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颜归何处》裴瑾

3、二、抱错人了

　　入梅花谷之后，我便住在师父的隔壁，谢子桉和太子各住不同的地方。因为师父要教导太子，大多数时间都是我一个人在寝殿里无聊发呆看话本，终于我待不住了，某日师父出门的时候抱住了他的大腿。
　　“徒儿，你这是做什么？”师父挣扎了一会，奈何我抱得太紧，又不好狠心一脚把我踹开，只得无奈地问我。
　　“师父你偏心，你教太子，却不教我……”我声泪俱下：“你这样将会失去聪明可爱机智善良勇敢无畏的我的。”
　　师父眉头微蹙：“你真想学？”
　　我如小鸡啄米般点头。
　　“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放弃？”师父再问。
　　到底是学什么东西，有那么难吗？我看看师父严肃的神情，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中不免打起了退堂鼓。
　　“现在还可以后悔，你一个女孩子家的，师父不太放心。”师父扶起我，直视我的眼睛：“真的要学？”
　　俗话说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我就不相信我认真学还学不了！我坚定地点头：“徒儿要学！”
　　也许是我的坚定打动了师父，师父微微一叹：“也罢，那你也过来吧。”
　　这么快就答应了？我喜出望外，立刻跳起来扑过去抱住他蹭了蹭：“师父你果然最好啦。”
　　“……”
　　为什么突然那么安静？
　　“徒儿……”
　　好像有人叫我，我往左看了一眼，顿时傻眼了：“师父，师父你怎么在这……？”
　　“……”再往右看了一眼，我顿觉不妙。谢子桉正面色复杂地看着我，见我看他，立刻低下了头。
　　谷里只有四个人，师父太子谢子桉和我，排除掉我，不是师父不是谢子桉……那么……
　　有如晴天霹雳一般，我僵硬地转过头，去看被我抱着蹭的人。
　　“太子殿下……”我干笑道：“今天天气不错……”
　　“姑娘，可以松手了吗？”他的神色难辨喜怒，薄薄的气息自我的面颊边扫过，带着莫名的压迫感。
　　我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还保持着抱他的姿势，忙不迭松开，求助地看向师父，师父会意，咳了一声：“太子不在殿中等候，来此作甚？”
　　“殿下与我在殿中等候多时，亦不见谷主前来，故来此寻之。”谢子桉行了一礼，答道。
　　师父嗯了一声：“那便一同过去吧，太子殿下，请。”
　　太子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会，转身答道：“谷主请。”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太子同师父并肩走着，谢子桉与我在他们后边跟着。
　　我回忆起方才在寝殿里的场面，还是觉得怪尴尬的。我怎么就扑错了人呐，扑到谢子桉就算了竟然扑到了太子，是该怪太子，好死不死这时候进来，对，都怪他……
　　我侧头偷偷看着太子，他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突然，他偏过头看了我一眼，一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对我眨了眨，嘴角微微上扬。我全身不由一震。仔细看他的脸，忽然觉得太子殿下长得还是挺好看的，略修饰一下，指不定比女子还好看。
　　正沉浸在幻想中，突然，似乎有什么东西扎中了左膝盖，下意识地一缩左脚，右膝盖又是一疼，两脚不稳，左踩右，右踏偏，于是在他的注视下，华丽丽地往前倒去……
　　“嗷……”我惨叫一声，单膝跪地。
　　“徒儿？”师父刚转身欲帮忙，太子抢先一步扶住了我：“姑娘当心路滑。”我疼的龇牙咧嘴，什么路滑，不是你干的吗？
　　“师父啊……”我泪汪汪的正想哭诉太子的恶行，太子却悄悄凑到我耳畔，低语：“你若说出实情，我可不能保证……下一次，只是如此了。”
　　我一愣，抬头看他，此刻的他明明是温柔笑着的，笑中却隐含着威胁，我打了个寒颤，受伤的那只脚似乎更疼了，太子伸手轻轻拨开垂在我额前的发丝，然后在我面前蹲下：“你受伤了，我背你回去。”
　　我刚想拒绝，又听他柔声道：“你若拒绝，下一次……”
　　威胁，又威胁，我立刻趴到他背上，环住他的脖颈，心里已经骂了一万遍坏人。
　　“那便有劳太子殿下了。”师父走过来安慰似地摸摸我的头：“等伤好了，师父再带你学习，可好？”
　　“……”在太子无形的压迫下，我只得恹恹地点了点头：“徒儿明白。”

　　回去的途中，我一直闷闷不乐，本来以为今天能跟师父学东西解闷，又被太子破坏了，我不就抱错了人嘛，用得着这样报复我嘛哭唧唧……
　　“你在怪我吗？就那么想学？”太子突然将我放在一棵红梅树旁，含笑俯视着我。
　　我扭头不理他。废话，本姑娘当然怪你，换做是任何人被别人莫名其妙伤了脚破坏了计划，都不会高兴的好不。
　　“你叫什么名字？”太子继续问道。
　　我冷哼一声，继续不理他。
　　他却不恼，依旧面带微笑地道：“此地离你的居所还有一段路程。你若不说，我就将你丢在这里。”
　　又是赤果果的威胁。哪本书上说的？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我还是屈了吧。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有仇，来日再报！
　　我咬牙切齿地抬起头，逼自己挤出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我叫许朝颜。”
　　太子轻笑了一声，伸手摸摸我的发顶：“我名洛子衿，你唤我子衿亦可。”
　　嗯？他把名字告诉我做什么？
　　在我发懵的时候，他又在我面前矮身蹲下：“走吧。”
　　我熟练地爬到他背上，虽然脚很痛，但是能被当朝太子背着走，好像也不亏。
　　“你为什么弄伤我的脚？”我不解地问：“我好不容易求师父答应跟你们一起学了。”
　　洛子衿沉默着，片刻，他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们学的东西，只是简单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吗？”
　　“难道不是吗？”现在轮到我疑惑了。师父只说过会遇到困难，究竟是什么困难呢？
　　“我同你不一样。”他又恢复了之前淡漠的样子。
　　也许是错觉，听他这么说，我内心忽然有点可怜他。他说的没错，我与他，的确有许多不一样。我可以在梅花谷里过得无忧无虑，可以跟师父耍赖撒娇，他却不行。他是继承人，肩负着未央国的未来，吃了苦要自己承受，还不能哭……
　　送我到寝殿里之后洛子衿便离开了。
　　我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百感交集。
　　洛子衿他究竟是怎样的人？
　　初见时高傲淡漠的他，为了不让我跟去习修故意弄伤我脚的他，告诉我名字时温柔的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呢？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关心我呢？
　　我摊了摊手，罢了，以后多相处些日子应当就能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