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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李雁雪 ...

  •   一个很空旷的山洞,里面有人在练剑。
      剑如行云,人如疾风。石为心壁,十年面壁,百年练剑,石粉剑成。
      终于看到了光,他觉得自己走了似乎有几个月的路。可是他看见光的时候,他自己却是倒在地上的。他只是睁开眼,呼吸比闭眼时重了些,一个东西便破空而来,顺着他的脸颊插入旁边的泥土。
      “什么人?”有人问道。
      练剑的青年走过去,那堆乱石里躺着一个少年,衣衫褴褛,头发乱糟糟的,脸上满是灰尘。
      “你是谁?”青年从土地里拔出剑,饶有兴趣地把剑刃在少年脖子上比划来比划去。
      我是谁?少年想了想,觉得自己头疼得要炸裂了。他抱着头,蹲在地上□□起来。青年的剑锋利得很,在少年的脖子上隔出了深深的口子。血混着尘土,凝成了一块块血疙瘩。
      “喂,你别装傻啊。”青年剑收回剑鞘,拿着未出鞘的剑重重打在少年单薄的背上。
      少年抬起头,有些胆怯地望着青年:“我,我真不知道我是谁。”
      青年轻蔑一笑:“得了,今个还真捡着个傻子。”他把剑扔出去,然后抓住少年的头发,将他提起来。
      “看见了吗?那是本少爷的剑。去,给本少爷捡过来。”
      少年不动,青年手上更用力了,痛得少年汗珠打湿了碎发,额头青筋条条绽出。
      “快滚过去,”青年一脚把少年踢得老远,“你今儿走运,本少爷心情好,恰好需要一条狗。”
      少年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默默地不出声。
      “来人哪,给本少爷把剑捡回来。”
      洞口蓦地飞出一行人,都身着黑色的紧身衣衫。其中一个人如一只滑翔的燕子,飞快闪过。
      “少爷。”黑衣人恭恭敬敬地将剑双手呈上。
      青年接过剑,“哼”了一声,斜过眼睛望了一眼缩在地上的少年。
      “别忘了把本少爷的狗也一并带上。”
      少年在地上躺了许久,又被青年一脚踢出去,浑身全是灰尘,整个人灰扑扑的,的确像是一只流浪的狗。
      另外一个黑衣人箍住少年的脖子将他从地上提起来,夹在臂弯下面。少年咳了两声,不住呕着血。
      一群人逐渐远去,留下一路星星点点的血迹。
      洞中夜明珠的光悠长悠长的,照得李雁雪的脸更加苍白了几分。
      “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呢?”他招招手,又微微地一笑。烛龙觉得心都荡起了,脸也烧得像火一样,整个人都是酥的。
      “我是怕蛇,可是你花大功夫救了我,我没道理怕你呀。”
      可是烛龙还是不敢往前迈一步,它抬起头,冲着李雁雪小小软软地叫了一声,然后急冲冲地飞出了洞穴。
      李雁雪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了,衣服是湖蓝湖蓝的,色彩明净的很。他解开自己的衣服,露出右胸口上狰狞的伤口来。他常年呆在书房和商铺里,哪怕是后来外出谈生意,也是居车带伞,很少暴露于阳光底下,因而,他皮肤显出一种极其冰冷的白。而现在,那种白更加明显了。他心口的刀伤,是致命的,到现在它也没有愈合,只是不流血也不疼痛。并且,他心也不跳动了。那个地方就像一潭死水,再无一丝轻微的起伏。
      他,的确已经是死透了。他现在摸摸自己的手,自己的全身各处,全是冷冰冰的。可是,他又确定自己是活过来了。他一餐不吃东西会饿,一时不饮水会渴,有时受凉了还会发烧。真是奇怪,也不知道那条小龙是怎么救活他的。
      他前些日子一心求死,现在却觉得这样苟且活下去也不错。
      死的时候,实在是太疼了。
      你的心脏破了,可是其他的事物暂时还活着,它们在那一刻疯狂地疯狂地怨恨,恨得李雁雪整个人疼得动不了。
      “我那一生,却是顺遂又坎坷,短暂而有趣。”李雁雪系上襟带,低低叹息道。
      少小入乡孰,一朝为进士。
      山野多桐竹,引得凤凰栖。
      本来顺仕途,奈何高心息。
      归家下商贾,恩泽及乡亲。
      提笔有妙画,尘世诗难吟。
      老岁父母主,亲事伴红烛。
      可惜恩爱事,断了白云路。
      如果一提起李家的雁雪,太阿村里没有人不交口称赞,也没有不含泪唏嘘。
      十九岁的时候,他第一年考科举,得了第六名。后来入翰林院学习,又被当时的翰林学士韩宗泽看重,推举于帝,最后官至御史中丞。怎料后来帝崩,幼帝即位,权臣当道,清理朝中异己。李雁雪不愿吞声咽气于权臣,执拗弹劾他们的罪证,被下了牢狱。幸而最后太后明辨,释放了李雁雪。出狱后,他便上了一封千言文辞官。
      “未有吕望才,佐不得文王。”他在千言文中道。
      辞官那年,李雁雪二十七岁。孑然一身,连个仆从也未带,千里迢迢从建安车马劳顿赶回太阿。
      从那以后,李雁雪开始开始经商,走南闯北,贩盐贩铁。后来得了利,出了大钱将太阿及周围几个村落的路都给修通了。
      如此看来,李雁雪一生都好似乘着好风,做什么什么成功。可有一件事,也是唯二一件能够让李雁雪牵肠挂肚的事,他无论如何都做不好——那就是画。而另一件让他牵肠挂肚的事就是他的家人。
      李雁雪爱画,也爱作画,可是他不爱作当时人们都喜欢的仕女、美女图,而更爱随心而动。不论美丑,只要合了他的心意就好。
      他常常匿了名作画出去卖,可他生平也只卖出去一幅山水图,还是白送的。不过不是因为没人要而白送,而是那个人赞了一句,李雁雪觉得那人说到了他的心坎上。
      他一生作的画,若数一数,只怕有上千幅,可是一幅也没能留下来。
      在他成婚的前几晚,他一个人在院子独坐,将他那些费了半生心血作的画一卷一卷的烧掉了。
      “雁雪呀,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瞧瞧,隔壁邻居家的木子,娃娃都抱了俩,他们家那老大现在都十多岁了。”李雁雪的母亲抹着泪,叹息道:“我和你爹让你雪花大婶子给你说了一个,是咱们村的晓芸,十六岁,她可喜欢你了。”
      李雁雪的父亲也在一旁的座位,方才静静不说话,此刻也模糊了眼:“我和你娘都老了,你妹子和弟弟都早已成家,就剩下你还不知道要怎样。我和你娘看过,那是个好孩子,你好好对人家,以后生活和和美美的,生个一两个胖胖娃娃。我和你母亲就安心了。”
      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屋檐钩角,像个大火球,考得李雁雪心都焦了。他挨了半晌,看着爹娘期盼的神情,一字一顿地从口里挤出一句话:“我不想娶亲。”
      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轮得到李雁雪自己做主吗?他爹娘微笑着把他锁在了里屋,高高兴兴地去准备亲事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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