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纨绔篇】第一回 木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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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纨绔篇】
第一回
北陈二十八年，洛阳。
“成闻哥哥，我娘从长安回来带了些炸果，让我给你送来一筐——”
成闻正在铺摊子上的烟罗，闻言抬头，却不见人影，只见一个箩筐自下而上窜入成闻的视线。他将箩筐拿来捧着，先前头顶箩筐的人便现了形，成闻刚要对着那人的脑门儿就是一下，那人便笑着直起身来。
“阿也，又胡闹。”
肖也歌把手一背，道：“我没胡闹。”
“争也争不过你。行，没胡闹。”成闻当下也不与她争，“帮我向柳伯母道声谢谢。”
“好嘞。”肖也歌道，眸光瞄向摊上陈设的木剑，剑柄刻了麒麟纹。
“成闻哥哥刻新玩意儿了？”
“昨日无事随便刻的。”成闻往那剑看了一眼，答道。
“还挺漂亮的。对了——”
肖也歌敛起笑，直直盯着成闻，道：“我爹娘都说你这样不是个办法。长久下去定吃不消的。”
成闻垂下眼睫，道：“我知道。只是我自个儿选的路，苦累也得受着。”
“原本只是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哥哥，用得着吗？”肖也歌不平道，“何况你还只有一个人，亏他们能找到。”
“行了阿也，我这不是没被伤着么，现在好好的。”
“什么没伤着！当时要不是我爹在林子里看到你了，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吗？”肖也歌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却还是冲得很。
“当年的事……对肖伯父自是有万般感激。”成闻道，“多亏伯父出手相救，才有我现在的日子过。”
“成闻哥哥，我是说……”
“阿也，我没什么可担心的。谢谢柳伯母的炸果了。”
肖也歌只得把话生生咽回去：“成闻哥哥。我方才激动，话说得有点儿冲。那……有什么事一定要来找我爹娘。他们说你这样顶容易吃亏。”
“嗯。”成闻道，“倒是你……要听伯父伯母的话，别老跟他们没大没小的，听到没有？”
肖也歌听了杏眸一瞪，眉眼间不服气道：“好啊，连你也来教训我？”
成闻道：“我还不敢教训阿也呢。”
“嘻嘻嘻。”肖也歌腆着脸一笑，随后作泄气状，“其实这些道理我都懂……我我我，我改还不行嘛。”
成闻冲她笑了笑：“知道阿也明事理着呢。”
肖也歌红了脸，道：“那我……我先走了，成闻哥哥，飧食我再来给你送饭！”
“哎……”
成闻刚想叫住她，肖也歌已经一溜烟儿地跑没影了，成闻收回目光继续摆他的摊子，微微叹了口气。
“少爷…东西已装好了。”
“知道了。高个儿，你给我看着点儿那淮南方。要是少一卷，你就别在我李府待了。给本少爷递件新裁的袱头来。”
门外正翻着箩筐检查书简的一个高个儿仆从闻言战战兢兢地放下手里的活儿，去寻他家少爷的袱头，从大屉子里翻出一件细绢衣袍，往屏风里递过去。
那一高个儿送完袱头叹口气，转身回去继续理那一箩筐的书简，思忖那刻剑的还懂医药。点好了数目，又伸臂过去将书卷摆齐，不料手肘一怼，碰掉了门口书架旁摞着的几卷书，书简一口气儿全落在地上，带倒了刚刚整好的箩筐，跌得七零八落。
高个儿急的流了一脖子的汗，抖着手臂匆匆将箩筐重又装好，又把剩下的书简摞回书架边。
刚要清点，房内的祖宗又喊道：“拿鞋，高个儿。怎么动作也慢得很。”
高个儿赶忙又给少爷拿鞋，帮他穿好，也无暇去看书简是否少了，便被自家少爷催着背了一大筐书，出了门，又是一口长叹。
集市尚未开张，尽是些小贩摆摊之声。
成闻嚼着嘴里的合欢叶子，鞋下来回碾着一块石子儿，看着面前胖乎乎的公子哥儿东挑西捡。
也不知现在东都是个什么风气，但凡有权有势的人家，少爷总爱相互攀比最新的小玩意儿。一开始是谁的泥娃娃漂亮啦，谁有好看的荷包啦这类，经过十几年衍变，慢慢变成了比试木刀、木剑这类东西。说来也怪，木剑本是辟邪之用，生生被他们开了些武将气来，还建了比试的台子说是要一决高下。家族长辈也不拦，这“木剑比武”便逐渐成风。成闻刻的刀剑是这一带最引得纨绔子弟动心的，每每雕了新剑，总有人争着要买一把，他成了富家子弟的武器库，自然也和纨绔们混个脸熟。
成闻记得上趟在集市的巷子里听两个商贩谈天，说他面前这位李公子上次比武输了个惨，成闻估摸着他十有八九是赶早来买走好剑，好一雪前耻。
“就这件得了，你看行不行？”公子哥儿挑起他新雕的桃木剑上的红绳，掂着问他。
“成。”成闻点头，“李公子可带了东西来？”
“你得先告诉我，这剑好是不好？”
成闻抬头扫了眼那剑，道：“剑都是好剑，李公子今天又来早来巧，这把剑自然没得说了。”
李琰闻言满意地颔首，一伸手，身后那个高个儿仆从就慌慌张张把背着的书卷倒在成闻面前。
“谢过公子。”成闻行了个小礼，把那沓《淮南房》摞得齐齐整整，点了一下数目，“一本儿不少。”
听见这话。李琰身后的高个儿仆从陡然长吁一口气儿，成闻看在眼里，差点儿扑哧笑出来。
“今天总算来早一回。等着看我赢了比武吧。”李琰提了桃木剑便要转身走人，不忘挑眉看成闻一眼，侧目轻蔑道：“整一个儿东都就你贩东西只收书的……再怎么读还是个叫花子。”
翻脸真快。
成闻翻书的手一顿，抬头打量李琰霎那，未应，只是又附身去翻书，抽出一卷，将剩余书卷收了。李琰转身哼一声，拉着高个儿仆从走了。
“李公子慢走。”成闻懒懒道，又整整摊子，靠在集市的墙头边捡了箩筐里的炸果吃，边读起书来。
那头高个儿跟着李琰前脚刚踏进李府正堂，就看见李景庸背着手等着，脸上带着淡淡微笑。李景庸在洛阳权高位重，极少把心思放在妻儿身上，和李琰平常都说不上话。如今刻意在正堂等候，李琰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李琰刚想腆着脸叫爹，李景庸已收起笑容，一巴掌扇去，将李琰未出口的话打向左边，随风飘走了。
“逆子！”
李景庸骂道，顺道给高个儿使了个眼色，意为“滚”。高个儿自觉脊背发凉，赶忙滚了。
高个儿一走，李景庸又是一巴掌。
“李琰，你说李家生你养你容易吗？为了把破剑要害我李氏族满门，真不是个东西！”
李琰好端端被这么一打一骂，瞬间懵了头脑。他娇生惯养，从没被这般打骂，不禁委屈，当下哭天喊地起来。
“你当真铁了心要害你爹？”李景庸拎起李琰袱头的领子，将新做的布料揪变了形。他似乎原本想继续说下去，又想到了什么，最终咽了嘴边的话，开口，“滚去跪一天祠堂，明日再来收拾你！”
李景庸言罢手一松，李琰便软塌塌倒地，又爬起来，边哭边嚼着骂他爹的话，愤愤地去了祠堂，手还不住捋着领子。李景庸则在衣襟上擦了手心冷汗，出了李府。
“喂，姓成的，跟我们一道去青楼不去？”成闻书没读一会儿呢，忽闻又是几个富家公子来叫他。
“不去。”成闻微微抬头看了那几个公子一眼，视线又回到手里的淮南方，看着看着纸上药草，他又转念一想，这又是几个和自己套近乎的，答应帮他们刻剑，万一人家多许给他几本书看也说不定呢。想停当了，成闻把书一放，对着正要经过自己的那个领头的公子道：“秦兄等等等等，我去！”
姓秦的少爷闻言去拍成闻的肩膀，道：“你早说嘛！走着，今日我请你。”
这句话本该是充满着江湖气概的，然，被他用尚未褪干净青涩的声音这么一说，着实好笑。成闻一面轻轻咳嗽掩盖笑意，一面道：“我这铺子……还得有人来看啊。”
姓秦的公子立即派了两个随从站到成闻的铺子那儿，揽住成闻的肩膀，成闻嫌弃极了，面不改色地从其手臂中脱身。
那些个公子哥儿沿路开着自家长辈的玩笑，去了春柳间。
成闻隔街看着那大大的“春柳间”牌匾，皱了皱眉，随少爷们走过街去。
成闻个头高挑，比与世家子弟们都要高出半个头，再加上模样俊秀，与满脸冒油的纨绔们颇有些不一样，一进青楼的门槛儿，就被一众锦缎身躯拥簇着，他额上不禁隐隐沁出汗来。至春柳间，身旁的少爷率先揭了牌子，立即便有个脂粉点画的姑娘挽着他上了楼。余下的少爷们也都纷纷拥了软香在怀，上楼去了。姓秦的少爷边朝成闻使眼色，边推了个清倌人给他。
那个被推过来的倌人领着成闻去了楼上的屋子，为成闻斟了酒。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纨绔篇】第一回 木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