《似是玉人来》轻舟无痕

4、皇宫內苑

　　白玉年少时家中便突逢大变，于狱中九死一生，后又得高人指点，被章帝相中为御前侍卫，然练神功走火入魔，功力尽毁，只得辞官隐居，此间起起伏伏，早就看淡俗世红尘，看着安王这番因爱恋而心潮澎湃，心中甚是无感，只觉得世人为何会有如此痴恋，宛如智障一般，不可理喻。想来与安王无共同话题，只好说道：“好名字，好女子，他日必定要见上一见，今日时辰不早了，王爷早些回去休息吧，在下也要回房了。”
　　安王本还想继续自己的长篇大论，好好地抒发一番对表妹的爱慕之意，却着实被白玉一句话给堵了回去，只能作罢。

　　京都，皇宫內苑。
　　廊腰缦回处，一红绸贵衣女子微微探出头，半脸微露，犹见粉黛玉容，面如桃色三月红，眉似江心月，眼比琉珀玉，正是这一年来大闹宫廷的红嫣小姐无疑。
　　小灵儿悄悄跑来，轻唤到：“小姐，越夫人往这边过来了。”提起越夫人，红嫣便气不打一处来，多年前红嫣尚是年幼，性情顽劣得很，带着越夫人的儿子慕容季于湖边玩耍，正值年幼的慕容季却不慎失足，跌入湖中，虽营救及时并无大碍，但彼时宣帝在位，这越夫人便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看家本事，到宣帝面前告了个大状，硬是要重罚红嫣，宣帝年迈，虽知红嫣无心，但架不住越夫人的死活要罚，其他贵人顺带在旁添油加醋，这才有了红嫣后续的被逐出皇宫，送入乾坤人门下“修身养性”。
　　乾坤人素来严厉，对门下弟子多有苛责，与皇室交集颇深，收个徒弟自是不在话下。不过红嫣入了乾坤人门下后，非但没有继续顽劣，反而成了乾坤人的高徒，当今太后不忍这外甥女继续在外受苦，便在一年前召回宫中，却不料，红嫣非但没有收敛性子，反而学成归来变本加厉了。这越夫人如今只是先帝嫔妃，几月后慕容季满十二周岁方可随之去封地，这一年来，越夫人可是对红嫣这个小瘟神躲闪不及，红嫣倒是一直寻思着机会要耍她一耍，以泄心头之恨。
　　今日，正是大好时机！
　　小灵儿蹑手蹑脚地跑到红嫣身后，轻声问道：“小姐，你打算怎么整那个越夫人呀？”
　　红嫣在小灵儿耳边耳语一番，小灵儿连连点头，轻笑着跑出去。
　　越夫人迎面走过，身后跟着个灵巧的侍女，小灵儿低头前行，步履匆匆，似是无意间撞了越夫人一下，顺带抽走了越夫人腰间香囊，越夫人并无察觉，但却被撞得恼怒异常，身边侍女赶紧扶起。其实自先帝去世后越夫人在宫中就不受待见，如今连个丫鬟在她面前都敢任意妄为，当下大声斥责起来，小灵儿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一下。红嫣此刻忽而闪出，轻声道：“越夫人，红嫣有礼了”，说完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
　　这越夫人见来人是红嫣，心中抖了个激灵，赶忙转怒为笑，她可不敢得罪眼前这位大小姐，只好连连赔笑，心中却百般滋味。红嫣倒也不纠缠，边走边跳地甩了几下衣袖道：“待会便是陛下登云台祭祀礼，越夫人再不走恐怕要误了时辰了吧。”说完，却见越夫人脸色再变，祭祀礼向来庄重，京都皇室成员及朝中重臣均需参加，按礼制越夫人应携子慕容季一同前去，可不敢在此耽搁，便也不管趴在地上的小灵儿，理了理衣裳正要离去，忽而小灵儿从身后叫住：“夫人，您的香囊掉了。”越夫人回头，见小灵儿双手奉着一个香囊，想也不想，便派侍女赶紧拿了匆匆离去。
　　待越夫人走远，红嫣与小灵儿忍不住咯咯笑起来。
　　“待会祭祀大典必定风和日丽，阳光普照！”
　　“是啊，那香囊里有配制好的蜘蛛红和马粪，经阳光暴晒奇臭无比，待会祭祀大典包！你！臭！”
　　“哈哈哈~~”
　　“哈哈哈~~”
　　“红嫣小姐。”董玉不知从何处冒了出来，轻唤了一声。此时正是祭祀大典准备之时，皇宫内外不知多少皇族子弟，朝廷重臣前往，就连宫内太监宫女都抽调大半。董玉身边少了帝王的陪伴，没了后宫嫔妃的争风吃醋，奴才们的闲言碎语，倒觉得清净了许多，在此四下无人之际，才敢现身独自约见红嫣。
　　红嫣倒是被这声轻唤吓了一跳。望见董玉时更是不解，以往董玉见了她便如同耗子见了猫似的躲都躲不及，今日竟然主动找上来了！‘难不成他看见了自己给越夫人换了香囊，想以此威胁’，红嫣心中暗自思忖着，虽说红嫣有太后罩着，但“犯事”太多总归不好，前日已经被教训过，再犯恐怕真要惹怒了章帝太后，于是上下打量了董玉一番，董玉和以往一样衣着朴素，眉眼间透着几分柔妩，音容皆美，也难怪章帝会如此痴迷。只是现下红嫣无暇去细细品味，只怕这平时文文弱弱的董玉要杀她个措手不及。
　　“小姐放心，换香囊的事我不会说出去的。”董玉似是看透了红嫣的小心思，一语打消了红嫣的疑虑，紧接着直接说明了来意：“董玉有一事想请教红嫣小姐，能否借一步说话？”

　　登云台，祭祀大典。
　　登云台依山而建，台分几阶，品阶较低的官员士族于山脚礼祭，朝中重臣及部分皇亲于山腰礼祭，皇帝太后等皇室成员于山顶礼祭。从山脚至山顶君臣有序，期间卫兵林立，皇旗漫布石阶，擂鼓号角阵阵，声势浩大。台顶建青铜四方台，四角皆游龙浮雕，青铜台中央长年矗立着一青铜大鼎，鼎身经年不损，虽是饱经风霜，在烈日下依旧光泽可现，与此相比，几道镂空处晦暗不明，这明暗交接处，虚实难测，如同世事，万般变化。章帝定了定神，行祭祀礼。
　　擂鼓号角声再起，一切按部就班顺利进行。
　　祭祀礼毕，在这日头下，众臣都身着厚重官服，不免大汉淋漓，几位老臣隐隐有些站不住脚，险些倒地，这倒也不是什么怪事。不过山顶处的一人倒下却引得人头攒动。
　　“何时惊慌？”太后见惊慌失措，匆匆来报的小太监，实在觉得这等场合有失体面。
　　小太监更是慌张，诺诺答道：“越...越夫人...死了...”

　　“启禀陛下，越夫人是中毒而亡，毒因应为腰间香囊所致，香囊内有阴阳红，在阴凉处奇香无比，在烈阳下却是剧毒，渗入肺腑后中毒者便身亡。”沈太医检验完越夫人尸身，当下回禀，众人听完皆远离尸身，生怕沾染这阴阳红。越夫人死状惨烈，七窍流血且瞳孔大睁，无任何征兆便倒地身亡，血迹犹在，慕容季在尸身旁嚎哭不已，大喊母妃，此情此景，甚是悲恸。
　　越夫人毕竟是先帝宠妃，幼弟生母，且死在祭祀台这等庄重地方，实在折损皇家颜面。章帝当下发话：“廷尉听旨，朕命你立刻查明香囊的来历。不得有误！”
　　廷尉允诺。越夫人侍女却突然闯出，呼天抢地，声泪俱下：“夫人这香囊，恐怕是被红嫣小姐掉了包。”
　　太后一听，暴呵道：“汝是何人，竟敢在此污蔑名臣将女！”
　　侍女忽而被吓住，不敢言语，只好闷声啜泣。
　　“陛下，臣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沈太医颤颤巍巍地站着，忽然发话。
　　“但说无妨。”章帝脱口而出。
　　“这阴阳红极难调制，天下间仅一人会，此人便是乾坤人。”沈太医缓缓叙道。
　　在场众位谁不知红嫣就是乾坤人的高徒，两番证词直直将凶手指向了红嫣，太后自知此时不能在众目睽睽下硬压下去，对章帝道：“此事太过蹊跷，待回宫后向红嫣问明情况再行定夺。”
　　章帝允诺，吩咐廷尉严加看管越夫人侍女。
　　四周皇亲朝臣纷纷交头接耳，对当前之事品头论足，不一而论。
　　百花苑中，众花渐败，秋景瑟瑟，亭台楼阁倒映湖中，显得静谧而又寂寥，百花苑正是红嫣在宫内的居所，是因姹紫嫣红为百花之色，与红嫣名相呼应，太后特意赏赐。此刻阳光已无午时那般耀眼，略有沉沦之意。一道破门而入声打破了苑中的沉静。
　　太后已等不及召见红嫣，直接前往百花苑要一问究竟，章帝、赵贵妃等见拦阻不得，也纷纷尾随其后。这道破门而入声，正是太后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