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渡》吴虚

14、十四 （4）

　　余丰年和张情除节假日外，能回到阾水镇的次数屈指可数。因此，余阾小时候的生日都和爷爷奶奶一起过。这几年来，由于余阾和陈安康的关系越来越好，两家人走动更多，会一起为他们庆祝生日。
　　今年也不例外。
　　沈丽灵早就和余阾的爷爷奶奶说好了，今年就在他们家办，炒几个家常菜，再买块水果蛋糕，也没必要去外边的小餐厅凑热闹，两家人围着一张不大的桌子坐着，平淡又温馨。
　　沈丽灵了解陈安康的性格，老早就和他说好了生日那天的安排。
　　结果反而说早了，陈安康诚恳地说着好好好，过段时间就忘。
　　余阾数着日子，距离生日还有几天的时候，他问陈安康：“我们先定蛋糕，周日早上一起去拿？”
　　陈安康一时没反应过来，脱口就问：“为什么订蛋糕？谁生日吗？”
　　余阾看他满脸茫然，意料之中的反应。
　　面对陈安康满脸茫然的情况时，他已经学会平静地解释：“这周日，我们的生日，沈阿姨说好的，今年在你们家过。”
　　然后耐心地等待陈安康去挖掘那些铺满灰尘记忆片段，或仅仅是被堆在角落的新鲜记忆。
　　现在他甚至能从这样不断重复的对话中获得乐趣。他解释完就在心里默默倒数，从一开始，节奏放慢一点，到“五”时，便能听到陈安康的组装好记忆后发出感慨声。
　　“啊——”陈安康苦笑，“我忘了！”
　　他挠着头开始不好意思地道歉：“我怎么老记不住事啊，对不起！”
　　他看余阾明显无奈的表情，不像生气的样子，得寸进尺，托着下巴假装沉思，说：“那就罚我学猫叫吧。”
　　然后果真“喵”了几声。
　　余阾：“不要撒娇。”
　　陈安康：“……”
　　他深知脸皮厚才能干大事，趁机搂着余阾学着猫黏人的样子蹭了几下。
　　余阾对他的套路毫无抵抗力，只能笑着说：“别动，痒。”
　　陈安康也跟着笑，然而这次没那么好运，他突然想起一件事，笑容就僵硬在脸上。
　　他松开余阾，站直了，哭丧着说：“完了，我跟陈吉他们几个约了明天去游泳……”
　　余阾幽幽叹了口气，早知道礼物就不买篮球服了，该送他脑白金。

　　生日当天，还在睡梦中的余阾听到街上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似乎近在耳边的絮叨，仔细分辨却又含糊不清。
　　突然一声刺耳短促的自行车铃声，把余阾从睡梦中惊醒。他迷迷糊糊地看向床头柜上摆着的闹钟，时间已经是12：26，过了饭点。
　　他由于震惊清醒了不少，竟然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他掀起被子，翻身下床。一动才发现浑身酸痛，头也一阵一阵地疼。
　　睡眠过度有时候也不好受，他不作理会，把被子简单折起来，就去洗漱。
　　下楼时，爷爷奶奶已经用完午饭，餐桌上还给他留了菜。
　　虾仁杏鲍菇，酸菜豆腐鱼汤，蒜香卷心菜和糖醋排骨，还有几个水煮蛋，都是他爱吃的。
　　但是刚睡醒没有胃口，他只拿一个了水煮蛋，再去热了杯牛奶。
　　不用和爷爷奶奶一起吃饭，他就没在餐桌上坐着，而是把水煮蛋和热牛奶拿到客厅，蜷着腿坐在沙发上。他打开电视机，调了几个频道，停在海洋纪录片。
　　奶奶从院子里晒完被子进来，瞧见余阾在剥蛋，问：“不去吃点别的吗？你爷爷做了你爱吃的。”
　　“待会再去，现在不是很饿。”余阾转过身向奶奶解释。
　　“阾阾你脸色怎么这么差？”奶奶被余阾吓了一跳，走到他身边坐下。
　　他没想让她担忧，安慰道：“可能是刚睡醒吧，睡太久了不太习惯，过会就好。”
　　她又嘱咐了几句，余阾都点头答应，才离开去睡午觉。

　　余阾看着海洋纪录片，心不在焉。
　　他盯着电视机里蓝汪汪的海，想到陈安康这会应该在海边了。
　　这么晒的天，他回来应该会黑很多。
　　想象了一下海边的太阳，他坐在客厅了都觉得怕。
　　“应该快回来了。”他又想到了陈安康留给他的小纸条，里面哭泣的表情画得十分生动形象，和陈安康哭丧着脸的表情一模一样。
　　陈安康近期对成为一个漫画家很感兴趣，也许他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
　　一下午在胡思乱想间很快就过去，余阾看时间差不多，换鞋出门，去镇上提之前订的蛋糕。
　　慢悠悠经过陈安康家时，橘猫从草丛里窜出来，余阾来不及躲，被重重地撞到，手一松，蛋糕店的订单掉到地上。
　　橘猫跑进另一片草丛，失去踪影。
　　它平日里很懒，走路都慢吞吞的，性情温和，余阾从没见过它像今天这么慌张。
　　虽然惊讶它的失常，但居无定所的流浪猫不好找，而且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余阾只能暂时把这事放下。
　　今天风不大，订单没有被吹跑。余阾蹲下，捡起那张薄薄的纸片，把上面蹭到的沙土拍干净。
　　见蛋糕的订单没有损坏，他松了口气。
　　起身时眼前一黑，听到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过了一会才恢复过来。
　　他没在原地继续浪费时间，快步离开。
　　有什么糟糕的事情正在发生，不详的预感。

　　蛋糕店的店员帮余阾取来预定的蛋糕。蛋糕分成四部分，不同的水果工整地铺在表面，侧面贴了很多方方正正的巧克力块，奶油上浇了一层蓝莓果酱。
　　“还需要添加什么吗，比如写上名字？”店员微笑着问。
　　余阾对蛋糕挺满意，摇头说：“这样就可以了，谢谢。”
　　得到否定答复，她们便动作利落地把蛋糕用盒子封起来，绑上缎带。

　　与此同时的陈安康，在海边游得太远，回头时几乎望不到其他朋友的身影。他想着答应余阾要早点回去，准备返程，却突然脚抽筋，剧痛之下，呛了几口海水。
　　陈安康开始慌了，挣扎着喊了几声其他朋友的名字，但由于距离太远，没有人听到。

　　余阾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离开蛋糕店。
　　回去的路上由于提着蛋糕，避免碰撞，他走得很慢。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蛋糕上。
　　所以车接近时他完全没有注意到。
　　直到刺耳的刹车声响起，没有反应过来的余阾第一反应是护着蛋糕。
　　万幸车刹得及时，刚好停在身侧。他向司机道歉，被骂得很惨。
　　他被放走时，后怕的同时也在为蛋糕没有被撞坏高兴。

　　而在世界另一端的陈安康，已经在冰冷的海水里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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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问题的答案在这一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