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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许晗其一(番外) ...

  •   “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坐在窗边的少年依稀看得出眉清目秀,脸上却排布着大大小小的烂疮,说话的时候始终远远眺望着病房楼外正啃着煎饼往楼里走的吴恩生。

      “许少,灵魂抓取程序已经基本完成,您只要提供目标人物的灵魂质子,系统就可以在目标人物生命体征流失后,抓取目标人物的灵魂,使其在系统管辖的世界里重生。”窗边圆桌上摆放着一个平板,视频里抹着大背头,一脸油腻的中年男子规规矩矩地汇报道。

      “能保证目标人物重生之后,我就能即刻获取他重生后的身份吗?”少年有些心急的接着问。

      “可以。虽然目标人物的重生身份是随机的,但作为这一科研项目的赞助商,您可以在系统的帮助下获得部分特权。不过教授说了,虽然您拥有部分特权,但您在随机重生后也需要遵循系统的指示行事,否则系统会出现程序紊乱。另外教授说他还需要带领团队编写几个补丁,把系统的数据漏洞修复一下。”

      “我知道了。修复的过程需要多久?”少年抿了抿嘴,似乎在忍痛,“我恐怕没有太多时间。”

      “大概需要两个星期。”

      “告诉教授,我最多等他十天,十天内完成不了,我就直接撤资。”

      “是,许少。”

      视频挂断后,少年望着窗外逐渐喧闹起来的病房楼大门,出神地坐了许久。春日的阳光透过纱窗洒在他饱受针管摧残的乌青手背上,身上灰白色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挂在他单薄的肩上,几乎与他灰蒙蒙的皮肤融为一体。被纱窗切割成网格的日光铺在他排布着红斑的颧骨上,像是打下了一抹囚徒的烙印。

      他确实被疾病困在了生不如死的牢笼里。

      咚咚咚——咚咚——咚——

      节奏感十足的敲门声,一瞬间点燃了少年眼底的一片死灰,他把平板反扣在桌上:“进来。”

      吴恩生哗啦一声拉开了门,把手里最后一口煎饼塞到嘴里,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说:“许晗,五(老)子银(今)天来的咋(早)吧。”

      为了正对着吴恩生那张胡子拉碴但依旧痞帅痞帅的脸,许晗动了动身子,后背随之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他暗暗掐了掐大腿,依旧面不改色:“我说吴大夫,自从我住进这家医院,你也就今天上班没迟到,有什么好骄傲的。”

      “老子来这么早不还是为了过来多陪陪你。”吴恩生从白大褂里摸出眼镜戴上,瞬间从痞帅模式切换成了雅痞模式,“就为了赶过来多看你两眼,我今天连闯了两个红灯,驾照上的分都被扣光了。”

      “是吗?原来你那辆骚粉色的自行车还有驾照,佩服佩服。”许晗掀了掀眼皮,一脸“我就静静看着你鬼扯”的闲散样。

      “……小子,你什么时候能对你的主治大夫放尊重点。”

      “等你有点医生的样子,再要求我尊重你吧。”许晗打量着吴恩生身上的破洞乞丐裤跟胸前吐着个大红舌头的T恤,丝毫不掩饰眼里的嫌弃,“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你这小混混品味,明明都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天天打扮的这么浮夸。”

      “行了,我还轮不到一个21岁的小鬼头教训。”吴恩生从屁股兜里摸出一包烟,“抽烟吗?”

      在病房里教唆病人抽烟,估计也就吴恩生这种老不正经的医生才干的出来。

      “来一根吧。”许晗伸出手。

      吴恩生夹出一根烟递过去,而后又掏出打火机,探过身弯腰给他点了火。许晗弓着背,手肘撑在膝盖上,整个人都陷在早晨有点发白的阳光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嘬着烟。

      “就在嘴里转转就行了,别往肺里吞。”吴恩生给自己点上一根,坐在床边,跟许晗头对着头。

      “啰嗦。”许晗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子里零星的碎光。

      “昨天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吴恩生的喉结像是卡了鱼刺一样,艰难地上下翻动着,“不太理想,癌细胞扩散的有点快。专家小组里的那帮孙子还说要给你做化疗,让我给臭骂了一顿。”

      “嗯,骂得好。”许晗眼里的碎光暗了暗。

      “许晗,现在做化疗不仅会加剧你的痛苦,而且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副作用。”吴恩生眯着眼,猛吸了一口烟,“我还是那句话,最后的时间了,想干嘛就干嘛,把之前受的憋屈全都撒出来,然后轻轻快快地走。”

      吴恩生就是这样,在病人面前从来不会刻意隐瞒什么,只会告诉你他最客观冷静的判断。

      “啊。”许晗低低应了一声,接着也跟着猛吸了一口烟,结果呛了一口,边咳边笑,“我想撒的气太多了,你陪我呗。”

      “比如?”

      “想往我那个所谓的爸车上泼漆,还想把我那个暴脾气弟弟狠狠揍一顿。”许晗把烟摁灭在桌子上,“再把我继母跟别人鬼混的照片拍下来发微博挂热搜。”

      “行啊。”吴恩生人模人样地扶了扶眼镜,噗嗤笑了一声,“没想到你小子还挺幼稚的。”

      许晗把散乱在额前的头发往后抹了抹,露出整张脸唯一光洁圆润的额头,眼中闪动着戏谑的微芒。

      他留给他们的惩罚,可远不止这些。

      “其实我现在就有件特别想干的事。”许晗笑了笑,“我想出去吹吹风。”

      吴恩生刚想回话,门外突然想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薛姨压着音量问:“少爷,你醒了吗?”

      薛姨是许家派来照顾许晗生活起居的人,是个脾气温和,却极爱絮叨的中年妇女,平常她都直接睡在许晗这间豪华套房病房的外间,昨天她的小儿子发烧,所以才告了假。

      吴恩生一听薛姨的声音,慌忙窜跳起身,刷的一声把窗户拉的大开,挥着手拼命驱散着房间里臭烘烘的烟味。

      薛姨似乎听到了房间里的声响,这次音量高了些:“少爷,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许晗看着吴恩生像被老师突然逮住上课吃糖的小学生一样手忙脚乱的样子,掩着嘴憋着笑。薛姨简直就是吴恩生的克星,每次都把他念的一脸菜色,却又不敢发火。

      房间里的烟味依旧刺鼻,吴恩生一把抓起许晗挂在床头的外套,又从墙角把折叠轮椅拖出来打开:“愣着干什么啊,赶紧上来,你想看我被薛姨念紧箍咒啊。”

      “吴医生,你在里面吗?你是不是又带着少爷干坏事呢?”薛姨已经听出了吴恩生的声音,手已经放在了门把上,语气跟一种名为教导主任的生物极其相似。

      许晗任由吴恩生把他按在轮椅上。那厢薛姨已经刷的一声拉开了门,她立时就闻出了空气里经久不散的尼古丁气味,手一叉腰就要发作。

      “薛姨早上好,”许晗帮吴恩生及时打断了薛姨的话头,“吴医生正打算带我出去透透风,我们走啦。”

      “少爷,哎,少爷!”

      两人在薛姨无奈的呼声中一溜烟出了病房,直奔向电梯间。

      “呼——”吴恩生把按亮了1楼,身子斜靠在电梯里的扶手上,“还好没被薛姨抓住,不然她至少要给我上45分钟的思想教育课。”

      “你一会儿有门诊吧。”许晗抬起手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好像不太够了,一会儿我自己在楼下转转就行了。”

      “我今天没班,昨天晚上跟同事换班了,我替他值夜班,他替我坐门诊,我只是一大早回家换了身衣服。”

      昨晚悄悄溜进他病房的果然是吴恩生。

      许晗偷偷瞄着身旁的人。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薛姨不在,所以特地换了夜班好照看他。

      把许晗推出电梯后,吴恩生弯腰给他披上了外套,许晗在外套口袋里左摸右摸,终于摸出一个口罩戴在了脸上。

      许晗的小腿上的皮肤已经开始溃烂,走动的时候火烧火燎的疼,所以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自主活动,只能仰仗别人。

      吴恩生推着许晗,步履轻快地走进了春日暖阳里。

      正是柳絮杨絮漫天纷飞的季节,病房楼底下的小花园里绿荫成片,草地上穿着病号服的小孩子正舔着棒棒糖甜甜的笑。不知道是谁放走了手里的红气球,任由它飘飘忽忽地钻进了春风的怀抱里,越飞越远。

      “过两天好像是你的生日吧,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吴恩生随着许晗的视线望向飘远的气球,语气像是被和煦的暖风感染,难得的温柔。

      “你居然还知道我的生日?”许晗收回目光,有些惊喜地问。

      “废话,病历上就能看见。”吴恩生推着他朝花园中心的长廊走去,“我就随口一问,你可以当没听见,我这种平民阶级送的礼物,你这种富得流油的贵族少爷八成看不上。”

      许晗在口罩的掩盖下苦涩的笑了笑。

      “我想要你——”许晗盯着脚下地砖缝隙里钻出的黄色小野花,把尾音拉的又长又响,“——给我唱首歌。”

      “唱歌?!”吴恩生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别人唱歌顶多要钱,我唱歌要命。许同学,你听说过五音不全吧,我比五音不全还要高一个等级,我唱歌压根就没有五音。”

      许晗对于他的夸张修辞手法不为所动:“就唱歌。”其他的他带不走,但歌声可以。

      “这么执着啊……”吴恩生有点为难地抠了抠自己裤子上的破洞,最后一咬牙,“行吧,我回去好好练练。你想听什么歌啊?”

      许晗偷偷在口罩下笑出了一排牙床:“你最喜欢的歌是什么?就唱那首好了。”

      “行,老子这次争取把五音找回来。”吴恩生别着轮椅转了个弯,把许晗推进了长廊。

      原木色的长廊高架上,紫藤花盘缠而上,一穗一穗悬挂在廊顶,簇拥在嫩绿的叶子里,随着清风左摇右晃,带起一阵阵沁人心脾的馥郁花香。许晗在花香中抬起头,一缕阳光透过花叶的缝隙,轻柔地打在他迷蒙的眼上。

      吴恩生望着少年眼里乍亮的光,不知何时刹停了轮椅。

      他绕到许晗身前,懒洋洋的蹲下了身,手肘撑在膝上,托着下巴仰头看着许晗。

      许晗低下头,眸中无波心中千浪的回望他。

      吴恩生伸出手,用一根手指轻轻把许晗脸上的口罩勾了下来。

      “别辜负了这么好的花香。”他眼睛亮亮的,笑成了许晗嘴里一颗又酸又甜的柠檬糖。

      夜晚对于许晗来说就是失眠的开始。

      即使躺在最柔软的床上,他的身体也没有一刻不在叫嚣着锥心的疼痛与难耐的瘙痒。他能感受到脓水沿着自己肌肤的纹理汨汨流动,就像他所剩无几的年轻生命一样,一去不还地渗进医院带着消毒水味道的灰蓝色床单里。

      他使劲吸了吸鼻子,以期再闻到一点白天残留在他鼻子里的紫藤花香。

      外间的薛姨似乎听见了他因为忍痛而发出的闷哼声,推门走了进来,静静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悬在半空,像是要握住什么东西的手。

      “薛姨,以前我被病痛折磨,恨不得自己立刻死透。”他对着空洞漆黑的天花板使劲眨了眨眼睛,“可是遇见他之后,我觉得宁可疼一辈子,也不想死。”

      薛姨启了启唇,却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帮自家少爷掖了掖被角,结果不出意料的摸出一片濡湿。

      许晗侧转过身,蜷起身子,在枕头上蹭掉了疼出来的一头虚汗,悬空的手倏忽握紧。

  • 作者有话要说:  许晗(元日):本来我是年下小奶(狼)狗,穿书之后变成了年上大尾巴狼,怎么想都觉得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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