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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夜行人 ...

  •   黄花镇很小,镇子上只有一家客栈。

      客栈里只有一个老板娘,一个小二,和一个五大三粗的光头厨子。

      今晚客栈来了四个外乡人。贺无谋和傅笙住在这里,陆淮然和纪千山自然也住在这里。

      老板娘是个美艳的妇人,风情款款,十分热情。

      客栈的小二长得很敦厚,面上却有道刀疤,从右眼到左脸颊,跨过鼻骨横亘在脸上。他躬身抬头,露出一个寻常笑容,都显得不怀好意。

      厨子似乎是杀鸡时脱了手,大公鸡脚下生风,一路歪着头洒着热血冲到大堂,鸡毛飞了满天满地,那厨子追出来才将它捉住,十分歉意地向二人赔不是。

      约莫戌时三刻,陆淮然的房门响了一下,他听到有人快步离去的声响,开门时那人已不见踪影,只有一张小纸条从门缝里飘落。

      陆淮然伸手接住,看见上面写道:入夜莫要出门,天亮时即刻离去,切记切记。

      他心下生疑,就看见纪千山也捏着张纸条走出房门,向他看来。

      “师父。”纪千山看到陆淮然手上的纸条,更觉得疑惑。

      陆淮然低声道:“进来说。”

      二人回屋,纪千山回身把门关上,一面说道:“有人告诉我夜里不要出门,师父那上面写了什么?”

      “亦是如此。”陆淮然在桌边坐下,屋里没有风,烛火微微跳动,映得他神色难明。

      “送信的是那个小二。”纪千山肯定地说道。他回屋的时候要了壶水,让小二给他送到屋里去,方才倒水时,便发现茶壶的底下压了张字条。

      陆淮然虽没有看到那个人影,但从脚步轻重来推断,应该是个成年男性。

      “师父,你说他这是好心提醒怕我们遭遇不测,还是警告我们不要多生事端?”纪千山捏着纸条的一角,对着蜡烛抖开,歪着脑袋去看上面的字迹。

      “兼而有之。”陆淮然想起楚华堂讲过的一个传言,已经隐约有了猜测。他凝神片刻,开口道:“这客栈里只剩下四个人。”

      纪千山问道:“是谁不在?天机门那对师兄弟出去了?他们会不会也收到了这张纸条?”

      陆淮然摇头道:“他们没有走。”

      “那就是老板娘、小二和厨子不见了。”纪千山的疑惑越来越深,他问道:“不让我们出门,自己却出去,难道黄花镇这么个小地方,也有什么不能对外人暴露的秘密不成?”

      “白天你曾说,黄花镇原来叫做萱城。”陆淮然道。

      纪千山点点头,他站的有些累了,就在陆淮然对面坐下,撑着下巴倚在桌边。

      “是呀,那个卖炊饼的大娘告诉我的,说暴雨冲垮河堤,大水带来的泥沙几乎将萱城掩埋,后来重建了一半,才改叫黄花镇的。她家的饼可好吃……”

      “她未曾讲实话。”陆淮然道:“青川府近百年的州志上,没有任何关于萱城这个地名记载。黄花镇确实因决堤和暴雨发过水灾,但确实方圆三十里受损最轻的地方,远远不到被淹没的程度。”

      “怎么会?”纪千山不是质疑陆淮然的话,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这么淳朴老实的大娘竟然骗他。他还记得白日里匆匆一瞥的那个女孩,顿时赌气地觉得,她也没有那么秀气好看了。

      “也不都是编造的。”陆淮然看他一脸被打击的颓丧模样,犹豫地垫了句勉强算是安慰的话,他道:”如果像她所说的,萱城的遗址在黄花镇地下,便能解释州志上的记载。”

      “在地下?” 纪千山思索片刻,恍然大悟。“那就是说,黄花镇并不是在萱城消失之后才出现的,萱城是一座神秘的地下之城,而看似普通的黄花镇,其实是萱城在地面上的幌子。二十年前,附近发了大水,萱城因为地势被淹,反而保全了黄花镇。”

      “可她为何有意向我透露这个信息?是想让我去萱城吗?”纪千山自从对这个大娘起了警惕之心,就把二人的谈话内容从脑子里揪出来一点点地筛选排查。

      “你可知这世上不仅有寻常人难到达之地,亦有远非寻常人之人。其中有一族,叫做夜行人。”陆淮然道。“夜行人寿命不长,每日需要的休息时间也极少,他们白天在地上生活,晚上则在地下纵情声色。也有人猜测,夜行人其实是一个身体里共生的两个人,轮换着掌控这个躯壳。”

      “一个身体住了两个人!那每当一个人出现,另一个就退回去休息,所以看起来才出现了夜行人这种不睡觉的特性吗”纪千山觉得匪夷所思,他撑着桌子,趴得近了一些。

      “白天的夜行人与普通人一般无二,性格各异。到了夜里,便会变得十分残忍嗜杀。”
      陆淮然道。“而且即使是白天,夜里的人格仍然占据着强势的地位,像一只酣眠的老虎,只是此刻不动声色罢了。”

      纪千山消化着刚才陆淮然说过的话,不禁感慨:“这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啊!”

      陆淮然瞳孔里倒映着跳动的烛火,突然话锋一转,开口道:“他们走了。”

      纪千山下意识屏住呼吸,也凝神细听,可除了陆淮然平稳绵长的心跳、和窗外日益颓败的蝉鸣之外,听不到任何动静。

      他听了一会就放弃了,转而道出心里另一个感慨:“师父真是厉害,怎么连青川府的州志都看过!”

      陆淮然听到纪千山的话语,竟想起一个人来。

      他记得数年前的一个雪夜,季寒还没有不告而别。两个稚气少年深夜溜进藏书楼里,裹着楚华堂最宝贝的那件狐裘大氅,借着月光找书。

      “季寒,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吗?”陆淮然在七八本落了灰的州志里翻翻捡捡,“颍川……唔,冯川府……这个好听,这个叫青川府……还有……”

      “青川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熟悉?”季寒衣服本就单薄,他皱眉思索,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生的粉雕玉琢般,只是平日里总冷着脸,显得过于严肃,即使是笑,也是矜持而克制的,从唇角漾开,未波及眼底。而此时他鼻尖红红的,看起来倒多了几分属于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率真可爱。

      陆淮然总说,楚华堂一直执念于要他表现的像个“世外高人”,可比起他这种需要伪装的清高风度,季寒表里如一、清淡疏雅的个性,才更适合做楚华堂的徒弟。

      可对这个话题,季寒从来都是摇头苦笑,不置一语。

      陆淮然担心道:“也许就是青川府呢,找找看,说不定你就想起来了。”

      他脱了银鼠皮披风垫在地上,两人就靠着书架坐下,披着那件狐裘大氅,将青川府的州志读了一整夜。

      少年人火气旺盛,两人挨得近,都觉得身边放了个暖炉似的,有丝丝冷风从窗户溜进来,那一丝凉意更衬得彼此温暖如春。

      陆淮然想的有些久了,听见纪千山喊他:“师父?”

      他回过神来,身将朝露剑握在手里,低声道:“走吧。”

      纪千山也跟着站起来,有些兴奋地问道:“师父,我们去哪?”

      “去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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