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遍地》年复一年

2、2

　　秦落秋趴在课桌上，腿上搁着厚厚的一本原版红楼梦，纸页边缘都已经发黄，页脚或有残缺。她正拿着水笔认真抄写书上的长诗，像蚂蚁一样的字塞满了日记本的横线格之间。
　　她脑子里都是这些听来压抑的字句，所以班主任训斥她的时候，她吓得心头一紧。
　　“你干嘛呢？作业写完了？现在是你看书的时候吗？”班主任从未主动跟落秋讲什么话，这几乎是字数最多的一次。落秋支支吾吾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她内心里“因为我想。作业写完了。”的声音实在太强烈，又因为这些话不能说出口，所以脑子里憋不出任何其他的话来应付。
　　所幸班主任并未太想深究，她继续向讲台走去，然后如往常班会般无意义地清清嗓子。她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要举办夏季运动会，初三年级虽然不能参加比赛，但运动会期间停课，可以随时去观看。讲完学校的官方通知，她就放冷语气，首先一个“但是”，只需要这一个词，大家就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是个好人，但是我不适合你。
　　你长得还算水灵，但是性格应该更加开朗一点。
　　秦落秋一边在草稿纸上勾画着班主任的法令纹，一边这么胡思乱想着。
　　“但是你们是我们整个初三年级最优秀的四十个人，你们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个运动会跟你们基本没有什么关系，一个重点高中的通知书才该是你们真正想要的东西。我不希望看到谁成天在操场上瞎看。”
　　这大概是三年来班主任说过最多的话，你们是我们整个初三最优秀的四十个人。两年多以来，不知道以此为理由给这四十个人多发了多少张试卷，多加了多少节课。
　　秦落秋觉得这一切就像一个邪教。荒唐啊。
　　忽然桌上落下一个小纸团，从左前方滚过来。秦落秋望去，余齐光左手支着脑袋，右手不停地算着题目。
　　小心翼翼地摊开它，“去看八百米吧，八百米跑起来最丑。”
　　哈哈哈，落秋克制地笑了一下，真是一个思路清奇的鬼才。
　　“好，照旧赌比赛？”落秋用钢笔帽戳戳他的后背，示意他拿走桌角的纸团。
　　这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习惯啊，时不时他们就会赌个什么，那个球会不会进，这次月考第一名是谁，明天会下雨吗……这世间一切微不足道的事物，都能成为漫长时光里一点点的趣味。
　　“DQ奥利奥！”
　　“嗯，你的字真丑……”
　　“我人好看就行了，字好看那还了得？”
　　……
　　对话就此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