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商舟的故事》林远远

35、第 35 章

　　周一早上，商舟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小艾就凑过来，大发感慨：“今年的烟花大会足足放了半个多小时呢！漫天烟花，美翻了！你不去看，可惜了。”
　　“去了。”
　　“去了？没被挤成肉饼？”小艾盯着商舟上下打量，笑得了然，“知道了，带了哪个护花使者？周涛？王震？”
　　商舟白了她一眼：“我和辛玥去了。”
　　“难道？是和传说中的陆……”
　　噔噔噔……高跟鞋底敲击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她们循声看去——季杉一身深色套装，款款而来。一向准时的季杉，今天居然迟到了！她们吃惊之余，异口同声：“杉姐早。”
　　“早上好。”季杉回应。
　　等季杉走进主编办公室，商舟和小艾面面相觑。看得出，一向薄施粉黛的季杉今天的妆浓了点，但是，刻意的化妆仍难掩她的一脸憔悴。
　　刚来公司实习那会儿，商舟对季杉的第一印象并不太好，觉得她傲气冷淡。可是这半年时间共事下来，她是打心眼里喜欢上了这位顶头上司，喜欢工作中雷厉风行的季杉，喜欢私下里随和开朗的季杉，喜欢她写的文字，清新又别具趣味。
　　季杉今天怎么了？
　　工作日的午餐，她们通常一起用餐。今天的午餐时间，商舟推开主编室的门，里面却空无一人，办公桌上放着一张纸条：今天有事，午餐别等我。
　　直到下午临近下班，她们才收到季杉短信：“下了班，来J吧。等你们。”
　　辛玥不在美食部，但因为商舟的的关系，渐渐也和小艾、季杉混熟，几个趣味相投的年轻女孩经常一起吃饭逛街喝茶。
　　她们几个赶到J吧时，季杉独自坐在昏暗的包间里。桌上的两瓶红酒已经喝掉一瓶半。
　　宝石红的酒液在波尔多酒杯里轻晃了几个圈，季杉将酒杯抵在双唇之间，微扬起头，丝般醇滑的酒液缓缓流进嘴里，她微一皱眉，咽了下去。
　　杯空酒尽，季杉伸手去拿酒瓶，却被商舟抓了个先。她歪着脑袋，半阖着眼，用手指着商舟：“我还没喝够呢，你们也喝点。”
　　“再喝你会醉的！”商舟用手紧紧扣着酒瓶，好像生怕被人夺了酒去。
　　“我真希望自己能喝个酩酊大醉，可惜我酒量太好了，喝了这么多，一点都没有要醉的意思。”季杉指着桌上的空酒瓶，笑得无奈。
　　“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什么事都没有，真他妈的，为什么什么事都没有？真希望能和他有点什么事，也不枉我一厢情愿等这么久。”季杉半个身子伏在桌上，手里仍捏着空酒杯，“我已经28岁了，却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好笑吧。”
　　“这有什么。明儿我就给你找个帅哥，不，一打，随你挑。”小艾拍拍季杉的肩，口气拽的，好像帅哥只是些她家自产自销的商品似的。
　　“要那么多干嘛，我只要一个，一个就够了。”季杉坐直身子，双手托腮，眼神迷离地看着她们，“我家在哈尔滨，离杭州两千多公里。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我为什么留在这里？”
　　一个城市吸引你，理由千千万万。但一个城市足以留下你，并让你愿意融入其中，当作自己的第二家乡，那个理由，能是什么？
　　没等她们回答，季杉轻扯嘴角——漾开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然后，她一字一顿地说出答案。
　　“为了他。”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体会到了‘怦然心动’这个词的实践意义。9年前，我走进Z大。我们同班，他人缘好，喜欢他的人很多，我只是其中一个。我们是朋友，一直以来都是。毕业的时候，我毅然决然留下来，是为他，当然他一点都不知道。我从来没有向他表露心迹，因为我知道他仅仅当我是朋友。但是，我就是不能放弃这份没有回应的喜欢。心里总有一份幻想，也许有一天，他会喜欢上我。”
　　“他长得帅吧？”小艾问。
　　“帅，帅得一塌糊涂。” 季杉将空酒杯举到商舟面前，用杯沿敲击酒瓶，像个耍赖的孩子。
　　商舟不忍拒绝，还是拿起了酒瓶。红酒缓缓注入季杉丹蔻纤指握着的酒杯。
　　“真小气。”季杉笑着嗔怪。她姿态优雅地摇晃酒杯，三分之一满的红色酒液，沿着杯壁回旋起落，犹在杯中摇曳着行云流水的水袖舞。
　　“喜欢就告白。我们认识的季杉可是勇往直前的啊！”辛玥说。
　　“对，我马上找一套追男秘籍给你，保管有效。”小艾拼命点头。
　　“加油！我们都看好你。”商舟晃了晃手中的酒瓶，给季杉打气。
　　季杉伸手依次摸了摸她们的脸，喃喃自语：“可爱的小妞们，真有点舍不得你们。”
　　“上周六，他约我看烟花。”季杉闭上了眼，“那晚的烟花真美。”
　　“他也对你有意思！那不就有戏了嘛？”
　　季杉摇头：“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他大学室友——喜欢了我很多年的男同学，另一个，是他的未婚妻。对，未婚妻，他就是这么介绍的。这么多年，他身边一直不乏女性朋友，但这次他是认真的。他的未婚妻很漂亮，娇俏的南方女子。如果我是男人，也会动心的。”
　　“所以……”
　　“所以，我无望的单恋就此画上了句号。”季杉顿了顿，一口喝完了杯里的酒，“但是……但是，我还是很喜欢他，而我再等不到他也喜欢我的那天了。”
　　季杉晃晃手中酒杯，又向商舟讨酒。
　　这次商舟给季杉倒了小半杯，瓶里剩下的酒悉数倒进了她们面前空着的三个酒杯里。
　　“那个谁说过，等一个不爱你的人，就像在机场等一艘船。”商舟端起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大口，“杉姐，我们换架飞机去等吧。”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商舟跟在辛玥后面下车，脚步虚浮。
　　初秋夜风微凉，商舟打了个冷颤。红酒的威力果然威猛啊。只不过喝了两个半杯而已，怎么感觉全身发烫，难道发烧了？还出现了幻觉？世界上所有的男人都变成了他的样子？这可麻烦了！
　　“你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这个晚上，景深站在心澜小筑楼前，已经近三个小时，给手机通讯录置顶的号码打了不计其数的电话，得到了不计其数的相同回答，他又一次无奈地按掉手机拨号键，望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发呆。
　　隐约地，他听到她的声音，拖着和平时不一样的调子。
　　夜色中，一双丽影渐行渐近。
　　“怎么回事？你们喝酒了？”景深疾步走去。
　　“喝了这么一点点。”商舟脸色酡红，伸出手比划给景深看。
　　“很好喝吗？”景深皱眉。
　　“喝太快，没尝出味道来。嘻嘻……”
　　“要不要我陪你再喝点？”
　　景深蹲下，将头重脚轻的商舟背起来。她带着酒味的气息呼在他耳后，轻暖微痒，如同羽毛拂过。
　　“不要不要，一点不好喝。”商舟伏在景深背上，拼命摇头，“除非我也失恋了。”
　　“那就对我好点。不然休了你。”景深趁机恫吓她，“还有不许不接我电话，手机都打爆了，你手机呢？”
　　商舟将背包拿下来，拉着一根背带甩起来：“手机在包包里啊！”
　　“辛玥，把她这样子给录下来。”景深把背上的人颠了颠，空出一只手，掏出手机递给走在前面的辛玥。
　　“辛玥，拍好看点哦！哟呵——”
　　“景深，快放我下来啊，你背着我干嘛？我又不是不能走。”
　　“呜呜，你不放我下来。”说着，她指向地上他们的影子，“好吧，那你和他赛跑。只许赢，不许输哦。”
　　“你怎么还不跑？你跑不跑嘛？”
　　“哟呵，快赶上他了，六神，加油——”
　　一杯红酒的酒精量以让不胜酒力的商舟兴奋不已，蛰伏在心底的无厘头与孩子气借着酒劲出来痛快地耍了一阵。
　　很快，酒精的催眠功效发挥作用，她趴在景深肩头沉沉睡去。

　　后来，在商舟离开他以后，当他被思念淹没时，陆景深就是凭着和她在一起的回忆，以及所有她留下的痕迹舔舐伤口。两年后的一天，他路过闹市区，一小毛贼趁着人群拥挤，摸走了他兜里的手机，景深第一时间警觉，奋起直追，追了八条街，追得那小毛贼扑通跪地，双手举着手机求饶。景深拿回他的诺基亚N8，用拳头狠狠招呼了一顿小毛贼，犹不解恨。那小毛贼捂着青肿的脸，自认倒霉：只不过诺基亚而已，至于吗？昨天偷了个苹果手机被逮到，人家下手都没这么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