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夫记》西边鱼

4、再相见恍然如梦

　　周母的大侄儿端坐在六张四几太师椅的首端，“几月不见，这大侄儿越发神姿俊朗了。”周母含笑想道。“侄儿今日实奉母亲之命，因遗憾上次未能见得二姑娘……”礼阳话音一拖还未接上，周母笑道：“知道知道，你母亲来信给你三叔了，这正要回信，你就上门了。”
　　礼阳心下一窘，想起母亲劝晓自己的话，“二姑娘也是初归家几月有余，便上京探亲，你三叔三婶自是不舍的，母亲初时的心绪自是平静了，怎的你还这般冲动。”礼阳没对母亲透露自己的小九九，此时心中叹息知晓信中之事不易了。
　　坐在主位上的周母不舍驳了大侄儿的面，“是我想着与声声多亲近些时日，等年关一过，选个春意盎然的好日子，便与声声一同去拜会你母亲，如何？”“一切自听三婶儿的安排”心中涩涩的，借喝茶的空隙，又瞟一瞟门外的动静，“这小丫头见了我，会吓坏了吧！”
　　正想间，门外踏进来那小姑娘，目不斜视地直愣愣地走向周母，覃礼阳纵然心情澎湃却也不露丝毫，只眼睛不由自主地黏在小姑娘身上，几月未见，原先打蔫儿的花骨朵一样怎么像是又长开了不少。
　　“让母亲久等了……”声声侧身行礼，一副大家闺秀模样。“来，来，声声，见过二姑姑家的表哥。”声声这才转过身，欲如往日般轻巧地行个礼，却在视线交汇处凝固了，晕眩的感觉席卷而来，内心天人交战，“我靠，世界怎么辣么小，面前的是我……我表哥，可这厮见了我怎么一点都不惊讶！回神回神……”
　　声声不自然地笑了笑，“表哥远道而来，辛苦了！”幸亏背对着周母，未察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不辛苦，这是家母为声声备的礼物。”说着拿起案几上的礼盒就要递给她，声声自觉看了周母一眼，将礼物收下，“还请表哥替我谢过二姑姑。”便退到周母身边。前后不过两余句话而，未得小姑娘正眼相待的覃礼阳不开心了。
　　而声声也明显感觉到覃他渐冷的面色，以为他怪自己装作不认识他，便硬着头皮对周母说道：“母亲，可还记得女儿曾说过的恩人？”“当然记得，怎么记起这个？”周母不解地问道，“便是覃表哥，当日多亏覃表哥……”周母当下对大侄儿一顿天花乱坠的夸奖，感叹道：“果然是一家人……”覃礼阳想听的不是这些，而是小姑娘有没有想自己，呆呆愣愣的不开窍，当着周母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一一应下周母所言。“声声，你带礼阳四下走走，过会儿袁家夫人要来府上一坐，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声声应下后便带着覃礼阳出门去了。
　　走过一段路后，声声便不像在周母身边那般拘束，笑着对跟在身后的男人说道：“真想不到，还能再见面，按我想的，要是今生有幸再见，是要向你致歉的。”“何出此言？”覃礼阳不知所以道。“那日未能当面致谢……”“你不是病了么，已经让冯叔谢过了。”声声这下真的语塞了，“人家没记在心上，你倒是天天愧疚的不得了。”“总归不能当面致谢，是我的不对。”“后来不是我找的你么，谢意已致，没什么好道歉的。”声声眼神复杂地看着身旁的一板一眼的覃礼阳，相信他是单纯的奉二姑姑之命来送礼的了，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对着覃礼阳没了负担，想着既是恩人，自要认真计划一下怎么让恩人感觉到自己的诚意。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一处凉亭，“不知表哥在此停留几日？”“叫我礼阳！”覃礼阳莫名的反感表哥这个称谓，盯着一脸轻松的声声。真是个阴晴不定之人，声声暗暗想道。“约莫半月日的光景，还另有任务在身。”覃礼阳沉沉地说道。
　　正说话间，周壮壮带着小厮迎面走来，“大哥，今日怎回家的这般早？”这几月兄妹俩相处的便亲近无二，声声走上前去笑笑问道。“是母亲派人让父亲和我早些回来见见表哥。”宠溺地摸摸声声的头后，对着声声身后的覃礼阳行了一礼，笑道：“表哥，又见面了。”覃礼阳心中酸涩不已，“别来无恙，表弟。”见声声黏在自家大哥身边，不快之情更甚。“日头都快落了，还待在这凉亭，不怕着凉么！走，去我院里吧！”声声正愁没地待，说着两人先行一步，见人没跟上来，声声扭头招招手，“礼阳，走呀！”覃礼阳只得巴巴地跟上。
　　“大哥，你见过母亲了么？”“去时母亲正和袁夫人说话呢！我就过来找你了。”“这袁夫人怎么三天两头的来府上？”周壮壮笑而不语，又见一旁的表哥听的仔细，嘴门没把住，“小妹，这年纪，自是到了该说亲的时候……”声声一听，恼道：“大哥，快别胡言乱语了，真是的，不理你了！”说着甩袖绕到覃礼阳这边。“哥哥错了，错了，再也不言语了还不成？”
　　声声哼他一声，拉着覃礼阳进了眼前的院子。
　　当事人已不觉得怎样之时，覃礼阳心中大叫不好，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茬，幸得多年教养未失了分寸，“表哥，来我书房，我给你看看我新得的好书！”覃礼阳兴致不高地应下，脑袋里想着怎么将人家妹妹拐回家。“我也要看，我也要看。”声声嘟囔道，“让夏荷带你去玩，我和表哥有正事要说。”知晓不便打扰后，声声便要退下了，“声声……”覃礼阳叫住她，边看向她不解的眸子，边掏出怀中的一对耳坠，“这是我送你的……”繁复不失小巧的耳坠，让声声第一眼便喜欢极了，“这是送我的？”伸手前又复问了一遍，得到确认后，置于手中，欢喜极了。一旁的周壮壮总觉得这耳坠有些眼熟，可他平日里对这女人家之物又不上心，可总觉得此景有说不出的奇怪之感。
　　得了耳坠的声声对覃礼阳改观了不少，这物件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表哥真是财大气粗，哈哈。脚赶脚出了院子，只顾着欢喜的声声一头撞到了周父，手中的耳坠啪掉在了地上，抬头见是父亲，撒娇先告状道：“爹爹，你看看，你把我的耳坠都碰掉了……”周父揉揉眼前小姑娘的头，笑呵呵道：“乖女，是父亲不好。”一旁的丫鬟早就上前将耳坠捡起来，交给小姐，“这耳坠是……”周父惊奇地问道，还未说完，“是二姑姑家的表哥赠我的，漂亮吧！”周父不愧是纵横江南的大商贾，收住表情，只暗想，自己这大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自己要好好问他一问！原来这耳坠是周家祖上传下来的古件儿，原是一整套有玉镯、玉坠和玉簪，大哥选了玉镯，自是赠给大嫂；自己选了玉簪给夫人，二姐出嫁挑了玉坠，照如今，是要传给儿媳妇的！
　　进了儿子的院子，匆匆往书房走去，“三舅”“父亲”书房里两人异口同声道。周父摆摆手示意免了问好，对着儿子说道：“可将情况与你表哥说清楚了？”“还未……”周壮壮苦笑道。周父按下心中的异样，“礼阳，你来的正好，昨日，你大表哥传了消息，周家一条船在北上的关口上被扣了，原因竟是船上携了私盐，这可是死罪，周家也是取财有道之辈，万不会干这番勾当的！”“当下要紧的是把大表哥带回来，问清楚了怎么回事……”周壮壮手撑书桌，沉沉说道。“你大爷已经启程去了，在那边好歹有个主心骨……”
　　蓦然只余烛火噼啪燃尽，“三舅舅，最近一年间，你可觉察有何其它异常？”覃礼阳先不将自己内心中的猜测说出，只是问了这一句。“近一年，大小事件不断，原以为是往年太顺遂的缘故，讲求个时来运转，便草草处理了，莫不是有人要……”周父惊说道，“年初的时候，原先的主顾王进知家因着自家出了个侧妃，腰板硬了不少，抢了好几单生意，想想避避风头便忍下了，后又三番五次的挑衅于周家，便使了一计，让他亏了不少，这才平顺了半年。”“做生意讲求的是规矩信义，他横插一刀已是不守规矩，这下连仁义也不要了！”周壮壮愤愤地说道。这王家在江南也是与周家势均力敌的，百年大户总归有些底蕴，只是近些时候似急躁了些。
　　“说到底，也是近来京中局势变动，才让这些人起了心思，周家与覃家本是一体，加上半年前母亲又归家探亲，他们自是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真是可笑，是太过安逸的生活让这些享乐的贵家儿郎忘记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了，“不过小小侧妃，还不足挂齿，关键是看这侧妃之位是立于何人之身了！”“我也听得不少小道消息，这廉王可惜了投在淑妃的肚子里，即便如此，皇帝也似有让其取太子而代之的心思……”周壮壮应声和道，“莫要听这些胡言乱语，小心祸从口出！”覃礼阳呵道，皇帝可不是如此碌庸之人，还不知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呢，自己这一行也是奉了皇命来探一探这王家虚实。“莫要心急，这事自会有一个交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