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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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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紧紧禁锢在一个人的怀抱里。
那怀抱是如此的用力,几乎要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中。珍妮渐渐的感觉到自己呼吸的断断续续,他的桎梏让她难以呼吸——
滚烫的鼻息拂过她白腻的脖颈,干燥的嘴唇吻过脖颈是一阵又一阵的痒意。她不能动,根本挣脱不开,那个陌生的男人嗓音有些闷闷,在脖颈交错间低声说了一句话。
“喜欢你。”喟叹。
泪珠从他的眼角滚落,一颗一颗坠落到她的脖颈上,重重地晕开。
“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她的喉咙里像塞了一块棉花糖,被柔软又甜腻的堵塞住。他抬起头,露出一双精巧的眼瞳,那眼眸上挑的弧度十分熟悉,瞳底却不见清澈与谦恭,取而代之的却是如潮水般翻涌的,不加掩饰的欲意与欢欣。
她惊醒了。
是梦。
那男人……是谁?
珍妮心有余悸,滚烫的心口处跳动的频率绵长而急切,她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长舒了一口气。
那双眼……
珍妮摒弃了睡意,绞尽脑汁地在脑海里搜索那双熟悉的眼瞳。思绪交响碰撞之时,她的意识猛地震颤了一下——
大英图书馆,那个优雅的英国男人。
珍妮翻来覆去想了半夜,鬼使神差的,第二天她去酒吧请了假,乘辆出租车便去了大英图书馆。
图书馆内还是寂静的氛围,和那日的场景别无二致。她有些心虚,踏进门框后,往那天和他相遇的位置上望去。
果不其然,望见了那个人。
珍妮心下凉了半截,眼睁睁看着那人矜贵的抬起眼帘,对她颔首,似乎在示意她过去。
理智告诉珍妮现在不应该过去,她应该立刻回到贝克街,回到她明亮干净的小房间里去。可是情感又在无止境的怂恿,怂恿她过去,再接近一步,再接近一步。
约书亚像是一个危险却又令人着迷的漩涡。
最终理智不敌情感,珍妮抚着桌壁,步伐沉重的走了过去,坐到约书亚的对面,珍妮恹恹道:“真巧。”
约书亚微微翘了一下嘴角,他扣上厚重的书,白净的指骨摩挲着金红的封皮:“我丝毫不觉得意外,因为我知道,我们还会再见的。”
他那双悲悯的眼似乎看出了她的不豫,轻轻说道:“如果想离开,你刚才就可以离开。”
珍妮的脸略略有些苍白,她揪了揪衣角,紧张的问:“你是谁?”
他抬起如白玉的食指,凭空描绘她的容貌,竟还笑了笑:“我叫约书亚,是一名‘神父’。”
珍妮当然不会相信,哪有这么年轻的神父?回家后,她试图从手机上搜寻一些相关的信息,但是始终徒劳。
她抵挡不住……抵挡不住约书亚致命的吸引力。
他是一朵圣洁深渊上的高岭之花。
珍妮去问了夏洛克,不仅没有得到答案,而且还被嘲讽了一通。
“在你眼里,什么人的名字都能在我宝贵的大脑储存里留一份印记?”夏洛克的眼睛盯着手中资料,一刻也未曾离开,“有问我闲事的时间不如多思考几个问题。”
她的目光微微下移,望向他手里的资料:“这是什么案子?”
他感受到她的呼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灰绿的眼珠转向了她,眼中意味深长,有些难以读懂的高深莫测。
珍妮一僵,似乎也想到了那晚两人的剑拔弩张。她有些尴尬,缩回了身子,率先开口:“抱歉,我不该多嘴的。还有,那天晚上的事……我希望你不要再提了,我不是医生。”
夏洛克的眼波动了动,不置可否,哼了一声:“金鱼。”
“这是一起凶杀案。死者是具有返祖现象的一个伦敦人,被凶手活生生烧死。”他低沉而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陈述着。
“返祖……活生生烧死?”她深深皱眉,“听起来很像中世纪的火刑,但火刑一般处决的是女巫和一些所谓的‘吸血鬼’。”
“死者具有返祖现象,长相酷似人猿,但四肢光洁如普通人类。于是被不信达尔文进化论的人叫做‘怪物’和‘恶魔’。”夏洛克接着说。
“所以凶手愚昧无知,学识不高?”她抿抿唇,继续,“科学的光芒……还是没有普照到每一个人。”
夏洛克停顿住,放下资料,接着拿起一本金红封皮的厚书。他翻到书中金属书签别着的一页,指腹抚了抚光滑的纸页:“进化论……达尔文,赫胥黎。”
“一个人……没有理由因为有一个大猩猩作为他的祖先而感到羞耻。真正令他感到羞耻的是,他的祖先是这样的一个人,他不是利用他的聪明才智在自己的领域去获得成功。”珍妮逐字逐句念出来,有些磕磕巴巴。
“而是利用他口若悬河的言辞,偷梁换柱的雄辩和求助于宗教偏见的娴熟技巧来分散听众的注意力,干涉他自己不懂的科学问题。”夏洛克语速很快,瞥她一眼,兀自把剩下的一段话读完了。
这是赫胥黎与牛津主教,在进化论一题时的辩论。
“不得不说,其举的非同凡响,”他高声道,“如果每个人都有这种崇尚求知的勇毅行为,像我,像他,作为这个不平世道的揭露者和敲钟人。那么,这个世界将会更理智地去看待每种非同寻常的争端。上帝知道,那也许就是下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珍妮静静听着,眼里泛出一丝笑意:“说的不错。”
他古怪的眺她一眼:“当然如此。”
接着,夏洛克轻轻抬了抬下巴,唇边的弧度略微有些不自然:“这案子的凶手显而易见,而我已经解决掉了。”
“我可以看吗?”她坐了下来,得到夏洛克的准许后,伸手去够那份文件,“那你为什么重新翻看这个案子?难道是出现了什么反转吗?”
“No,”他紧锁眉头,“上个案子那个死者艾德里,也是个十分狂热的宗教信仰者——他在南美设置了一个秘密基地,专门关押和虐/待拥有返祖现象的人。这个基地无人知晓,但是却被我探查到了。”
夏洛克的思考蓦然被轻轻柔柔的打断,因为他看到身边女人莹白的指尖离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还有0.05厘米。她的指尖没有落下,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他愣住,一时竟然无话可讲,也忘记了在这时理应抽回自己的手。
珍妮的目光一瞥,落在他苍白而骨节分明的手上,看着自己指尖离他手的那一点距离,微微有些得意的笑起来:“还不抽手,难道你希望它落下去?”
他立即反应过来,意识到她在耍他,便恼怒的抽回手,冷厉着声音:“你做什么?”
她望着夏洛克恼怒偏过头时,微红的耳垂。
珍妮的手腕抖了抖,轻轻触上文件。她垂眸,轻声:“那艾德里是死有余辜。”
珍妮到自己工作的酒吧时,已经超过了和老板约定的期限三分钟。她匆匆穿过人群,进入吧台。
这酒吧不像斯嘉莉的赌场,这里灯红酒绿,全然一派糜烂的气息。珍妮来这里,从来不敢化妆,但即使她挑了最朴素的衣服来穿,出众的外貌还是让她吸引了不少异性的注意力。
尽管珍妮不在意这些,但一天又一天,还是不免烦躁于这些异性的搭讪。今晚也不在例外,一位穿着极其有摇滚风格的男孩一直站在吧台前,用他生涩的品酒知识试图跟她搭话。
珍妮调着他要的朗姆酒,心不在焉的回应着这男孩的话。她的思绪早就飘到了天涯海角,追逐着云朵和月亮。
“你今晚能不能……”这不怀好意的男孩终于暴露出他的真实想法,显然他已经觉得这么久的交谈已经到了某种时机。
珍妮心中叹了一声,是什么给了这个男孩错觉?
她正考虑措辞去打断他之时,忽然,一个声音插话进来,出乎他们的意料:“珍妮。”
她错愕抬头,只见是那天那个送她搬家的斯嘉莉的朋友。他穿着白色的皮夹克和红色连帽衫,极像一个乖乖巧巧的大学生。
“……吉姆?”珍妮不确定的打了一声招呼。
吉姆点点头,摘下脑袋上的白色鸭舌帽:“一会儿陪我去中餐馆吗?”
她愣了愣,望一眼那个摇滚男孩,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好呀。”
吉姆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他转身,对着摇滚男孩,弯弯眼眸,精致的英伦腔调却在此时显得有些发冷:“你是谁?”
摇滚男孩看一眼吉姆,又将视线转回珍妮,对她说:“这是你的男朋友?”
“是。”吉姆斩钉截铁。
她迎着摇滚男孩的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点头:“……是。”
那男孩走开了,明显带着失落的情绪。吉姆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扯起嘴唇笑了笑。
酒吧斑斓的光晕洒在她和吉姆身上,她轻轻抬起头,精致的下颌线让人瞧得分分明明。吉姆垂着眼帘望着,光芒在她脸颊上明灭,他明明不应该感到羞赧的,毕竟他是一个看着□□舞娘都丝毫不觉得羞耻的人。
可是吉姆突然觉得,那光亮的过盛,那眉眼的迷人,那气质的光洁,不禁让他赧于去看。
他不自在的转了目光。
“谢谢,吉姆,”珍妮握着汤匙,嘴角轻轻挑着,“很感谢你帮我解围。不过,你怎么来了?”
该死,只是一瞬的愣神,主动权竟理所当然地被她握在手里。吉姆想象的画面,应该是他悠哉悠哉帮她解围,而她衷心道谢,吉姆再顺势展开话题,可是——
怎么说呢?她能与福尔摩斯有来往,看来也不是什么单纯小白花。
吉姆扬起下巴,目光和嗓音被刻意放得轻柔。他的手指轻轻搭在木质桌面上,指尖轻轻叩着:“噢,不用在意,只是一个小小的帮助。我来是因为斯嘉莉,还记得她吧?”
她微微蹙眉,点头:“她还在法国没有回来吗?吉姆,她现在怎么样了?”
“法国?”吉姆有些愕然,随即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那笑意中有了些难以察觉的讽刺,“她是这么告诉你的?”
“是……”珍妮的呼吸不免有些急促起来,警觉的问,“怎么了?”
吉姆抿嘴,抑制住那丝笑意:“是的,她回来了。她托我转告你,明天上午,她在公寓里等你,也许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珍妮无意识拨弄着桌上圆滚滚的柠檬,她对他的话半信半疑,却又不得不信……或许,她该去看看。
吉姆见她思考,弯了弯腰,标准的绅士礼显然跟这个杂乱的酒吧格格不入,但他没有在意。吉姆踩着板鞋走了出去,连帽衫的兜里,手机嗡嗡作响。
吉姆心情很好,接起电话。
“M……你告诉珍妮·李了?”
他拨开了垂在耳侧的发丝,懒洋洋的嗯一声:“怎么?”
“可是,可是艾德勒不知道。也许明天福尔摩斯也会去,如果艾德勒见了珍妮,他们——”手下的语速有些快,显然是很担心。
吉姆弯起眼眸,他又把嗓音放得阴冷起来:“急什么,我就是知道这些,才会让珍妮·李去……”
“那样,这一出好戏,不就才会更加精彩吗?”
他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放到口袋里。吉姆压低了鸭舌帽,喉咙里溢出笑声。白色板鞋踩过坑坑洼洼的水坑,溅起了泥渍,他却全然不在意。
他嘴里吹起的泡泡糖,啪的一声,破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