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梦》夏夏南南有乔木

19、李雁雪

　　月上三更的时候，李雁雪撬开窗户，从旁边的一棵树上慢慢下去了。
　　童晓芸，也就是李雁雪的未婚妻子，现在也正在家里缝制着自己的嫁衣。突然之间，她听见窗户上传来“叩叩”的声音。
　　“雁，雁雪哥，你怎么来了？”童晓芸惊喜地支开窗户。
　　“晓芸，咱们谈谈。”李雁雪有些狼狈，方才从树上下来的时候树枝挂着他的衣服和头发，他的手臂和腿也被树皮刮得生疼。
　　童晓芸娇憨一笑：“可是雁雪哥，我们结婚之前是不能见面的。”她警惕地望望四周：“要是被其他人看见，要说闲话的。”
　　李雁雪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他忍着痛对童晓芸道：“晓芸，我不喜欢你。所以，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童晓芸还是笑着，一点也没有生气或是忧伤，她只是把窗户放下来了。
　　“雁雪哥还是回去吧，左右咱们还有几天就成亲了，能见着的机会多着了。”
　　童晓芸的声音隔着窗户，隐隐约约听得不大真切。
　　李雁雪的头疼得越来越厉害了，他一路晃晃晕晕地，也不知道走到哪里，啪啦一声到了下去。
　　那日夜色里，李雁雪倒下的地方正是他自己家大门前。他弟弟李落风早晨去李雁雪房里探望兄长的时候，发现屋内空无一人，全家这才慌脚忙手四处寻找。
　　这时候，李雁雪在李家大门前烧得满脸通红。
　　四日后，星宿游于司命，是黄道吉日，宜嫁娶。
　　“大哥，这合欢酒我先放进去。”李落风对李雁雪道，“你进屋去，瞧瞧还有什么缺的。咱们再补上。”
　　李雁雪穿着血红的新郎衣，头发用玉簪挽了起来，还未着官帽。他脸上一片苍白，听见李落风的话，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鲜红的桌布盖着的圆桌上摆了糕点，还有一壶银壶装着的合欢酒和一对银酒杯。
　　李雁雪拔下头上的玉簪，长发披散着。他捂着脸，低低哭泣着，过了片刻，他大笑起来。拿起桌上的合欢酒，仰头饮着。
　　酒水从他的嘴旁，混着泪水，滴落下来。酒辣得很，他本是不饮酒的人，这样一壶下去，胃里翻江倒海般搅动起来。
　　又过了片刻，酒劲上来了，他既醉得头昏脑胀，又觉得身上发热。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也知道自己的人生走到尽头了。一刀下去，血从他的心口溅出，喷得像一朵花。
　　他其实很早就想要离开，从他小接触到画起，他就被画迷了心窍。他从乡孰出去，到省学，后来又到翰林书院，每一次，都会遇见无数的人。
　　那些人里，才华横溢者，家财万贯者，身份尊贵者，数不胜数。他只是一个从乡野出来的村夫的儿子，可是他的脊骨比谁都要挺得直。他一直以为，只要他握住笔，世界上就没有人能让他低头。什么进士，什么官职，那些都是什么东西？唯有画，是他的荣耀，是他的命。
　　可是他的文章被赏识，官位到了正二品御史中丞，他的画却不被人看好。他的荣耀，他的命，偏偏不被人接受。
　　他挣扎，挣扎了十几年，好多次想一死了之。可是，爹娘砸锅卖铁供他念书，兄弟姊妹也还等着他出人头地了供他们读书。大恩未报，怎可身死？
　　如今，家中虽然没有万贯家财，却也不愁吃穿，妹妹出落得十分好，弟弟也已成家，和和美美的。他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既惜日苦短，何不秉烛游？
　　秉烛不延寿，百载空悠悠。
　　但人生于世，哪有厌世时？
　　蜉蝣叹命短，象龟恼夜长。
　　李雁雪重重倒在地上，手抓着鲜红的桌布，桌上东西乒乒乓乓撒了一地。李落风撞开门进去，一条红龙燃着火，呼啸而过，口中衔着他兄长。他兄长浑身都是血，滴滴答答地从空中落下来，仿若老天爷哭出了血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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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希望我能够越写越好，也希望能够让大家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