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归何处》裴瑾

4、三、我救了你，你还嫌我吵

　　养伤的日子，百无聊赖，依照我的性格，肯定不是坐的住的人，于是我央求师父教我医术，方便下次自救。
　　说实话我很纳闷师父为何不愿意直接用他的仙力让我的脚恢复，这样多省时间啊。师父似乎看了我的想法，他说：“天地万物，我们应顺从它的规律，因此应该让受伤的脚，顺其自然地恢复，人为的干涉，有违天道，不好，不好。”
　　“那师父之前救我，不算有违天道吗？”我不解。
　　“古人有云，事不过三，救你算违一次，将灵丹封入你心口算一次，收你为徒又算一次，师父的三次机会用完了，所以，徒儿你懂的。”师父撑着头娓娓道来。
　　“……”好吧，事实胜于雄辩，我无力反驳，认输认输。

　　师父说学医首先要认识各种药草，我本以为看图认草这种事情对于我来说应该是非常简单的，但是——
　　“师父，这两种药草明明长得一样……”
　　“师父，师父，浮欢，无欢，明明名字那么像怎么长得完全不一样……”
　　“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我开始了每天的寻找师父大作战，我惊讶地发现，师父假装自己不在的能力不是一般地厉害，要是跟孩童玩躲猫猫，师父铁定赢。但我可不是普通孩童，我自然不会被师父这点小把戏吓到退缩。
　　这日，我又一如既往地找师父。
　　“师父，徒儿又来求教问题了！”我在门口嚷道。
　　“徒儿，为师今日心情欠佳，到别处散散心，你隔日再来吧。”
　　寝殿内传来师父用术法留给我的声音。
　　骗人。我明明刚才还看到你进去了。我心里这么想着，不经意间看到一旁发愣的谢子桉。
　　“谢子桉，我师父呢？”
　　谢子桉没想到我会问他，吓了一跳，很快指了指紧闭的大门。
　　嗯哼，果然在里面，得到谢子桉的肯定后我底气更足了些，鼓足劲喊道：“师父，徒儿有问题求教！”
　　门紧闭着。
　　“师父，您再不出来，徒儿就进去了。”
　　门依旧紧闭着。
　　“……”怎么办呢，俗话说你能叫醒一个睡着的人，却不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我百分百确定我师父在装睡……但是，我要不要闯进去呢？
　　我看了谢子桉一眼，他后退了几步，一副不干己事的模样。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打你。
　　我白了他一眼，正准备再喊一次师父。
　　此时耳畔忽然传来洛子衿的声音：“南宫谷主，我有一事未解，特来求教。”
　　片刻之后，门便打开了。
　　太子一说有事你就出来了，不公平，太不公平了。我对师父挤眉弄眼。
　　师父先是苦恼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问道：“太子殿下有何疑问？”
　　洛子衿道：“我看朝颜姑娘亦有疑问未解，不如谷主先行替她解答，我的疑问不急于一时。”
　　我惊讶地看了洛子衿一眼，敢情他是来帮我的吗？这可真是难得，太阳莫非从西边出来了不成？
　　他似看穿了我的心思，点了点头：“朝颜姑娘，请。”
　　既然如此，我就不辜负他的好意了。我把几日来的各种问题告诉师父，师父一开始还是很耐心解答，过了许久之后他无奈地长叹了口气：“徒儿，你去百草园实践一番，有些东西光看图怕是没什么作用。”
　　“为什么要实践呢师父？”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那既然实践那么重要，为什么还要看书呢。”
　　“为了学理论知识。”
　　“师父……那到底要学理论重要还是实践重要呢？”
　　“当然都重要，光有理论，没有实践，一切都是纸上谈兵，光去实践，没有理论知识，鬼知道你实践是在干什么。”
　　我恍然大悟，师父果然是高人。
　　洛子衿忽然轻笑了一声：“我以前总不理解为何父皇要送我来此地，如今，算是理解了他的一番苦心，果然，听谷主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受教了。”
　　师父欣慰地点了点头：“太子殿下悟性果然很高。”然后又看了我一眼，好似在说，学学人家，多么机智，你个笨蛋徒儿。
　　我佯装不解师父的意思，辞别了师父，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屋内，洛子衿也正看着我，我朝他扮了个鬼脸，一路小跑走了。

　　师父说的的确没有错，有了亲身的实践，我的好多问题都能轻易解开，比如长得像的草的各自的不同点，比如为什么这个草叫这个名，比如为什么有这种功效等等。
　　师父的百草园是个奇妙的地方，首先这里没有梅树，在梅花谷这种以梅花为主的地方，这算是非常稀奇了。其次这些草药，没有人打理，都长得非常好，好到不用磨不用调都能直接入口当药的地步。但是师父再三警告过我，没经过他的同意，不准乱拔他的宝贝草药，我也只能打消拔一株研究的想法。
　　我在园子里放了一把躺椅，学的累了就躺上面晒太阳休息，梅花谷不会下雨，所以我不用担心因为变天而淋成落汤鸡。
　　这天，我正一如既往地在躺椅上翘着二郎腿，眯着眼，伸手，阳光恰透过指缝，此情此景，像极了那句诗，偷得浮生半日闲啊，令人愉悦。突然有一片阴影从天而降……
　　“……啊啊啊”一声巨响之后，我的躺椅惨烈地成了真“躺”椅，四个角极度惨烈地被压断，而罪魁祸首正惨无人道地压在它上面，我一面泫然欲泣，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一面又庆幸自己躲得快，不然现在断手断脚的就是我了……
　　那人不说话，想来是痛极了，不过也正常，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撞到了椅子，不痛才怪，我慢慢地挪到他边上，认出来这是洛子衿的侍读谢子桉。
　　此刻的他非常狼狈。紫衣被划开了好几个口子，脚上还滴滴答答地留着血。我在他的鼻子下探了探，确认还有气后戳了戳他：“喂，你还好吧。”
　　他仍保持着摔下来的姿势，费力地喘着气，他煽动着嘴唇，似要说什么，我凑近听，只听见两个字：“子衿……”
　　“洛子衿怎么了？”
　　我问道，他却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
　　怎么办呢，他是想告诉我洛子衿处境危险吗，可是，不是有师父吗，再危险也不至于这么惨吧？难道这也是是习修的课程吗，那也真的太可怕了……我从屋里找了块布简单地给谢子桉包扎了一下，匆匆出去找洛子衿。
　　谢子桉这么惨，洛子衿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不如谢子桉运气好落到我在的园子里。他现在怎么样了呢，不会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去了吧，我突然有点担心。
　　这是师父给他们的磨炼吗，那我救他们会不会破坏了师父的计划？但是……如果命都没了，还磨炼个毛啊……
　　“洛子衿，你在哪？”我在梅林里跑来跑去，四处寻找，一声又一声喊道。
　　没有人回答……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天开始黑了，我还是没有找到洛子衿。
　　他不会死了吧……
　　我越来越焦急，想去问师父，师父的殿门却已紧闭，无论我如何喊叫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我只得放弃求助师父，再一次到处寻找。
　　终于，我在我原先住的地方的一个角落里，找到了昏厥的洛子衿。
　　他果真很惨。不仅衣衫破了，肩上还被剑划伤了，直渗血，血染红了衣袖。他紧闭着双眼，嘴唇苍白，嘴角带着血迹，发冠也不知道掉到哪去了，披散的头发亦沾上了血，可即使如此狼狈，也难以掩盖他身上与生俱来的贵气。
　　“洛子衿，你还活着吗？”我蹲下身子，问他。
　　意料之中地他没有回答。
　　这是自然，一个晕过去的人怎么可能会回答。
　　我放心地在他身边坐下。
　　“真是奇怪，知道你出事的时候我竟然会担心。”
　　“找不到你的时候，我也很焦急害怕你就这么死了……”
　　“明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只能算见了几面说过几句话而已。”
　　“可当时我的确只有一个想法，我一定要找到你。”
　　“可能我觉得你可以当我朋友的缘故吧。”我这么一想，觉得很合理，于是又靠着他近了点。
　　“我真没用啊，找到你，又不知道怎么办，我背不动你，没法带你去园子，你快点醒过来好不好，这样我们就能一起走了。”
　　“你冷不冷？我走得急，什么都没有带。这样吧，我抱着你暖暖，你就不冷了。”
　　忽然，洛子衿的睫毛颤了颤，他睁开了眼：“我无事。”
　　我一时有些尴尬，刚才的话也不知道他听到了多少，只好应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嗯。”他点了点头，目光亮晶晶地将我望着。
　　“别看了别看了，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做了坏事。”我捂住他的眼，触碰到他的睫毛又缩了回去，改为拉他的手，“我们走吧，我带你去百草园。”
　　他闷哼一声，我才想起他肩上还有伤，连忙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我……”他摇了摇头：“无碍的。”
　　“那边就是百草园了，我跟你讲喔那里的草药啊超多的，一定能治你的伤。”
　　“你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痛了？”
　　“没有，耳朵疼，你能不能安静一会。”
　　“……”
　　哼，我救了你，你还嫌我吵，我再也不理你了。我很想甩开他的手，又不愿欺负一个受伤的人，只能在心里怨他不识趣。
　　“走吧。”他淡淡一笑，道。
　　“……”
　　算了，看在你长得还可以的份上，我就好人做到底吧。我搀住他，同他一往百草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