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星玉衡》云知语

8、第 8 章

　　取出办公室的钥匙，沈衡利索地开了锁。他有些意外，沈梦婷不但醒了，而且还盘腿坐在沙发上发呆。
　　黎紫玉也是一愣：“梦婷你醒了啊。“
　　“醒了一会儿了。”沈梦婷依然呆呆地，眼皮有些肿看上去十分困倦，“可能在医院待时间长了，作息也不规律了。这一觉睡了太长时间我反而有点难受。“

　　沈衡轻叹：“我给你倒杯水。“他想让沈梦婷精神精神。
　　黎紫玉抱着厚厚几本书，手腕上还挂着一个纸袋，她担心地问：“好点儿了嘛？”
　　沈梦婷迅速看了眼正在接水的沈衡的背影，连连摇头，然后压低声音：“别让我哥知道。”
　　黎紫玉也看了看沈衡，然后点头。

　　沈梦婷视线下移，目光落在黎紫玉手里捧得一堆书册上。
　　“紫玉，你手里是什么？”
　　沈梦婷这样一问，黎紫玉白皙的脸颊立即浮上一抹红。
　　“没，没什么。”黎紫玉说话，吞吞吐吐。

　　“到底什么啊，我看看。”沈梦婷一伸手，黎紫玉向后一步让她的手扑个空。
　　“还挺神秘。”沈梦婷往后一仰，伸着脖子去问沈衡。
　　“哥，紫玉拿的到底是什么啊。”

　　沈衡回忆起他和黎紫玉回返路上，经过熟悉展位前忽然窜出来往黎紫玉怀里的两个女孩儿。再三确认印象中那两个女孩儿说的内容，沈衡相当淡定地复述了树具裤的原话：“有颜色的文。”

　　沈梦婷狠狠一怔，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在她记忆里，滨海市的文化市场分级做的很好，任何商业甚至非商业的文化作品上必须标有建议阅读年龄。所以关于一些比较成人的内容在市面上并不少见，只是想要购买就必须出具能证明成年年龄的身份证明。
　　她成年了，但她从来没买过。
　　而且她确信，黎紫玉也没买过。

　　因为黎紫玉没有成年。
　　是的，一个已经念大三的学生，却的的确确还没成年。

　　脑子里最后一点混沌都没有了，甚至忘记自己还是刚“失恋”。
　　沈梦婷的嘴张着，然而丝毫发不出一点声音。

　　黎紫玉紧紧抱着怀里的册子，像是做了天大的坏事，顶着一张羞到快哭出来的脸：“她们硬塞给我的。”
　　沈梦婷久久无语。沈衡递来的水是随意往嘴里灌的，沈衡的车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上去的。
　　直到回了宿舍，沈梦婷才想起来，自己没吃上一口丸子。

　　树具裤和宝可梦给的册子，黎紫玉拿回宿舍好几天都没碰哪怕一下。自那天回来，她本想扔掉的，但是沈梦婷不让她扔。
　　“我哥都说可以看看，那应该可以看的。”
　　犹记得当初说这话的沈梦婷，小脸也是一红一大片。

　　这天没课，黎紫玉忽然想起漫展那天的沈衡。当沈衡戳破她怀里的东西是什么以后，场面着实尴尬。她下他的车前故意把那些册子留在了他车上，可惜被他发现了，也下了车，送上来。
　　沈梦婷一见，眼睛东瞅西瞅，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她只能低垂着头，仿佛等待下一刻的处刑。

　　直到这个阳光温和的几天后的午后，黎紫玉依然清晰记得，当时的沈衡大咧咧地撕开了那几本册子的包装，每一本似乎都仔细翻阅过。然后带着浅浅的笑音，如看遍千帆一样从容且玩味地说道：“你们这个年纪，这样的书，看看也没什么。”

　　黎紫玉正摸着包裹着那几本册子的新毛巾想的出神，宿舍的门忽然被从门外打开。
　　心虚的黎紫玉忽然打了个哆嗦，表情严肃到极致。

　　黎紫玉这个反应把吃完午饭刚回来的沈梦婷吓了一跳，沈梦婷把随身的包放在桌子上：“我吓着你了？”
　　黎紫玉摇头：“不怪你，怪我敏感了。”
　　沈梦婷乐了：“你干嘛呢？我一进来把你吓成这样。”
　　黎紫玉闷着，隔了几秒才吭声：“这些可怎么办啊。”
　　沈梦婷换上拖鞋，问道：“什么啊？”
　　黎紫玉没说是什么，就捂脸说道：“我想扔了，可我加了她们的社交账号。万一哪天她们问起来，或者来咱们学校看我，我怎么解释啊。”

　　沈梦婷一头雾水：“到底什么啊？”
　　黎紫玉移开捂着脸的手，可怜巴巴的：“还能什么啊？“
　　沈梦婷好奇，掀开黎紫玉膝上的毛巾，霎那间有些尴尬：“差点把这些给忘了。说来真是隔行如隔山，搞医学的就是不一样，什么生理问题都能从容不迫。”
　　黎紫玉哑然无语。

　　“唉？紫玉你耳朵都红了。“沈梦婷发现红云从黎紫玉的脸颊蔓延到耳朵，十分新奇。她蹲下来细细端详，”原来耳朵还能红成这样啊！“
　　黎紫玉伸手在沈梦婷肩头，想捶她一下：“你别说了。”

　　两个人就这样一闹，黎紫玉膝头的书册便噼里啪啦地往地上掉。画册没了外面的塑料包装，画页散开扣在地面上。
　　沈梦婷条件反射把画册从地上捞起来，手腕一动，原本朝下的画册内容顿时变作朝上。

　　只见质感不错的纸张上，绘着一只灰色的可爱小熊，抱着一束花儿，递给正在给院落外墙粉刷白漆的猫猫。
　　“喏，生日礼物！”

　　画册上的内容让黎紫玉和沈梦婷同时一愣。她们两个对视一眼，匆匆翻阅后面的内容。
　　每页的故事情节简单，大略是一只叫熊熊的熊和一只叫猫猫的猫搬作邻居以后和谐相处的故事。
　　典型的儿童读物。
　　而且每页故事的前面都有一层薄而透的描纸，并且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有涂色建议。

　　沈梦婷表情十分古怪：“这就叫，有颜色的文？”
　　黎紫玉翻了翻其他几本，回忆了树具裤和宝可梦当时把画册塞给她时的样子：“什么啊……”

　　沈梦婷扶额：“我哥变坏了。”
　　黎紫玉苦笑，亏她这几日战战兢兢，一想起这几本册子就心神不宁。
　　“可是，”黎紫玉指着例图上的涂色建议：“你要非说这是有颜色的文，我不知道从哪儿开始反驳的。”
　　沈梦婷随手翻开几页，被捉弄了的心情让她想找沈衡抱怨几句。

　　“喂？哥！你今天有空吗？”
　　几分钟后，沈梦婷挂掉电话捧着手机对着黎紫玉嘿嘿直笑。
　　“紫玉，今天跟爷蹭饭去啊！”

　　城南的沿海，暗搓搓地就多了家咖啡厅。黎紫玉和沈梦婷驻足于咖啡厅门前的时候，里面的众人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来来往往，反反复复，忙碌的不行。
　　沈梦婷挽着黎紫玉的胳膊：“看吧，没骗你。饭不白吃，要干活的。”
　　黎紫玉终于放下心：“那就好。”
　　“要我说紫玉你就是太较真了，我生病的时候你又帮我向我们学院请假，又帮忙照顾我。吃我顿饭怎么了？”沈梦婷推开咖啡厅的门，门上的风铃叮叮作响，十分好听。
　　黎紫玉很认真地答说：“我都吃过一顿了。”
　　沈梦婷只有时间笑笑，没作回答，因为这家咖啡厅的老板从她们两个站在门口的时候，就停下手里的活儿，往门这边走了。

　　“小公主，好久不见！”年轻的男人穿着米色高领毛衣，手里还扯着一卷没贴完的胶带，笑起来阳光感十足。
　　沈梦婷袖子下的手紧了紧，挽着黎紫玉胳膊的力道也加重很多。
　　沈梦婷慢吞吞地打招呼：“明今哥。“

　　石明今动作自然地揉了揉沈梦婷头顶的发，然后转向一旁的黎紫玉：“小公主，你的朋友，不介绍一下吗？”
　　沈梦婷明显身形顿了顿，随后她腼腆地笑：“明今哥，这是我大学室友黎紫玉。紫玉，这是我哥的发小儿，石明今。”
　　还不及讶异沈梦婷突然而来的淑静，黎紫玉点头作礼：“您好。”
　　石明今看了看沈梦婷挽着黎紫玉的手，温和地说：“既然是梦婷的朋友，就别跟我客气了。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叫我明今哥吧。”
　　沈梦婷眼睛忽然期待地看着黎紫玉，黎紫玉便从善如流：“明今哥。”

　　石明今的咖啡厅还差最后的细节布置和清洁工作便能开张，是以本就不算太大的咖啡厅四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烧烤会在傍晚开始，不过在那之前得需要你们两个小可爱帮忙布置了。毕竟我一个糙汉子，实在没有少女心。”

　　被人叫做小可爱，沈梦婷一口答应下来，黎紫玉不好意思地笑着。
　　石明今说话的方式很容易为他赢得好感，而他的外貌形象又很难让人觉得轻浮。
　　黎紫玉自打进了这间咖啡厅，就发现沈梦婷的眼睛几乎没离开过石明今。她再看看石明今左手中指上的一枚戒指，就知道沈梦婷前日里说的“失恋”对象，大半就是眼前这位了。
　　“明今哥的女朋友可萌了，但是明今哥是个钢铁直男，为了让女朋友也喜欢这里，所以才找我们来帮忙布置哦。他是不是很暖？“
　　即便说这种悄悄话的沈梦婷看起来脸上满是笑意，但是黎紫玉就是能看出她的落寞。
　　微微叹气，黎紫玉有些头疼。

　　在店里帮忙布置了好几面背景墙，听到店里其他人的交谈，黎紫玉才知道石明今的女朋友还在国外留学，今天才没有到场。
　　“你手还挺巧的。”黎紫玉本来听的来劲儿，坐在她旁边打丝带结的沈梦婷瞧她没一会儿就用彩纸叠出一朵繁复的花来很是羡慕。

　　“很简单呀。”咖啡厅里一个基本收拾好的边角，隔着一个厚椅垫坐在地上的黎紫玉终于忍不住腿脚的酥麻，将一只腿横出去，“我教你。”
　　“嗯嗯。”
　　沈梦婷很聪明，她的专业课程虽然同样艰涩难懂，但是也经常一点就通。可惜在手工制作上，沈梦婷实在没什么天赋。
　　黎紫玉耐心教了好几遍，沈梦婷也没学会。黎紫玉从一只腿伸出去，到两只腿都伸出去，再到两只腿随便交叠，怎么舒服怎么做，沈梦婷依然没学会。
　　“我怎么这么笨啊！”沈梦婷拿着一大叠被她叠坏的纸感慨，两只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你就是练得少……”黎紫玉刚想安慰安慰沈梦婷，从她身后过来两个抬高大纸箱的临时工人。其中一个工人一个没注意，踩空一下，结果一个趔趄就结结实实踩到了黎紫玉纤细的小腿。
　　“啊!”钻心的疼痛让黎紫玉不由痛呼出声。
　　大概因为这声痛呼太过凄厉，哪怕她稍微缓过来以后向所有人解释自己应该没有大碍，她还是被深怀歉意的石明今和沈梦婷架到了这间咖啡厅的休息室里。

　　这间休息室其实是石明今给自己和咖啡厅合伙人预留的一个私人休息空间。因为要开烧烤party，这里暂时堆置了崭新烤炉，当日专用餐具以及半加工好的食材。
　　还有正中的一条“L“型深棕色长沙发，和在上面坐着就睡着了的沈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