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别吹了》林白鹊

2、韭菜包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两个少年并排坐在荀家的院墙头。

　　纪千山从怀里掏出两个油纸包，还没打开，香气就散出来。周明吸了吸鼻子，眼睛开始发亮。

　　“王记包子铺的，一个韭菜鸡蛋，一个肉馅儿。”纪千山笑眯眯把油纸包递到周明面前， “挑吧，让命运决定今天的夜宵口味。”

　　周明斜眼看他:“你比我早出来这么久就是买包子去了？”

　　纪千山缩回手：“看来你是不想吃。”

　　电光火石之间，周明果断伸手抢走一个，打开咬了一口，浓郁的韭菜味逸出来。

　　纪千山看着周明无限陶醉的表情，嫌恶的移开目光，却突然发现对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人，轻飘飘立在树枝上，佩剑负手，身后高悬着一轮圆月，将白衣笼上层盈盈光泽。

　　他忽然的沉默让周明感觉到不寻常的压力，也跟着抬头，然后一个哆嗦，吃了一半的韭菜包子落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陆前辈。”周明紧张又羞涩的扯出个勉强的笑容，嘴唇颤抖着咧开，显得有些傻气，“你也来啦？”

　　纪千山发现陆淮然看着周明，虽如意料中没有回话，眉毛却难以克制得抽动了一下，冷漠表情上竟然出现一丝裂纹。

　　他转头看看朋友，瞬间了然，凑到周明耳边轻声：“你牙上有韭菜。”

　　周明闭上嘴，满脸都写着绝望。

　　陆淮然没有说话，脚下轻点，拂袖腾身，一个起落已是到了老管家的房门口，径直走进去。

　　纪千山和周明交换了一个眼神，也纷纷跃下矮墙，跟着陆淮然走了进去。

　　老荀管家的屋子里陈设十分简单——门边立着一个用于洗漱的小架子，上面挂了条半新不旧的布巾；中间一张方桌并两把圆凳，还有张铺麻枕草的小床。

　　陆淮然站在床边，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别人都羡慕的养尊处优，居然就这样？”纪千山摇摇头，“大宅子的老管家，晚年住的也太惨了。”

　　周明戳了戳纪千山，压低声音说道：“我大哥临走之前给我留了封信。”

　　“给你？”纪千山挑眉，觉得事情复杂程度正在上升。

　　倒不是他怀疑这哥俩的感情，只是周启这个人对周明，那真是捧在手心还怕碎了的典型。

　　周启意外失踪之前还能留下书信，就说明他并不是毫无所觉，而是已预料到了某些事情。

　　但就算要留下线索，不到万不得已，周启也不会把周明这个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牵扯进去。

　　“真的是给我。”周明有点急了，他何尝不知道此中不寻常。“只写了雾山两个字，却不在信纸正中。”

　　纪千山知道周明的意思，周启大概是还有别的话要说，却只来得及写两个字。

　　他想着事儿，不自觉就靠在木桌边上，桌子给他倚得挪了两寸，发出了奇怪的动静。

　　屋子里的三个人都听见了细碎的机括声音。

　　周明惊慌失措的叫他：“纪千山，别动！”

　　“喊什么喊啊很扰民的。”纪千山咬着牙道。

　　他一动也不敢动，保持着靠桌的姿势，又不敢再把重量放在桌子上。

　　原本朴素至极的砖石地面上突兀浮起了一个红线联成的八卦图，八卦对应的方位各悬浮着一颗金属质地珠子。而在阵图之内，有无数条红色丝线纵横交错，将纪千山牢牢锁在阵中。

　　线阵散发出幽幽的红光，多条线交织的地方颜色愈深，像是活物一般慢慢蠕动收紧，空气中弥漫开一股微腥的铁锈味。

　　纪千山额头渗出细汗，骂道：“妈的，这是什么鬼东西？“

　　周明也束手无策，只能开口求人：“陆前辈……“

　　陆淮然在那张简陋至极的床边上敲敲摸摸，把一颗小珠子收入袖口后，才不紧不慢回过头。

　　周明抱拳道：“晚辈无能，求陆前辈出手相助。”

　　陆淮然这才笑了一下，嘴角扬起一分，带着眼角微微提起，眸中波光流转，冷峻眉目之间霎时间如冰消雪融，出口的语气却带着刻薄讥诮。

　　“你们不听劝，我还当多有本事呢。”

　　纪千山站得辛苦，额上的汗顺着下颌滴上胸口。红线最密集处离他的脚踝已不足一寸。

　　“非是我们辜负前辈好意。“，周明道：“只是陆大侠说我们尚未与此事有牵扯，可我哥哥已经因此失踪数日，生死未卜。晚辈尽管才疏学浅，也只能勉力一试。”

　　“你是？”陆淮然打量着他。

　　“晚辈金陵周明。”周明顶着陆淮然的视线，又担心纪千山的安危，神经绷成一线，语气竟是出人意料的镇定。

　　陆淮然想起前些年在金陵周家做客时的那个小小年纪举手投足就老气横秋的男孩，和他身边拖着鼻涕寸步不离的小豆丁，又上下打量了一番，片刻后像是终于在周明脸上找出了当年的轮廓，说道：“周启失踪了你爹没赶紧把你关起来，可真是心大。”

　　周明没想到陆淮然认识哥哥，听他的话一时间也揣测不出对方心思，便不敢多言。

　　陆淮然既认出故人，倒不好见死不救。他思索片刻，让周明和纪千山用内力封住听觉，解下腰间玉笛横在唇边。

　　两人便在无边寂静中，看到八卦阵中的红线宛如长虫，突然剧烈的挣扎起来，随后一根接着一根断开落到地上，消失不见。最后只剩下七根红线组成的山形时，纪千山在阵中头疼欲裂，模糊的视线中，仿佛看见一座巨大的山体在眼前崩塌。

　　烟尘散尽，房间的地面恢复了原先的样子，纪千山捂住心口，艰难喘气。

　　陆淮然看少年满头冷汗，眼神却很快恢复清醒，估摸着没什么大碍，便一言不发，转身走出院落，周明忙抓着纪千山的胳膊跟在他身后。

　　“跟着我做什么？”陆淮然问。

　　“陆前辈，你收徒弟吗？”周明星星眼。

　　陆淮然皱眉道：“我不喜欢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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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大侠的头号迷弟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