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昧盲

19、找茬来了

　　对于夏时江这样的寻常百姓而言，齐府那样的地方向来是高不可攀的，平常虽是能多看几眼便多看几眼，但若真要进去找东西，却是怎么都不可能的。

　　郁郁的趴在低矮的摊位上，百叶眼也不眨地望着不远处那扇紧闭着的红门，心里还在计划着下一次该按照哪一条路线找。

　　无聊间，一只手扣响了臂下的木板，百叶抬头一看，来人正是之前买了一本琴谱的王安。

　　“喂，小兄弟，这间摊位的摊主去哪儿了？我有事找他。”只见拿着一本破书的王安面露焦急的望着百叶，似乎有什么急事。

　　见他言辞有礼，百叶便好心的给他指了指桥另一头的公用茅厕。

　　“去茅厕了？那我就先在这儿等等吧。”说完，王安就自来熟的把摊位后头的那张独属于夏时江的板凳搬来自己坐了，坐下后还不忘对着百叶笑笑。

　　由于百叶不会说话，所有的回答也都只能是点头或摇头，所以几番下来，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尴尬极了。

　　所幸没过多久，百叶便瞧见夏时江拿着厕纸从桥对面的公厕走了出来。

　　夏时江一走近，原本坐着的王安立刻就站了起来，“哎呀，夏兄你终于来了，我有急事找你啊。”

　　一看摊位前坐着的人竟是王安，夏时江的脚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接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问，“是王兄啊，不知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说完不着痕迹的撇了一眼王安手中的那本破损严重的书。

　　一提及此事，王安的笑脸便耷拉了下来，“唉，还不是夏兄你前天卖给我的这本琴谱，我那天拿回家本是打算好好学习一番的，可没想到昨天一不小心把普洱茶水泼洒在了书线处，结果这线就慢慢的崩开了，原打算第二天将它好好整理整理再重新装改一下的，怎料今天早上一看，别说是书线了，连里头的纸张和字迹都变得乱糟糟的，想了想，还是决定来夏兄你这儿叨扰一下，看看能不能把这书钱给退了。”

　　在看到王安手中的那本残破的琴谱时，夏时江便已经猜到他会来此一遭，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的不要脸，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现在夏时江窝了一肚子的火，也得忍着笑脸相迎，免得到时候给人落下口舌，被这王安反过来咬上一口。

　　伸手接过王安手中早已破的不成样子的琴谱，夏时江笑笑说，“这琴谱真是烂的不成样子啊，不过王兄你也是清楚的，我这只是小本生意，书册的用纸从来都不是自己买纸做的，一向都是与隔壁的胡老板合作制书的，要说这书册有问题，那岂不是说胡老板给的纸张有问题？”

　　“更何况附近的邻里平日里也大多会从我这儿买书，难不成所有从我这儿买的书籍都是有问题的。”

　　站在周围听了全程的乡邻们在听到夏时江的这句话后，纷纷点头，“小夏和胡老板的为人我们大家可都是有目共睹的，他们的纸张根本不会有问题，再说我们从小夏这儿买书也买了有二十多本了，却从来都不曾出现过这类的问题啊。”

　　被牵扯进来的胡老板听到这话，原本不虞的脸色立刻好转了许多，他摸摸下巴上不长的胡须说，“王公子，我看这事也不一定就是琴谱本身的问题，再说下去也伤和气，不如双方各退一步，如何？”

　　本以为会再纠缠几次的王安却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好吧，那就各退一步。”

　　王安这话一出，其他人是信了，唯有夏时江皱紧了眉头望着他满眼警惕，他可不信王安会这么爽快就答应。

　　果然，下一秒就听王安说了一句，“既然要各退一步，那夏兄我也就不为难你了，你只要把我当日付下的书钱按照原数还给我就行了，这事不难办吧。”

　　胡老板一听乐了，“不难办，不难办，不过是十几个铜板的事，小夏还是拿得出来的。”

　　可谁知夏时江却说，“胡老板，他当日给的不是十几个铜板，而是一两银子。”

　　“一两......”胡老板愣了，到现在他若还不懂王安意欲何为的话，就白做这几十年的生意人了。

　　从来都只有货物原样退还的，像王安这种损毁后还想原价要回的可真是头一遭，无论是不是夏时江的问题，这样的做法也无人认同。

　　丝毫不在乎自己被仇视的王安接着说，“我当时给的可是一两白银，只要夏兄把钱还了，这事我自然就不再追究。”

　　一两银子对于王安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他每日简简单单的一顿饭所花的银钱便不止一两了；可对于夏时江来说，这一两银子不光是一本书的钱，更是他小部分的家当，他一年下来所赚的也不过是几两银子，而现在他自己的劳动所得，却要以这种诬陷的方式强要回去，这让他怎么都无法接受。

　　摸着琴谱潮湿的扉页，夏时江冷冷的收了笑容，“若此事真是因为我的问题害的王兄损坏了琴谱，那么我自然会承担一切且毫无怨言，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如果王兄还想继续诬赖下去，那就别怪时江无理了。”

　　眼见着事情越闹越大，百叶对这位始终笑呵呵的王安也逐渐失了好感。

　　他原以为面容和善、言辞有礼的人就是好人，面容冷漠又恶言恶语的就一定是坏人，可现在一看，像王安这样表面笑呵呵有礼有貌，却背后捅人一刀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

　　事情僵直之际，一道浑厚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所有人。

　　“敢问，当时泼洒在书线处的茶水是普洱吗？”

　　百叶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位容貌英俊、仪表非凡的高大男子，那男子看着十分高大，坐在摊位后的百叶只有把头高高昂着才能勉强瞧见男子光洁的额头，和他毫无装饰只收成一束垂落在背的长发。

　　在这些寻常百姓中，身穿浅黄外衫，纯白内袍的齐天慕看上去十分的格格不入，原本气质高端的王安被突然出现的齐天慕这么一比，整体的气质差了不是一点半点，犹如云泥之差。

　　相比起上次见面时的冰冷，这时的齐天慕看着要比之前多了几分人气，没有那么难以亲近了。

　　齐天慕的出现让嚣张的王安顿时收敛了几分，“当日那茶水确实是普洱，可是这跟我们理论的没有太大关系吧。”

　　男人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拿起夏时江手中残破的琴谱放于鼻前嗅了嗅，“有股酸酸的气味，应是白醋。”

　　此话一出，王安的脸色立刻变得难以言喻了起来，“怎么可能啊，齐大人，您恐怕是闻错了吧。”

　　夏时江立刻开口，“即使如此，那就让大伙都来闻一闻，看看是不是有一股酸味。”

　　说完，夏时江先是把琴谱递给了身侧的胡老板。

　　捻起胡须，胡老板抽抽鼻子细细的闻了闻，“确实是有股酸味，不浓，但仔细闻还是能闻得出来。”

　　等周围人都挨个闻了闻后，这股酸味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了。

　　王安听着周围人一声声的肯定，嘴唇急的都发了白，“...有酸味也不代表就是我做了手脚啊，说不定是纸本身的气味与普洱茶混合了，才有了这样的酸味。”

　　齐天慕嗤笑着望着王安，“你这是甜味普洱，怎么会无故出现酸味呢，况且王家多少也算是大户人家，总不能给自家少爷沏一壶带有酸味的劣等茶吧。”

　　见王安还是不依不饶，百叶小大人样的摇了摇头，‘执拗，真是太执拗了。’

　　在王安急着找理由时，齐天慕的一句话断开了他所有的思路，“这边的书线既然是因为泼洒而断开了，那这切口怎么会是平平整整的呢？”

　　这下子，王安是真的无话可说了，那股酸味他勉强还能自圆其说，可这么明显的剪刀切口却是怎么都遮盖不过去的。

　　他总不能说是夏时江自己剪断的吧，这切口的位置可就在中间，若是夏时江剪的，那当日他买书时便理所应当会看到，而不是拖到现在才说。

　　好在齐天慕眼尖，在琴谱被破损的如此严重的情况下还能看出那一截不明显的切口。

　　“现在事实俱在，你这钱不用我退了吧。”夏时江故意说道。

　　自知理亏的王安羞愤的瞪了眼夏时江，在周围人沉默的目光下慌乱的跑开了。

　　事情解决了，周围的人自然也就散开了。

　　“终于解决了...说实话，你大哥我还是挺爱钱的。”收拾着手里无法再用的琴谱，夏时江微笑着对着百叶坦白。

　　对此深有同感的百叶踮起脚尖，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至于帮了大忙的齐天慕，夏时江自然也很是感激，“刚刚多谢齐大人了，若不是大人出马，小人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才好。”

　　“小事。”齐天慕冷淡的回了句，接着他的视线慢慢定在了百叶身上，眼神中满是探究与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