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同行者》慵懒恶魔

4、多灾的旅程（三）

　　相同的目的确立利益一致的关系，出于自愿或是外界干扰之下非自愿的行为，与另一人组成一对，而就此紧密联系的两人以“搭档”相称。
　　或是朋友，或是亲人，也或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我与龙修的关系属于后者，于我而言龙修亦属于最后一类人。
　　对于不得不成为搭档的我们，别说是性格，或许就连普通的交谈也是在互相看不惯的前提下进行的不必要行为。这让我想起了在达里纳相识的 ，温柔而体贴的人总能让人感觉亲近。
　　望了眼龙修，双手交叉置于胸前，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反正委托的工作已经完成，明天回去之后找 好好安慰下吧。
　　我长叹了口气。从龙修身上移开视线，将双手放在脑后，仰头见到的是深色夜幕下漫天的璀璨星光。白亮的小点两两相连，显现出来的图形意外的像一条骸龙的轮廓。
　　一块块酷似骨头的物体拼接在一起的图案。头骨，肋骨，肱骨以及骨盆……
　　“骸龙是由死去龙族的尸骨进化而成的生物，隶属于龙之一族。相同的构造却没有维持生命所必需的血肉，完全由一堆白骨组建成的仅仅可以行动的躯体而已……”
　　“龙之一族吗。生活在天使遗迹附近的生物。”
　　“说好好听点是龙族，但骸龙的存在根本不会被同族的龙所承认吧。”
　　“作为一千年前翼龙灭绝的罪魁祸首，骸龙被驱逐也是自然的了。”
　　龙修说道。
　　“呵，这么说来的话，倒有点像我们现在的遭遇呢。”
　　我轻笑出声。龙修在树下闭目，似乎没有反驳的意思。
　　一阵风从远处来势汹汹，树叶间相互碰撞摩擦发出“飒飒”的声音，由远至近。狂风大作都是暴雨来临前的征兆，但深夜的天空漆黑一片无法判断紧接着的大风是否伴随着落雨而来。
　　光线忽明忽暗，火焰摇曳的身姿被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形状。干柴燃烧后产生的黑烟迎着我的面吹来，带着碳化的黑色细小颗粒物异常呛人。
　　侧过头用手阻挡住黑烟的侵袭，但刺骨的寒风没有任何阻挡，刺激着我刚止住血的伤口。顶着一头混乱的头发，强有力的大风之下显得瘦弱的身体，让我一度以为要被这阵风给连根拔起。
　　“说好的风和日丽呢？”
　　我向龙修质问道。从胳膊的缝隙处瞥去，对面的人淡定地站在树下。被风刮起飞舞在空中的长发像是解了结失去依赖的发带，拍打在那张精致的容颜上。
　　“为什么只有我这么狼狈？”
　　“事实证明，长得丑的人运气都不怎么好。”龙修看了我一眼。
　　“这就是你说今天不会下雨的理由？”
　　“初玖，还没有成为事实的未知罪责不要强行加在我的身上。”
　　“龙修，在东方某个小镇曾经有这么个习俗，每逢山洪暴发降下狂风骤雨的时候，都会献上祭品以供山神泄愤。牺牲少数人得以让多数人存活下去，虽然只能保一时的太平，但却是很直接又有效果的方法。”
　　“将山川神化而加以崇拜，在人们对鬼怪的畏惧中诞生的生物。难道初玖你想牺牲自己做这个祭品吗，是个不错的决定呢。”
　　龙修认真思考的脸上，露出期待的神情。
　　“不，龙修。我要是有个万一，一定先将你献祭了再说。”
　　我将双手抱在看似坚固的树桩上。但只是这样，我并不觉得有任何作用，暴风仍在肆虐，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话说回来，初玖。你不觉得奇怪吗？”
　　“龙修，如果你是想解释天气预测术式失败原因的话，我拒绝。”
　　风大说话也较先前吃力了些。在我开口的瞬间，破碎的树叶钻进了嘴里，我赶紧将它吐了出来。
　　“不，委托上指名要消灭的是吸血鬼，而不是群居在森林的蝙蝠吧。”
　　“杀害了外来术士的吸血鬼，谁知道是哪一只呢。”
　　“遇害的是来自莫都市的术士吧，普通的吸血鬼可不是他的对手。”
　　“达里纳的周边森林一般人是禁止进入的。但在某些术士眼里或许是一座猎场。结果，自己也变成了被狩猎的一方呢。”
　　我望了眼吸血鬼的尸体.虽然腹部的致命伤已经没有大碍，但是身体各处被蝙蝠划伤的小口依旧隐隐作痛。
　　“初拥和经由蝙蝠孕育而生的吸血鬼，从诞生开始外貌便不会改变。不老不死可以说得上是怪物的存在，不由阳光烧为灰烬总有一天会再次重生。实力伴随着年龄的增长变得越来越强，经过无数次更替的獠牙和利爪可以突破任何防御。千年的吸血鬼甚至连龙鳞都可以轻易穿透吧。”
　　“但真正能活过千年的吸血鬼还是少数。”
　　“吸血鬼的诞生需要媒介。初拥是在人类的脖子处划出十字形的口子，将血液吸食殆尽。而后让其吸食自己的血液，仪式完成，人类作为媒介灌输入新的灵魂。但蝙蝠孕育的方式需要的不是人类的躯体，而是血液。就好比维持机械齿轮正常运转的东西，起到润滑作用的液体。采集大量的血液才得以驱动诞生术式的启动，这也是蝙蝠存在的意义。”
　　“只是为了采集血液而创造出来的生物，本身没有杀伤力。想要摆脱孤独，不停地创造出自己同类的才是触碰人与稀有种界限的罪魁祸首吧。活了千年的吸血鬼吗。”
　　“开什么玩笑……”
　　被风刮起的枝杈从我面前划过，差点割到了我的脸颊。
　　一千年的吸血鬼并不常见，不老不死的一族，但真正长命活下来的却是少数。想到对手或许是个活了千年的怪物，冷汗不自觉地从右脸颊划下。
　　“来了。”
　　龙修看向森林深处被风所缠绕的中心地区，我也屏息着往同一方向望去。
　　远处尘土飞扬，树叶枯枝被卷起在空中，强风愈来愈烈。我抱紧粗壮的树干才能勉强立足，龙修却借着倒下的树木迎风跳上了树梢。
　　他们的行为没有规律可以寻找，完全按着性格或是喜好来。没有呼吸的生物，背后生长着长长的翅膀，看似笨重的，却有着常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在森林间穿梭。红色的微光像一道闪电，或是在水中快速游行的电鳗。藏匿在暗处的对手都是难缠的角色，但对方明显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
　　也没有隐藏的必要。夜晚是属于他们一族的。没有日光的限制，挣脱缰绳而来，谁也无法阻挡的架势。
　　夜晚出没的生物并不止吸血鬼一种，这让我想到了僵尸。同样是披着腐肉人皮的物种，凭借气息来辨别猎物的位置。如果可以还真想见识下。不过弱点太过明显绝不是一个好消息，僵尸一族在很久以前就灭绝了，关于他们的信息，我只在书中了解过。
　　“如果我屏着气不呼吸，可以安然地离开吗。”我试着问道。
　　“作为杀了他可爱孩子的‘凶手’，你觉得他会放过我们吗。”
　　“看这阵仗……大概是不会了。”低头深思，“明明和僵尸一样的构造，却不靠气息来辨别，血液真的有那么香吗。”
　　拿起手臂，凑上去嗅了嗅，并没有特别的味道。
　　“上去给他咬上一口，你就明白了。”
　　“这种难得的机会，还是让给龙修吧。”
　　我露出僵硬的笑容，给的不是龙修，而是出现在两人面前的这场混乱的作俑者。
　　他所经过的道路树木皆折，从天空看去或许像是一条巨大的蟒蛇在丛林爬行的痕迹。由于他的止步，在经历最强一阵狂风过后，终于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我正了正感觉上被吹歪的五官，虽然没有想象中歪头撇嘴的模样出现，但面部有几处部位仍处于麻木的状态。
　　“怎么办？”我试图轻声地询问。
　　但瞥了眼和龙修的距离，以两人相隔的位置而言。如果龙修能听到的话，那只“千年”吸血鬼也能听个清楚吧。那家伙……又想自己一个人解决吗。
　　触不及防对上一抹红光，和之前的那只吸血鬼不同，不是茫然和懵懂。幽深死水一般没有波动的双瞳，冰冷的视线扫视了我与龙修。
　　黑色是吸光的颜色，月光洒下暗淡的微光，使他的身影处在忽明忽暗之中。可以和龙修媲美的长发，亮眼的白色飞舞在空中遮挡了半边的容颜。白色长睫毛之下双眼微开，露出妖艳的红色。
　　苍白而纤细的右手，依稀可见皮肤之下的森森白骨。举起至半空，手心向上像是在邀请着谁的前往。低垂着头的样子，又像是对神虔诚祈祷的忠实仆人。
　　但是诞生在黑暗的生物是不会对神献上忠诚的。下一刻，我就感到脖子上一冷。冰凉的指甲划过我的肌肤，呼吸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
　　他是如何来到我的身边，我完全没有看见。那双摄人心魂的眼睛注视着我，可怕不想回忆起的碎片经由他的眼瞳映射进我的脑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