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5、浪起潮涌 9 ...

  •   泉水中的炙焰刀发出炽烈的红光,直欲冲天射瞎牛斗,封印着它的阵法也崩坏出了裂痕。

      魏清明抬手挥出一掌,掌风携带雷霆,瞬间击碎了封印在泉口之上的结界,炙焰刀猛然飞至半空,如久困深渊始得自由的蛟龙,宝刃震颤发出阵阵狂啸之声,刀身赤光灿烂,火焰喷涌而出,瞬间照亮了整个幽暗的洞府。

      烈风一个箭步冲上来,挥手凝出冰障,挡在了魏清明面前。火焰透过晶然的冰障,在烈风狭长的眼眸上投下一道绯红的艳光。

      魏清明见这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有胆上来拦他,眼中顿时闪过一抹怒意,呲起嘴角发出一声嗤笑,回眸紧盯着烈风的眼睛,獠牙在冰障的映射下泛起晶然的冷光,恶狠狠说道:“敢在我面前这样放肆,你是想死吗?”

      炙焰刀火光一亮,冰障瞬间化为水汽飘散。

      烈风将身挡在魏清明面前,任由背后的炙焰刀燃起怒火熊熊,毫无退意,背对着炽烈的火光,他的眼眸在一片阴影当中显得越发幽冷:“我曾经说过,要杀了昭云魔君,夺走他的一切。他的荣耀是我的,他的女人也是我的。如今,虽然昭云魔君并不死在我的手上,但是炙焰刀却落到了我的手里。我可以放弃屠王的功绩,不与你为敌,但我不会放弃瑶姬。等她回来,知道我拿着炙焰刀在这里等她,就一定会接受我的心意。”

      魏清明闻言嗤笑一声,冷冷的说道:“你自作多情我不管,但是炙焰刀我一定会带走。你敢拦我,就先想想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圣君殿下言语间的嘲讽奚落之意,烈风岂会听不出来?圣君殿下嘲笑他的武功,或许他不会生气。但是圣君殿下敢嘲笑他对君后娘娘的心意,那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烈风紧握着拳头,也在一片被激怒的业火中抬起了狭长的双眸,盯着魏清明的眼睛冷冷说道:“劝你不要太狂妄了。你以为我比你年长六百岁,是白活的吗?”

      魏清明真的很想回他一句“难道不是吗?”烈风这小子有几斤几两,圣君殿心里还是非常有底儿的。早在烈风来君拓山挨打的那段岁月里,圣君殿下就将他的招数摸了个一清二楚。

      这小子为了克制魔君的炙焰刀,苦心钻营寒冰术,练就一身呼风唤雪,凝拳成冰的本领,本来并非是他所长。他们鹞鹰一族,生在穹庐之顶,搏杀云翳之间,风之术才是他们的本命法术,只有厚积浑烈之长风,才能托得起他们翱翔长空的羽翼。

      倘若练到极致,能令风行,亦能令风止,凡有风起,无论细莽强弱,悉遵翼族号令。洪宇之内,六界之中,凡是微风过处,便是鹰族利刃所至之境。管你天罡变化,地煞遁形,一旦踏入风羽阵中,便休想活命。

      想当初烈风雏子稚儿,胎羽未净,便能凝起风之羽刃,于鹰巢崖掷风为刀,隔空杀敌,百发百中。未满三百岁,便能化形成人,幻化出金翅风翼,一夜飞遍涩谷,可谓天赋奇绝。惹得同族长老们都纷纷抬目相看,青翼王更是对这个最小的儿子寄予了殷切的厚望。

      可谁知烈风这小子为了能打赢魔君,却一门心思另辟蹊径,把本命法术丢到一旁,转头去修习寒冰术,弃长取短,自废武功,气得他老子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但是这小子从来都是一根筋,打定了主意的事,随你千磨万击,冷拳恶语,就是不肯变通。青翼王见儿子打不改,劝不听,无可奈何,也只好丢开手,随他去了。

      要说这小子还当真是天资聪颖,悟性极佳,没有师父引导,竟也真给他勘破寒冰秘术,小小年纪,便能进入凝冰之境。本来只要他潜心修行下去,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但是这小子太过狂妄,又太过自负,根本就不知道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修习寒冰之术,只不过初有所成,就自以为天下无敌,兴冲冲地跑到君拓山来挑战魔君。

      水火相克,冰焰相熄,用寒冰术来克制炙焰刀,方向是对的,可惜烈风自身修为太浅,硬核儿跟不上,根本用不着魔君出刀,两拳就给揍趴下了。

      这小子被揍了以后,不知道回去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修为太弱的道理,反而觉得自己之所以落败,都是因为魔君没有出刀,自己苦苦修炼的寒冰术没有发挥出来的结果,当下便发了狠,非要逼着魔君出刀,与之一较高下方可。于是便有了君拓山那段鸡飞狗跳的热闹时光。

      只是随着这家伙挨揍次数的增多,不见他修为上有什么进展,逃跑的本领倒是越来越强。

      及至于后来,烈风歇了挑战魔君的念头,在君后娘娘的寝宫外安心做了个小小的守卫,每日里喜眉笑眼,专盯着君后娘娘看,修炼的心思更是被扔到爪哇国里去了。

      虽然烈风经常在华容姑姑面前夸口,说自己只要潜心修炼,必定能冲破化境,早晚会打赢魔君,称霸魔域,成为一代雄主。叫她别老挡在自己面前,影响自己偷看君后娘娘,否则惹恼了魔域未来的主人,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但是圣君殿下在君拓山度过的两百多年岁月里,烈风能安下心来修炼的时间,掰着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从圣君殿下有记忆以来,就没见这家伙有过什么长进。

      这个烈风整天抱着长戟,守在君后娘娘的寝宫外,当真是不得空闲。白天要站岗放哨,晚上要警惕刺客,入夜了要检查门窗有没有关好,天不亮又要去给君后娘娘打洗脸水,宫里但凡有什么差事,他跑得比谁都快。情窦初开的年纪,看到君后娘娘的一片衣角都能开心半天,傻得叫人心疼。那份“早晚”要称霸魔域的雄心,便无限期的“晚”了下去。

      如今这家伙流落在人间界内,匿身洞窟之中,偷藏了魔君陛下的炙焰刀不说,见了圣君殿下居然敢不敬不拜,圣君殿下要取回魔刀,他竟然还敢上前阻拦,当真是嫌命长了!其实也不怨魏清明瞧不起他,只是这家伙连华容姑姑都打不过,又怎么能让圣君殿下放在眼里呢?

      魏清明当即冷笑一声,斜睨着他轻慢地说到:“那就手底下见真招吧。”

      烈风心下恚怒,不待魏清明发难,便一拳凝起冰冷的寒光直向魏清明的脸上挥去。魏清明避也不避,伸手便扼住烈风挥来的拳头,本来想扣住他的指骨,把这家伙的骨头捏碎了给他点厉害瞧瞧,哪知道拳到掌心时,才惊觉这小子的功力早已是今非昔比。

      想当初,烈风修习的寒冰术,不过只是初入门庭,难登堂室,秀出来唬人还可以,打架则完全不够看。谁想到祈福宴一别,短短的三百年间,他竟然能够修炼到无上化境!拳风到时,便有寒意寸寸入骨,撞破魔王护体灵光,顺着他的掌心直侵血脉经络而去。

      魏清明惊觉那顺着掌心侵入体内的寒气,一遇血液便冷意暴涨,有尖锐的冰凌支叉横生,似乎要在他的血管中凝成冰刃,瞬间惊出一身冷汗来。没想到烈风竟然能将寒冰术与风刃术融会贯通,化用到这般田地,仓促之间,收手不及,只得当机立断,一拧身,一错手,挥爪扣住烈风的肩膀,一个角力就要将他往外摔去。

      烈风见魏清明敢来摔他,当下脚下一把绊子,紧紧地锁着圣君殿下的身体,两个人一同向靠着藏浪江边的山壁撞去。这山洞外壁,本就薄薄的一层山石,哪搁得住两位魔头盎然之躯?一触之下,碎得那叫一个干脆。两个人蛮力相迸,收势不住,登时滚落进滚滚波涛之中。

      两个魔头摔进江中,怒火万丈,在江底厮杀得天昏地暗。这一个恨他倨傲太过狂无礼,那一个恼他言语轻颇嘲私情。这一个双眼明睁如紫电,为夺炙焰,重拳击出勇交锋。那一个怒吼翻沸似惊雷,誓保旧约,排掌连攻不相让。拼尽蛮武争高下,互斗法力显神通。

      藏浪水潜,显露魔主面目。怒波盈天,洗出妖王真容。锯齿獠牙恨无极,铁臂铜拳肯有轻?两下里你争我夺,意在生死;拼斗间往来反复,旨在输赢。当此时,哪顾得魔气外泄?厮杀中,谁管他水逆江倾。

      豪气相迸,互不容让。怒涛之下,敢为谁雄?炙焰刀悬在塌开的洞府中光焰灼灼,两个魔头在江底杀得是眼珠赤红。

      搏斗中,魏清明抓住了烈风的右臂,随手奋力一拧,只听得惨叫一声,烈风的骨头登时碎成了几截。魏清明一扼之下,惊觉烈风的右臂竟然是受过重伤的,显然此时也没有痊愈,被他抓住时,竟然连挣脱的力气都没有。怪不得烈风在厮杀中频出左拳,原来是右臂旧伤未愈,出不得力。

      难怪那山洞中有这么多乌云子,想是烈风种来,用以疗伤的。究竟是谁,能把他伤成这个样子?陈年旧疾,竟至今日不能痊愈?魏清明心下纳罕,只是交战之间,生死只在一瞬,哪有时间细想,遂趁他负伤之际,一把扼住烈风的喉咙,将他狠狠地往江底的山石上撞去。

      只听轰隆一声,天塌地陷。烈风的身躯撞在山石之上,直撞得山体崩摧,裂痕乍然,有巨石从山上滚落下来。

      魏清明当此时,心中悚然一惊,猛然间想起了在山上坐着的阿蒙,当下顾不得恋战,撒开手就向江面蹿去。

      刚冲出水面,就看见迎头坠落下来的药篓子,真是吓得魂飞魄散,一挥利爪将药篓子拍飞,飞也似的向山崖边冲上去。刚到崖边,就接住了滚落下来的阿蒙。

      魏清明抱住阿蒙跃到山崖上,惊魂未定,紧紧地搂住怀里的人儿,问她:“你没事吧?”

      方才地动山摇,当真是把阿蒙吓了一跳。本来好好的坐在树根上等师父,结果没等到魏清明上来,脚下的地面却突然开始颤抖,一会儿的整个山都向江边斜去,好像是要塌了。吓得她赶紧把药篓子扔了抱住树,奈何山体震动得太厉害,拼尽了力气也没抱住,一下子就撒开了手,整个狐往崖边滚去。

      这一脱手真是吓得她魂飞出窍。掉下去那还得了?玄都家的小龙在这藏浪江里苦苦挣扎的惨状,至今还记忆犹新呢。她又不比人家是龙族,好歹淹不死,她狐阿蒙可是一只在小河里扑腾都得有人保驾护航的旱地狐狸啊。真掉下去,哪还有小命?等师父上来找不着她,只怕她早已经凉在藏浪江里了。

      阿蒙念及此处,真是吓得眼泪都飚出来了。还好师父及时赶到。这会儿子被魏清明抱在怀里,满心的委屈害怕统统都跑出来了,坐起身来指着她刚刚坐着树根的那棵树向魏清明哭诉道:“刚才突然地震了,我想抓住树,可是没抓着!”

      魏清明看着阿蒙手上被树皮剌出的伤痕,又是心痛又是愧疚,懊恼不已,怎么能一时间与人斗气,就忘了阿蒙的安危?紧紧地拥着她,一个劲儿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这一会儿时间,只怕烈风早就带着炙焰刀跑了。战场失利,又连累阿蒙受伤,魏清明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及把阿蒙受伤的手指放到嘴里吮时,却发现这丫头脸上粘着许多米粒。魏清明掐住阿蒙的脸颊,迫使她扬起头来,皱着眉毛问道:“阿蒙,你这脸上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米粒儿?”

      阿蒙“哎哟”了一声,懊恼地转了转眼珠,噘着嘴嘟囔道:“饭团子也丢了。”

      魏清明只觉得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抓住她的肩膀板正过来,问:“什么饭团子,你哪儿来的饭团子?”

      阿蒙:“人参爷爷给我的。”

      “人参爷爷?”魏清明愣了一下,方才那颗人参虽然年深日久,却并没有洞开灵窍,怎么居然会化形了吗?真是咄咄怪事!问:“什么人参爷爷?方才那颗人参居然能够化成人形了么?”

      阿蒙摇摇头:“不是的,是刚才你挖的那颗人参的爷爷,来把它领走了,还给了我一个饭团子作答谢呢。”吧唧吧唧嘴,又补充说道:“还挺好吃嘞。”

      这丫头真是,方才自己下去采药时,还小心叮咛千般嘱咐,要他快些上来,生怕人参被坏人盯上偷了去,这下可好,一会儿地她自己就把人参拱手送人了。

      魏清明无奈地摇摇头:“这山里精魅还真是藏得深哪,那颗老山参已经是难得的物件儿了,居然还有能化成人形的人参爷爷,当真是个宝贝呀。”说完又怪阿蒙:“人家给你饭团子,你就敢接住吃啊,你不怕有毒吗?”

      阿蒙撇撇嘴,不以为然地说道:“人参爷爷为什么要给我下毒啊,人家感谢我还来不及呢。”

      魏清明:“别小看了这些山精鬼怪,越是草木灵修,越是深谙毒性。你不知道这世上最烈的毒都来自草木吗?说不定他恼咱们挖走了他的孙子,携恨报复也有可能。要不然我在这儿的时候他怎么不敢出来呢,但等你落单时才跑出来讨要孙子,还假模假样地给你个饭团子。人参精只在土里修炼,又不到人世间去,哪来的饭团子给你。事出反常,必有妖邪。”

      阿蒙不耐烦地“哎哟”一声,嗔怪道:“成天就你想得多!谁说人参爷爷就必须是人参了,人家是个黄鼠狼,整天去集市上买鸡吃呢,买个米饭团子怎么啦,有什么好奇怪的?”

      “什么?!”魏清明一听,简直都要抑郁了,“你是说,刚才我下去摘药这么一会儿工夫,有只黄鼠狼来,说他是咱们刚刚挖到的那颗人参的爷爷,然后拿着一个米饭团子换走了咱们的野山参?”

      阿蒙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

      魏清明一阵无语,捧着阿蒙的小脑袋问她:“阿蒙,你这脑壳里面装的是什么呀?”阿蒙十分乖巧地回答说:“脑子。”魏清明:“是脑子的话,拜托你能不能偶尔用一下?不要这么容易被旁个骗好吗?人参的爷爷,怎么可能会是黄鼠狼呢?”

      阿蒙哼了一声说道:“黄鼠狼跟人参奶奶结婚了呀。怎么啦,你看不起跨越种族的爱情吗?”

      魏清明:“……”

      阿蒙看魏清明站起来,眼睛往四下里一顾,盯着一个方向冷笑两声,一把拽住她的胳膊把她从地上提拉起来,说了声:“走。”阿蒙皱着眉头问道:“干什么去呀?”魏清明:“再要一个饭团子去。”

      原来方才阿蒙坐在树根上抱着药篓子等魏清明的时候,只听得旁边的灌木丛里一阵“呼啦啦”的草叶子响,转过头去看时,就见草丛里钻出来一只棕黄色毛发的黄鼠狼来。

      这黄皮子鬼鬼祟祟,前瞻后顾,半边身子都掩在草丛里,只把一颗圆球儿似的小脑袋探出来,滴溜溜四下观望一圈,见方才那跃下山崖的男子还不见有上来的迹象,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出来。两只小脚促地,两只小手提着一个布包,拖着长长的尾巴,哭兮兮地走到阿蒙跟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阿蒙被这家伙的举动吓了一跳,捂着药篓子冷眼瞧去,却见这只黄鼠狼,眼神乜乜斜斜,腿脚偎偎屈屈,身长仿若吹火筒,只是撑些娇软。双眼好似黑豆亮,偏还多些贼光。尾巴大撸撸,皮下潜沾臭气。四肢矮短短,利爪深藏钩尖。

      此时来到跟前,未及言语,便双膝着地,一跪不起,拿两只小爪子遮住眼,“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阿蒙拿着人参,独自在这荒僻处等师父,本就是心慌得不行,偏此时突然又钻出来个黄鼬精来。阿蒙见这厮行为乖张,上来就哭,又生得一副贼眉鼠眼的坏样子,多半是想来碰瓷儿讹钱的,吓得她赶快抱紧了药篓子,瞪着眼睛怒斥道:

      “你这贼秃干嘛来的?!我跟你无冤无仇,素不相识,你做什么跑我跟前儿来摆出这一副要死的鬼样子?别以为我一只狐独自在这儿好欺负,告诉你,我师父就在山崖下面摘药草呢,小心我喊他上来揍你!”

      那黄鼠狼听了阿蒙的叱责,哭得更伤心了,小爪子抹着眼泪苦苦哀求道:“姑奶奶,千万莫要喊,小妖来此处,并不为别的,专程是来送送我家的大孙子!”

      阿蒙一听这话更生气了,隐约觉得这贱秃有占便宜之嫌,发怒道:“你送你的孙子,跪我干什么,我拦着不让你去了么?”

      黄鼠狼拿一只爪子捂着眼,另一只指着阿蒙怀里的药篓子,嘤嘤嘤的哭道:“我的大孙子不在别处,就在姑奶奶你的药篓子里。”

      阿蒙听到黄鼬精这般说话,心下狐疑,将盖着药篓子的衣服揭开了一道缝儿,低头一瞧,见里面除了人参就是荆荆草,再没旁的,赶紧又把药篓捂住,冲黄鼠狼冷眼呵斥道:“没得!”

      黄鼠狼放下两只小爪子,仰着脸儿咧着嘴哭道:“我的大孙子,就是被姑奶奶你挖走的那颗人参啊!”

      阿蒙一听,这家伙还真是为了她的野山参来的啊。真是有宝物就有贼眼睛,凭你千般小心万般藏,也不知怎的就露富了,招惹上这些贼孙惦记。行走江湖,当真是一点儿小心也不敢恍惚啊。

      阿蒙赶忙把药篓子抱得更紧了,瞪着眼睛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鼠辈,贼秃子,黄毛怪!见别人得了宝贝就眼红,全然不顾礼义廉耻为何物!还敢跑到姑奶奶这里来撞骗,当真是扯谎扯出花儿来啦!你的孙子能是野人参吗,你草柯子成精转投的畜生胎啊?赶紧给我滚!瞧见我脚边儿的石坷子没有,敢要是慢一点儿,小心我捡石头打你!”

      黄鼠狼挨了阿蒙的唾骂,脸上的表情更委屈了,矮着身子赖在地上,也不抬肩,也不挪窝,只撇着嘴幽幽地哭道:“姑奶奶你有所不知啊!我虽然不是这人参的亲爷爷,但只比亲爷还要亲呐!”

      黄鼠狼说着直起身来,一对爪子临风挥舞,一双眼睛望空流泪,拖着哭腔,咿咿呀呀唱戏一般的诉来:“我同人参他奶奶,在这山里一同生来一同长,一同开灵窍,一同步修行。想当初,我是山缝土窝里一只小黄鼬,她是我窝旁一株人参苗。

      “我两个,渴了共饮朝间露,困了倚肩抱头睡。青梅幼时结,竹马两无猜!愿共生与死,愿同尘与灰!相依相偎还相伴,互谅互敬还互爱。自小指日发宏愿,要一生一世常结伴。哪知道天公不作美,空许一场黄粱梦!她雷霆渡劫无生分,一朝身死赴幽冥!”

      黄鼬精说着泪如雨下,捶胸顿足,哀哀痛哭,道是:“临行前她把种子撒落土,生出一堆后辈苗。嘱咐我莫贪痴念寻短路,好歹看顾娃长成。我风里风里看,雨里雨里顾,可怜一片好沃土,籽芽只得活一株!”

      阿蒙本就是个心软的,见这黄鼠狼哭得悲情,说得伤心,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

      黄鼠狼一边儿抹泪一边儿说:“姑奶奶你哪里知道我悲苦,恨不得把眼泪都哭干!只为她一株籽苗存在世,我一口气强撑这许多年。好容易养得娃长成,谁想到半途又殒命!只留下一株小胚芽,陪我这老骨头熬时光!

      “从此后我是日日惊心夜悬胆,何曾安逸合过眼?朝防水露暮防雾,晴挡日头雨挡风,腰酸不敢卧下歇,腿疼不敢伸脚躺。豁出这把老命来,终于养得芽儿长成。眼看它春来抽新枝,眼看它夏来绿叶浓,眼看它秋来生绛果,眼看它就要落子把家成。”

      黄鼠狼“哎”的一声长腔,飚出满心悲苦,噎着气颤巍巍地哭道:“谁知我今日赶集去,回来见土翻巢也空!原是您二位采了我的孙儿去,叫我这小妖忍苦不敢放悲声!你师父道行高深我斗不过,姑奶奶你严词厉色我不敢惹。今日我孙儿有命难活成,也只能说因果自有天造定。怨我这糟老头骨贱忒身轻,好要去人间买米粮,落得骨肉分离凄惨地,磕破头脸难赎罪,掴烂面皮悔过轻!”

      黄鼠狼说着,复又向阿蒙拜倒,苦苦哀求道:“小老儿我不敢携怒含嗔怨,只求姑奶奶你行行好,让我临行前将娃送一程。只当全我这孤老头子的爷孙情,好歹我疼它一场!”

      阿蒙早已是泣不成声,把人参从药篓子里取出来,递与黄鼬精道:“你别说了,快把小人参带回去吧,我不夺你所爱。你以后千万要把孙子给看护好了,莫再让他被旁人采了去。”

      黄鼠狼接过人参,喜得千恩万谢,将那小布包奉于阿蒙道:“这是小妖方才赶集时买来的米饭团,姑奶奶您趁热尝尝鲜,全当小老儿孝敬您的一分心意了。”

      阿蒙收了黄鼬精的米饭团,一边吃一边等魏清明上来,只觉得这饭团子馨香甜腻,还蛮好吃嘞。谁知道没吃两口,脚下的土地便发癫似的摇了起来,药篓子都给震得飞出去了。阿蒙吓了一跳,慌忙伸出手去抱树,结果山体抖动得太厉害,愣是把她也给掀翻了出去。

      却说司命大人得了宝盒,便立刻施展法术回到御龙殿幽暗的地宫里,推开密室的门走了进去。他把宝盒放到桌上,难掩满脸喜色,快步走到壁柜旁,又从柜子里面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桃木盒来。

      付敬之端着宝盒走到桌旁,用法术破开桃木盒上的封印,从里面拿出一册书简来。而后,又将另一只桃木盒打开,里面又是一卷书简,与先前那卷一般无二。

      付敬之将两册书简打开,里面皆是用神族文字两厢唱和的诗歌。付敬之小心地将两册书简叠在一起,只见清光一闪,两卷书简瞬时合二为一,上面的文字缓缓消失,有暗褐色的纹路从竹简表面渐渐显露出来,隐隐呈现出一副地图的样子。

      付敬之登时大喜过望,嫣红的唇角绽放开一抹大大的笑容,将手腕上的银铃往竹简上一挥,洒下一片白光,地图在银铃的光芒中霎时间清晰了起来。

      付敬之看着地图,眼睛瞬时间瞪大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过后,紧接着便是狂喜,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手指都颤抖了起来。

      付敬之盯着地图,正看得正如神,冷不防书简上突然腾起一簇火焰,无风自燃,顷刻间便将地图焚烧干净,只剩下了焦黑的竹简。

      付敬之摇摇头,唇角露出了轻蔑的笑意,用他那充满艳情的嗓音悠悠说道:“瑶姬公主,你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这般优柔寡断,这般瞻前顾后,这般自欺欺人,这般可笑可叹!画下了圣域的地图,又设置这一触既毁的机关。既抱着伯渔公子的诗盒难舍旧情,又委屈顺命嫁于他人为妇。既想天庭能够取得战争的胜利,又妄想能够保住丈夫的性命。这般痴愚软弱,拎不清自己的处境,难怪落得最后的下场。情人,丈夫,女儿,母族,一个都保不住!”

      付敬之说着冷笑一声,随手将已然化为焦炭的书简抛掷一旁,又从桌屉中取出一枚巴掌大小的盒子,将盒子打开,里面现出一串闪着冰冷光泽的明珠来。

      这是魔君的二十颗齿珠,在昏暗的地宫里,泛着森然的白光,显得有些可怖。串珠顶头一枚血珠,散发着乌沉沉的色泽,足有鸽子蛋大小。

      付敬之看着锦盒里的串珠,发出了银铃一般畅快的笑声。昭云魔君的牙齿,圣君殿下魔力加持过的血珠。上一任魔君的骨,下一任魔君的血,打开圣域之门的钥匙。

      付敬之微微偏过头,目光掠过放在桌子上的一枚青瓷圆钵,用闲适的声音悠悠地说道:“我今年二十一岁了。我得到了魔君的牙齿,圣君的魔血,共二十一颗宝珠。我得到了瑶姬绘制的地图,找到了通往圣域的路径,还拿到了进入地宫的钥匙!莲心,你说,是不是我的气运到了?”

      青瓷圆钵中,一颗圆润洁白的莲子静静地漂浮于水波之上。地宫中万籁寂然,唯余司命大人放肆又得意的笑声。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