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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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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郑砚把车停在了文居净公司的门口,坐在里面边抽烟边静静地等着那个人下班。
他一向自制,在旁人面前任何感情都压抑着只表现一半或是不表,在熟识的朋友面前或许会表露出些许喜乐。但大多数时候,他总是平静。
他当然也会有对人对事的不满、烦恼与忧虑,只是这些时候,他通常更愿意一个人静静地坐着,不与人说,自己慢慢地消化。有时候实在想不通了,他会跟文居净聊一聊,简明扼要地说一说,哪怕很多时候他知道那个人未必明白自己的烦恼,更谈不上解决自己遇到的麻烦。但当他向那人吐露出这些烦恼,看着那人露出关切又担心的表情时,本身却已得到了一种安慰,甚至可称得上,满足。
安慰确实是一剂不苦的良药。它也许无法解决他生意上的问题或是人世上的阻挠,却潜移默化地一点点地改变了他的心态,让他无惧损耗、无惧失去、无惧努力得空,面对一切时也更加地自信,更加地从容。
这样,也渐渐地变成了一个成年人或是成功人士的模样。
也遇到了更多的所谓成人或是成功人士。
也是这样,他觉得身旁的这个人似乎是与自己越落越远了。
所以他希望这个人能够稍稍地上进那么一些,展现出一些配得上自己的地方,让自己多一些不抛弃这个人的理由。所以很多时候,他对文居净几乎可称得上严厉,甚至会直言不讳地说他愚蠢。如若觉得自己没有说错他不会主动道歉,即便察觉那人已经闷闷不乐他也绝不会低头揽错。仔细想想,这几年下来遇到这样的情况反而都是文居净主动低头,一副讨好的样子。其实他也不怎么需要哄,只要文居净跟他笑着说一句“是自己不好,下次会改”,他也就不再计较了。哪怕文居净下次还是会心软犯错,但只要道歉,他是决计不会追究什么的。
这两年文居净反反复复地出走,郑砚因为明白自己有错,所以也愿意去承担这责任,花费一定的代价去把那人追回来。可这次,郑砚虽然知道是有错在先,可那人千不该万不该,在他得了结核的时候又一次地闹离开。
生死为大,情愁在后。
文居净竟然不明白吗?结核病虽然看起来并不严重,但一个不慎也有可能使自己撒手人寰。这个时候,那个人本不应该逃,而应该好好地陪着自己、照顾自己。
他真的不明白这点吗?不,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要不然他在药星工作的时候怎么会接手了一个关于结核、相当棘手的案子。
他明白了,郑砚才觉得这人更可恨。
如果自己真的出事了,这个人就确定自己不会后悔如今的选择吗?!
郑砚几乎是越想越气,打定主意了这次自己决不会乖乖低头,只等着那人回来说道歉。
所以分开的这几个月,除了文居净生日,连过年这样的节日郑砚都没有主动联系,哪怕是发上一条礼貌的祝福短信。
他刻意为之,想要那个人明白他真的生气,想要那个人知道――这次他真的不会再追。
他以为那个人会恐慌,哪怕面目上表现得再平静。
但从李大姐的口中、从昨天被挂断的电话、从文居净最近所做的一切表现,郑砚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自己多想,那个人早已在他无知无觉的某个时刻,收回了对他的所有感情。
那个人对他不再有期待,亦不再有爱。甚至可能很快,他就会把这份爱,给别人。
郑砚想到这突然着急起来,希望那个人快点出公司走出来。然后看见主动低头的自己,让那个人心里对自己残存的爱重新燃烧起来。
他甚至不要求那个人重新爱自己,只是不希望那个人把这份爱给别人。
那个人睡眼惺忪地微笑着看着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一个晚归的人,安慰劝解一个被噩梦惊醒的人。
如果这个人不是他,被温柔以待的不是他。。。
郑砚以前从没想过这些,但如今想来,只觉得心中隐隐传来一股钝痛,还夹杂着些许心悸。
是啊,自己毕竟年纪越来越大,皮相越来越不好,还对他这么严厉,屡屡犯错。
那个人怎么会不变心?即使李大姐家的女儿小琴根本不算威胁,但文居净以后综合考虑,难保不会像他一样,找个听话的、顺自己心意的小男孩走下去,而不是这样,陪着一个过于严厉的自己。
不远处公司门口人群三三两两的走了出来,郑砚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终于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的目光紧紧地跟随着那道身影。
算了,就再低头认次错。何必管谁对谁错,既然自己想让那个人陪着自己,就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哄一哄他。
更何况,也是自己有错在先。
更何况,那人并不算难哄,只要自己说几句软话,那人就变得更加傻乎乎甚至是理智不清了。
不过这也是很久之前了。
现在,,现在也许要多花费些功夫。
那个人渐渐走近,正如李大姐所说,黑色大衣里套着件简单的白衬衫,衬衫里似乎还穿了件白T恤,隐隐可以看到露出的衣领。
郑砚看着那个人和同事越走越近,然后他似乎是扫了一眼郑砚的车,不知是没有发现还是怎样,他很快收回目光继续笑着和同事往前走。
就在快要经过车身的时候,郑砚按耐不住,鸣了鸣笛,那人还在与同事说笑,倒是同事闻声好奇地看过来。
郑砚冲那人笑了笑,旋即打开车门迈腿走了下去叫了声“文居净”。
文居净缓缓地回过头,看见是他后脸上表情依然平静,淡漠地点了点头算作招呼,并没有要寒暄的意思。
“有时间吗?一起吃个饭吧。”郑砚笑着向他走近。
“我晚上要加班,不好意思,郑总。”文居净看着郑砚目不斜视道,脸上无甚表情。
“是吗?”郑砚笑着不咸不淡地问。
文居净点点头,“我就先去吃饭了。”他说完转过身就走,同事看了两眼郑砚很快跟了过去。
郑砚看着文居净离去的方向,很快上了车跟了上去。
郑砚看着文居净和同事走进一家牛肉汤店面,很快停好了车走了进去。
文居净背对着他坐在靠近收银台的位置,郑砚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地走过去。先前与他同行的同事已经发现了他,盯着他似乎是对文居净说了些什么。
郑砚走过去拉开板凳,不由分说地坐在了文居净的旁边,“不介意我一起吃个饭吧?”他看着文居净的同事笑眯眯地说。
同事狐疑地看着文居净,出于礼貌回了句,“不介意不介意,人多热闹嘛。”
文居净看着同事淡淡地笑,端着杯子喝了口水没有说话。
饶是同事再迟钝,也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些古怪得异常了。
“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郑砚抿唇一笑,隔着桌子冲文居净的同事伸出手,“你好,我是郑氏的郑砚。”
郑氏郑砚?文居净的同事吃惊地盯着郑砚看,很快伸出手去握住了郑砚的手,“原来是郑总,您好您好。”
郑砚招呼服务员过来点了餐,并要求打包。
“郑总还要带走吗?”同事疑惑地问。
“我最近有些感冒,怕传染给别人。”郑砚半遮半掩地解释。并没有说出实情,害怕对方恐而远之。
“怪不得郑总一直戴着口罩。”
同事和郑砚热络地聊了起来,文居净只是笑着喝着水,并不偏头看向身旁的人,只是低着头或者偶尔抬头看着对面的同事,宛若一个旁观者。
郑砚时不时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早已察觉到他的心不在焉。放在桌下的手悄悄地寻觅着,终于爬上了身旁人的大腿。
文居净猛地转头看向郑砚,皱着眉一脸嫌恶。
郑砚还在自顾自地和同事说话,没有看见文居净脸上的表情,“我是他研究生时候的老师。”
文居净伸出手,想把郑砚的手推开。郑砚却顺势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服务员把牛肉汤送了上来,郑砚道了声谢,体贴地把碗推到文居净的面前,“有点烫,你慢慢吃。”
文居净垂着头道了声谢,手里还在跟郑砚作着斗争。
“你们晚上经常加班吗?”郑砚慢慢打开了自己的那份牛肉汤,用嘴撕开了一次性筷子的外包装。
“也还好吧,我没文居净加班加的常。”同事早已感觉到文居净近乎异常的沉默,想要把他拉入话题。
“是吗?”郑砚转头看着文居净笑着问。
文居净低着头吃饭,“也还好。”
“你也不要太累了,我。。。”郑砚刚想继续说下去,很快意识到什么,转而说道,“我看你哥都心疼你了。”
“您还认识文居净的哥哥啊。”同事哧溜吸了一口粉丝,有些惊讶地说。
“他哥是我高中同学。”
“那你和文居净可真是有缘。”
郑砚温柔地看着文居净,眼睛都笑弯了,他更加抓紧了文居净的手,绕有深意道,“可不是,有缘极了。”
吃完饭后同事识趣地说有事要先走。
“我给你带了些吃的,你一会儿拿回去分给同事。”郑砚戳了戳文居净的衣袖,示意他回过头来看着自己。
“不用了吧。”文居净回头看着他,淡道。
“我病快好了,不会传染给你。”
文居净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你搬回来吧。”
文居净紧紧地皱着眉头,对郑砚反反复复地实施的这种小把戏无奈又烦躁,他勉强整理好情绪,直视着郑砚平静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你何必自欺欺人。十几年的感情即使是打断了骨头也还连着筋。”
文居净笑,“前面那句话送还给你。倚老卖老可不是这么用的,我知道你年纪越来越大,但记性应该也不至于这么糟,我之前说得很明白了,我们之间,已经什么都没有。”
郑砚静静地盯着文居净看,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你最近不在我身边,我真的不好受。我得了这种病,时不时地就会发烧。前段时间我其实真的需要你的照顾,可我怕把病传染给你,才让你走。”
文居净淡漠地听着,对郑砚反复的那几套说辞早已免疫。
“我从没想过放你走。”
文居净面无表情地听着。
“我不可能再让你走。”
“你自己不嫌腻吗?”文居净笑着问了一句,没待答话转身就走。
郑砚站在原地,没有去追,目光却贪婪地追随着文居净的背影。
此刻他的心里已经得到满足,觉得最近这几个月无处可觅的心慌终于寻到了源头,而后被那个人的一句话、一张平淡的脸狠狠地踩灭,偃旗息鼓下去,最终归于平静了。
他的心此刻,平静又安定。
他再一次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人,是他此时不能失去。
因为这个人,是他保底的心安。
郑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人一往无前地向公司走去,并没有着急去追。
那个人还在这里,跑不了的,他想。
追得太紧那人也许会得意忘形,追得太松那人也许又会觉得他不够真诚。他暗暗思量,决计这次要把握好尺度,不仅要追回那个人,还要追回那个人的心,让那个人像从前一样,彻底地,,,臣服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