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
隔壁的帕蒂尔医生发来电报，问她要几斤干茯苓。
珍妮窝在那所堆满了中药的小屋子里找了许久，翻出一个白袋子，里面满满的装着茯苓，珍妮带上白手套避免被割伤，哼哧哼哧扯着一大袋子的干茯苓，往帕蒂尔医生的诊屋去。
军营里众所周知，宾尼·帕蒂尔是一位十分恪守时间观念的医生。那天珍妮差点迟到，帕蒂尔医生摸出被他摩挲得发亮的怀表，看清时间后眉眼缓和，道一句幸好没有迟到，这才放过了她。
帕蒂尔医生是剑桥大学毕业，驻伦敦皇家医学院的院士。英国此时奔波于世界交战之中，他便随妻儿迁移，来到了较为平静安宁的美国。
据说帕蒂尔医生刚踏足纽约的土地时就受到了外交部的大力欢迎，总统也对他赞誉有加。政府为他安排了薪酬高到吓人的清闲工作，发誓要留住这名医学天才，但是帕蒂尔医生并没有答应，他已经下定决心，来到了军营。
因为顾及刚分娩后虚弱的妻子和刚出生的女儿，他离开了英国，但此时的美国尚没有英国那样岌岌可危，他便毅然决定上后方战场做一名军医，决定为反法西斯战争贡献一份力量。
可天才毕竟是天才，总会有一些怪癖和怪脾气。正因如此，珍妮才不敢招惹一向独来独往的帕蒂尔医生。
奈何帕蒂尔医生对中医十分感兴趣，三天两头跨越小半个军营的距离来找她研究探讨中西医药理。
珍妮是个医学半吊子，对理论性的知识一知半解，一直不敢在医学理论天才帕蒂尔医生面前班门弄斧。莱斯特医生渐渐了解珍妮只是实践上的巨人，叹道：“理论固然重要，但一码归一码，在战场上，确实是实践更显其重要性。”
这一番话虽然有些肯定珍妮的意思，但是珍妮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她当即决定熬夜看医学书籍，为自己巩固一遍基础。
珍妮：【以太，其实我觉得有时做做快穿任务也挺好的。】
以太的声音隔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的响起，手链极隐蔽的亮了一下：【为什么？】
轻轻一句“Why”，慵懒到仿佛能把人的魂魄勾走。珍妮心中感叹道。
她咳嗽一下，掩饰心中想法：【每到一个世界我就要学会一门技艺，等我回到原来世界，那我不就成了综合型人才了吗？】
【你看哦，在以前的世界，我只是个会一些基础药理和偶尔包扎消毒动刀取子弹这种小事情的半吊子。来到这儿学了一段时间，我就豁然开朗，还有隔壁西医大师带飞，我的前途不可限量。】她接着道。
以太哼了一声，别做梦了，他说。
【以后无聊的事情少找我。】他不放心，又叮嘱一句。
珍妮长长哦了一声，眨了眨清亮的咖啡色眼珠，眉角眼梢流转揶揄之意：【你不喜欢我跟你聊天吗，小以太？】
然后任由珍妮怎么戳他，以太再也不吭声了。
从帕蒂尔医生诊所寒暄了几句，出来时她便顺了几本医学药理典籍，烫金皮精致无比，以至于出门时被医生不停嘱咐要好好对待。
她拿起书挥了挥，假装没看见帕蒂尔医生摇头叹气的样子，蹦蹦跳跳的走出诊所门。
这两天她一直在拜访巴基，请教交际舞跳法。这得原谅她，自小在中国长大，从小学到高中从没有参加过一次舞会，她对舞蹈毫无兴趣。虽然大学在美国上，但是她的交际圈很小，应酬也只是一般的寻欢作乐的派对，珍妮很讨厌派对的嘈杂，更何况有些派对弥漫着毒/品和性的烟云，她对此更是敬而远之。
巴基知情之前她和红骷髅的间谍风波，本就相信珍妮的他，听闻珍妮被红骷髅虐待后，更加可怜这个女孩，对她也不再那么拘束了。
今天周二，又可以拜访巴基了。
珍妮绕了个路，把书放回小屋，哼着歌往军营里转悠。正巧碰上巴基，隔了好远，她立马站直敬了个军礼，摆正了歪歪的军帽。
巴基见了，唇角弯弯，也站直对她敬了军礼。他放下手，脸颊忽然微红，灰蓝色眼瞳洁净无比：“你，又是来找我的？”
小姑娘歪着头，点头的动作幅度很大，有些可爱。
“Okay。”巴基犹豫了一会儿，在身旁士兵耳畔附言几句，目送着士兵离去后才转身，他军装笔挺，肩上金色流苏熠熠生辉。
他的目光下移，望见白色手套的虎口处，那抹已经发黑了的血腥，毫不在意，摘下手套扔到一边：“我想要带你去一个地方，my student。”
珍妮没有看到他的动作，注意力在他的话里：“什么地方？”
他眼底蓦地升起怀念的神采：“一个，很美的地方。”
巴基和她约好在深夜偷溜出来。终于，在矫健机智的巴恩斯中士的帮助下，珍妮免遭被巡逻士兵发现的危险。
珍妮趴在墙头上大气都不敢出，望着几尺高的墙，吓得一动不动。她看着巴基轻轻松松跳下去，瞪大眼睛，双手牢牢地攀住墙头，保持着一副壁虎的姿势。
中士仰头看她，星光在他眼中汇成一片闪亮，巴基哭笑不得：“你下来，我接住你。”
珍妮头摇得比谁都快：“我不，我不下去！这墙太高了！”
“一点也不高。”
“就是高！我恐高，看，我都快哭了！”她微微探出头，一看底下的距离，又猛地缩回去，半点不敢再动。
珍妮拼命挤出两滴泪向他示意，中士望见她眸中氤氲上的模糊雾气，听见她在墙头上带着鼻音的咕咕哝哝，终是泄了气。
他放软了脾气，灰蓝色眼瞳宛若再上等不过的宝蓝色丝绒，此刻丝绒泡进蜜罐里，变得软得不能再软：“来，珍妮，别怕。”
他伸出手臂，向她展示出宽阔的怀抱，仰头与流着泪的她对视。眼瞳中封满了包容与恳求：“来，跳下来，我会接住你。”
“不会让你伤到一分一毫。”
“跳下来，珍妮。”
当巴基再睁开眼时，看见一闪而过的珍妮脸上视死如归的表情，下一秒就感觉到怀中温香软玉。女孩温暖的体温与衣领上清新的柑橘气息忽然融化了他的心，巴基收回手臂，箍住她。
清清浅浅的月光洒在她发梢上，映出隐隐约约的莹白。光斑肆意跳跃在他和她眼底和眉梢，深夜的微风柔柔软软，吹散她额角辫发。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像一只黑色大猫？”女孩伏在他冷硬的军装衣领前，眼角上扬，以一个从下往上的角度盯着他的面容，唇角在言语间无意识扬起，“你的眼睛可真好看，我就没有这么好看的眼睛。”
黑色大猫顿住，缓缓地看向她的眼珠。
晶莹剔透，温暖的咖啡色里混上琉璃般的茶色。巴基垂下眼帘，喉结微微滚动：“你的也很漂亮。”
大猫害羞了。
他用干洁的衣角擦拭掉女孩眼角的泪珠后，短暂的思考了一下，毫不犹豫的再次抱起她，任由着珍妮在他怀中反抗。巴基单手打开车门，把小姑娘放进去，接着打开驾驶座车门，长腿迈了进去。
小姑娘没见过二战时期的车，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方才的紧张与恐惧顷刻间便消失不见：“你从哪里弄来的车？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朋友借的。”巴基嗓音略微低哑，言简意赅。
她哇了一声，把脸和手贴在玻璃窗上，看着黑沉的车窗外渐渐出神。车身飞驰，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巴基停下车，告诉她到了。珍妮下车，迎着布鲁克林微凉的夜风，望向眼前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夜景，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形容。
“这是……布鲁克林大桥。”
黑色大猫隐形的猫耳动了动，看着女孩半侧身时飘扬的碎发，看着女孩步入这座他最爱的大桥时灰色的背影，看着夜幕中女孩闪闪发光的眼眸。
此时此刻，天桥坠入漆黑的夜幕，深夜中除他们外毫无一人，空空旷旷。临近圣诞节，桥上悬挂了一个接一个的小彩灯，整座大桥的彩灯闪烁，桥两侧摆放着圣诞树，树顶的星星也在闪闪发亮。光与影之美在这座鼎名的大桥上交织得淋漓尽致，光亮投向桥上暗窟之际，灰暗如影随形。
巴基转身，往桥上走了几步，对她伸出手：“美丽的东方姑娘，请问我有这个荣幸，可以与你跳一曲华尔兹吗？”
他灰蓝色的眼睛，揉入了温软的云朵。
“好的，”珍妮把手放上去，指尖触上巴基微凉的手心，“希望这次不会踩到你的脚。”
没有音乐，没有太多的修饰。
小姑娘洁白的裙角在旋转中和冷硬的军装缱绻不休，正如交叠的手心，一方炙热，一方冰冷。
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手握枪支残酷冷血的样子，巴基恍惚间失神，在世间万物诸神和时间的缄默中微妙地攥紧了她的手。她从来没有看见过他精心掩饰下的血迹斑斑。
一个想法正要脱口而出之际，巴基望着女孩眸中映出的布鲁克林桥的夜景，突然胆怯了，口中想说的话，却再也说不出。
他从来没有发现，这晚的月光和星光竟然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璀璨得惊人。银白月光交织斑驳的树影，婆娑中将光与影洒在她和他的头顶和衣裳。
自此，布鲁克林桥在他心中，有了新的定义。
“你的眼睛，比所有人的都更胜一筹，”巴基·巴恩斯在昭昭弯月下，迎着无数闪烁的彩灯，似乎心中产生了无数的勇气，“是我见过最漂亮精巧不过的眼睛。”
这是容易对她害羞的情场小王子对她说过的第一句，真正意义上赞美的话语。
“谢谢，”珍妮郑重地收下这句赞美，这可算有纪念意义了，“你也是。”
布鲁克林桥上的一曲华尔兹，舞步她烂熟于心，特别的是这片世间仅有的夜景，这个世间仅有的与她共舞的人。
她伸手，往他耳上放了一朵山茶花，他的车上放着的，被珍妮摘了一朵下来。此刻戴在他耳朵上显得有点滑稽，他们对视着，珍妮憋不住笑了：“戴着白山茶的黑色大猫咪。”
白山茶，是她最喜欢的花。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