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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一个时辰后,马车停了下来。
      “郡主,相州城到了。”
      兮言拉开布帘,一座壮丽的城郭耸立在眼前,城门正上方毅然显示相州二字。作为东京开封府的北方门户,相州城被朝廷施以重金建设,城墙高十米,通体用青砖包砌,墙外又有深五米,宽二十的护城河环绕。东南西北四面均开设城门,分别为永定门、永安门、永兴门、永昌门,城门上有城楼、箭楼、闸楼,巍峨凌空,飞舞盘旋,气势恢宏,位于城楼与箭楼之间的瓮城又为相州增添了又一道防御线。自建成起,它便有着“撼山易,撼相州难”的美誉,现正以其威仪的雄姿守卫着东京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我们去城中找家食肆吃点东西。”经过这一段的颠簸,兮言已基本上平复了起伏的情绪。
      午初晨末的相州城,城门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排起了长队,城门口的卫兵不断挥手示意马车进去,几乎不做任何检查,也许是天下太平的日子太久了。
      进入城内,街道两旁的商家鳞次栉比种类繁多,有胭脂水粉店、首饰店、绸缎庄、米店、药房等各式样,有的店里稀稀拉拉,有的却已经顾客盈门,人声鼎沸了。在街角,小商贩们兜售着各种有趣的小玩意,也吸引了不少有情致的人,彼此间嘘寒问暖,讨价还价,热闹非凡。
      这里虽然繁华不及东京,但城市的安定,人民的悠然却丝毫不逊色,想必这相州知州一定是位廉洁奉公、恪尽职守的好官,才能将这相州城治理的如此有声色,回去要向伯父说起此事。兮言心里暗自想。
      不多时,马车停在一家名为“香满城”的食肆,兮言和心月进入店内,店虽不大,但却布置地精致讲究,地板墙面均是木制,墙壁四周的壁格中井然有序地摆放着陶瓷玉器,壁格与壁格间的位置悬挂着山水花鸟画,整个小店的风格气息就是一副岁月沉淀下的古色古香。店中八张四方形餐桌已经入座五席,兮言选了个靠窗的地方和心月相向而坐。
      “二位客观,要吃点什么,小店有主食和各种小菜。”一年轻的跑堂上来招呼。
      “两碗混沌。”兮言说。
      “好嘞!您二位慢坐,混沌马上就到。”
      “听说了没,昨晚城南复归来客栈死人了。”
      “啊?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知州张大人一大早就赶过去了。”
      邻桌的两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在闲聊,话题却吸引到了周边其他人,陆续加入了讨论。
      “确实如此,我早上路过知州衙门时候就看到张大人领着一众衙役往城南方向去。当时还奇怪,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出事了。”
      “死的是什么人?”
      “听说是个外地的客商,昨天才入住客栈,今早被发现死在了房里。”
      “怎么死的?”
      “据说是被人谋杀。”
      “啊?”
      “不会吧?”
      “你们说说,这是谁这么大胆敢在相州作案?”
      “一定是谋财害命,来往咱相州的客商都是去开封、洛阳的做生意的,定是有人盯上了他们随身携带的钱财。”
      “我看未必,如果谋财,最起码也要等出了相州地界再动手才对啊,在这杀人他不是自寻死路吗?谁人不知相州的命案弹指挥毫间即告破,这不是活得不耐烦了又是什么,”等周围点头赞同后,这人接着说:“我看定是被仇家寻仇,雇佣杀手干的,想必各位都知道杀手全是些不顾生死、浪迹天涯的亡命之徒,也只有他们才敢如此大胆。我估计这会凶手早已逃离中原了。”
      “这位小哥真是想象力丰富,现今大宋律法完善,社会教化、风尚清明,哪里还有人从事这个行当。想必小哥是太史公的刺客列传看多了!”说完还不忘大笑几声,以示轻蔑。
      “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被奚落的那位这时是脸红脖子粗,怒气冲冲。
      “我不知道,但是咱相州可是已经有两年没有出过人命案了。”
      “这还不是多亏了韩公子,韩公子来之前相州什么样子各位也都清楚。杀人越货的案子几乎月月不断。”
      “唉,谁让这里是北方贸易的交通要道呢。听说正是因为这事,前任知州才被贬的官。”
      “这么说也是现任知州张大人运气好碰到了韩秀才,不然也干不到现在了。”
      “别乱讲,心里明白就行了,这可是诽谤朝廷的重罪。”
      “话又说回来,各位可曾亲眼见识过韩公子探案?”还未等人应答,便继续讲道:“小弟不才,有幸亲眼得见过韩公子探的一个抛尸案,他对案件是抽茧剥丝,见微知著,将一系列蛛丝马迹层层分析,步步递进,最终编织成了一张集动机、行凶、逃窜的无形大网,将案发情形分毫不差地演绎了出来,令案犯都瞠目结舌,当堂认罪伏法,简直是神了。”
      “说的没错。韩公子探案一不用刑,二不逼供,只凭推理和证据便令罪犯心服口服,真是令在下都叹为观止。”
      “古之有李陆海以水利兴川蜀,今之有韩公子以探案安相州。”
      “哈哈,在理在理。”
      众人都大笑附和。
      “这次韩公子会去显身手不会?”
      “听说张大人已经派人去请了。”
      “那此案告破之日就指日可待了。”
      “各位,你们猜这次韩公子几日破案?”
      “死者为外乡人,在这里无亲无故身份又不明,恐怕要多费些时日,我猜一月。”
      “我猜半月。”
      “我猜十天。”
      “依小老二看,今日可破。”
      众人顺声音看去,声音来自于一个头发花白,一身布衣,却又精神矍铄的老翁,他独自一人坐在靠角落的位置悠闲地喝着酒,间或夹起桌上的两盘凉菜放入口中。他刚才的声音虽不高,却已言惊四座。有人认出来了他:“原来是郑伯,您也在呢,您刚才说什么,此案今日可破?”
      “对,今日可破!”郑伯气定神闲地说。
      “怎么可能?”
      “郑伯,您这是在说笑了。案犯现在可能早已逃离相州,就算找到了凶手,去缉拿也不止一日。”
      “我看您老是喝晕了吧,哈哈哈。”
      众人跟着大笑。
      郑伯并不气恼,还是心平气和地说:“你们认为不可能的事在韩公子那里就会变得可能,想小老二已年逾花甲,阅人无数,但除了韩公子,再没第二个人让小老二真心佩服。”
      “话虽如此,但此案困难重重不同于以往,我对于郑伯一日破案之说还是不敢苟同。”
      “我也是。”
      “我也是。”
      ……
      众人纷纷不以为然。
      “既然如此,不如各位随小老二一同去复归来客栈一探究竟如何,看看我说的是不是虚言。”
      “好,大伙一起去,就当是去给韩公子助威。”
      “好,走。”
      众人说完都纷纷放碗落筷,准备起身出门。
      刚开始兮言并没有在意那些人的谈话,但后来听到他们说这个韩公子靠探案就安定了相州,心里就有些起伏不平,又听到这些人对他的赞誉,更是气愤不已。想伯父贵为宰辅,每日还需兢兢业业,夜以继日地工作,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谈起朝事还是如履薄冰,谨小慎微。而即使这样,伯父也没有享有盛名,在朝中也仅仅是毁誉参半,时不时还被御史上书弹劾。在二者对比之下,越发气恼。
      兮言便故意大声说:“心月,说来也奇怪了啊,现在连探案缉凶这种雕虫小技都拿能到台面上和经邦济世的国家大事相提并论了。”
      心月一时不明所以,又不知如何回复,只好面带诧异和茫然地点头应允,而这句指桑骂槐的话引来周围人恶意的目光和怒容却被她用余光尽收眼底,右手握紧了系于腰间的剑。
      郑伯抢先说了话:“这位姑娘,你刚才说的什么意思,什么探案缉凶是雕虫小技?”
      “对啊,你什么意思?”
      “你把话说明白了。”其他人都大声嚷嚷起来。
      面对众人的佶问,兮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说:“我想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如果探案缉凶都能使一方水土正清民和,百姓安居乐业的话,我想这朝廷要不要也用无所谓了,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我看你这丫头是活的不耐烦了,竟敢在这里胡言乱语。”
      “大家伙来教训教训她。”
      “教训教训她!”
      “好!”
      众人说完,摩拳擦掌地围了上来。此时,心月提起手中的剑重重的砸在了桌子上,剑格的凸起处瞬时陷入了桌面内,声音震耳欲聋,众人纷纷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唯独郑伯停在原处未动。
      “你吓不住我,小老二走南闯北几十年,刀山火海见得多了,不怕这个!这位姑娘,你要说别人的断案是雕虫小技我小老二不说什么,但你把这话放在韩公子身上小老二就跟你没完。” 郑伯一改刚才的沉稳与从容,怒目圆睁,仿佛要喷出火焰一般,“要不是韩公子的神乎其技,我内侄恐怕早已被斩首示众了。”
      “郑伯,有这等事?”
      “令侄犯了什么案?”
      “郑伯,莫急,慢慢说来。”
      众人听罢,震惊之余,纷纷关切地询问郑伯事情的缘由,连兮言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端起茶杯慢慢品尝,等待着郑伯的进一步讲述。
      “前年内侄卷入一场命案,他被人诬陷为此案的元凶,眼看就要到秋后问斩了,韩公子从天而降,一眼便看出了此案的纰漏以及证据上的牵强,他又从细微的线索中推理寻得了此案的来龙去脉,最终缉拿了真凶,内侄也因此洗刷了冤屈,还了个清白,最终改判为无罪释放。韩公子对案件的推理就如同身临其境一般出神入化,颇有前朝神探狄仁杰的风范。韩公子不仅是我相州城的贵人,更是我小老二的恩人。你这样说他,我第一个不满。”
      “郑伯说的对。”
      “我第二个不满。”
      “我第三个。”
      “我第四个。”
      ……
      郑伯的凛然正气又燃起了众人心中刚才被心月吓得奄奄一息的火焰,都纷纷表态支持。
      兮言在书中看到过介绍狄仁杰的文章,说他任地方官期间,屡破奇案,惩凶雪冤,后来升任大理丞,一年中判决的积案疑案,纠正的冤假错案,合计达一万七千多件,被世人称奇。再后来他出任武周朝宰相,辅国安邦,直言敢谏,后人称他为“唐室中流砥柱”。今天这个郑伯说那韩公子有狄仁杰的风范,难不成他真的有这些人说的那么神?这个郑伯刚才确是真情流露,应该所言非虚,将一桩即将行刑的命案重新翻案改判,这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为的。不如跟随这些人去亲眼看看,如果那人真如他们说的那么神,可以回去推荐给伯父,或许还能替伯父分忧,也算是这次行程的意外收获,如果只是以讹传讹并无真才实学,只当看个热闹除了耽误些时间也没有其他损失。想到这里,兮言站起身,毕恭毕敬地对郑伯说:“这位老伯,我们初来贵地,起初对你们说的那个韩公子探案如神并不相信,现在听老伯这一席话,方才茅塞顿开,只怪是我们没见过世面,刚才言语上多有冒犯,还请老伯见谅。”
      郑伯本来也是豁达明练的人,刚才是因为兮言讥讽韩公子而气不过才发起火,现在看兮言已经诚心诚意地道歉并且所说也在理,也就不再和她计较,并没有怀疑兮言的态度突然转变中所蕴含的心思与动机,也许在他眼中崇敬、夸耀韩公子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了,无论你之前持有什么样的观点。
      他此时态度渐渐恢复了起初的和颜悦色,“姑娘既然是外乡人,那刚才的事就情有可原,俗话说得好‘不知者无过’,”说完又对着身边的众人喊道:“这位姑娘并非成心冒犯,大家伙也都不要计较了。”
      “郑伯说的有道理。”
      “看这姑娘长得如此貌美,也不像是有坏心思的人。”
      “对,大家都不要在意了。”
      “好。”
      众人又一起转了风向。
      兮言看准时机,立刻对着众人说:“多谢郑伯和各位的宽宏大量,这里真是人杰地灵。”
      “不要紧,不要紧。”
      “小事!”
      “哪里哪里。”
      满面悠然的郑伯娓娓地说:“姑娘不必客气,我们相州百姓都是通晓事理的人。还没问你们来相州做什么?”
      “我们是去开封走亲戚,路过宝地特进城来歇息一下。不巧刚才正赶上各位说这韩公子用探案之法使得相州安定,又听老伯说韩公子一日即可破凶杀案,便产生了好奇心。不知这韩公子是什么人?竟然如此才华横溢,不同凡响。”兮言故意将话题又引到了这韩公子上面,又顺着这些人说些悦耳的话。
      郑伯听完果然喜上眉梢,得意地说:“哈哈哈,姑娘有所不知,韩公子名叫韩陵敬,以教书为生。前些年相州并不像现在这么太平,也是各类不法案件频发,前任知州黄大人虽然施以重罚,但仍然不能遏制。三年前韩公子迁到相州,之后便开始协助官府探案,每每有重大疑难案件发生,他总能利用自己的推理助官府迅速破案擒获真凶,而更神的是,这些凶手最终都心悦诚服并无一人喊冤叫屈。自此一年之后,相州大治再无大案发生,你说他是不是神人。”
      这倒是和狄仁杰断案后无人上诉有些相像,但兮言见惯了伯父数十年如一日通宵达旦得忙碌公案,还是不相信一个区区教书先生用区区手段,短短时间就能荡涤污秽、教化民风。虽然心中仍然不服,但面上却要装作深信不疑。兮言连忙点头言道:“听老伯这么说,这韩公子确是神人无疑了。能否请老伯带我们去现场看看,让我们也见识见识韩公子的探案神技?”
      兮言的恭维令郑伯越发显得神采奕奕了,大笑着说:“哈哈,当然,区区小事何足挂齿,我说大家伙一起带这位姑娘去看看韩公子今日如何破这凶杀案,如何?”
      “好。”
      “郑伯所言极是。”
      “走。”
      “姑娘,您先请。”
      “姑娘,我来帮你拿行李。”
      众人纷纷表现友善,刚才弥漫空中剑拔弩张的气氛只一会就变成了现在的一团和气。说完后,众人又都争先恐后地出门去给兮言和心月带路。似乎现在每个人心里都已经笃定了今日此案一定会破,整齐划一地合盘接受了郑伯的理念,现在只想尽快带兮言去复归来客栈,让她早一时领略韩公子的风采。也因为兮言的关注,又使得每个人觉得今天韩公子的探案比以往不知神圣庄严了多少倍,一种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在每个人心间油然而生。
      待小二端着两碗馄饨出来时,酒肆大堂已经空空无人了,只看到兮言位置的桌面凹陷处堆了足以买几张新桌的碎银。其他几桌上的银两相对于饭食来说也是分文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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