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3、大愚江上 5 ...

  •   魏清明猛的转过头去,见一个小男孩儿站在暗影里,手下按着一柄宝刀,正笑嘻嘻地望着他。

      那柄宝刀几乎跟这小男孩儿一般高。刀身寒意逼人,萦裹着暴戾肃杀之气,在这幽暗的水底散发着皓月一般的明光。

      刀背上锻刻着一排铭文:玄冰之铁,太阴之精,煅以赤火,淬以神血,百炼乃成。拘月魄为魂,凝霜华为刃,夺造化为功。吾得此刀,当踏破凌虚,问鼎苍穹!

      是了。这是北方极寒之地的主人,冰川巨龙,大魔王寒彻的刀。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挥刀斩向苍穹,就被齐济宝格打败,率部族南向称臣。这把刀也被齐济宝格作为战利品被带回了魔域。

      刀柄是黄金铸就的,刻着两条蜿蜒交错的蛟龙。蛟龙的眼睛是幽蓝的宝石,尖利的毒牙紧咬着刀环。

      这柄“净如凝霜月,重逾银砀山”的宝刀被小男孩儿按在手下,一点儿也不显得突兀,反倒被它的主人盖过了光彩。

      小男孩儿见魏清明回过头来,眉眼一弯,嘴角斜斜的上挑了起来。这小男孩儿有一双琉璃般晶亮的眼睛,笑起来眼睛里带着些邪邪的痞气。

      他的额间生有龙族的犄角,颈下悬挂着一颗径有寸许的明珠。一头浓密毛躁的乌发,微微的打着卷儿,发梢间垂着系发的五彩璎珞。他穿着月白织锦金丝缎箭袖,茶色百褶束腿裤,衣上绣着夜叉吞食百鬼的月夜净海图。

      此时,他就站在幽暗的水底,水波浮动,光影闪过他的脸颊,他的眸子在暗影中闪着晶然的光。如墨的乌发在水波中轻扬,露出左耳垂上镶着的一颗赤色珊瑚坠。

      魏清明有一瞬间的恍神,他愣愣的望着站在暗影中的小男孩儿,脱口而出:“阿御茶?”

      小男孩儿闻言,皱起了俊逸的眉峰,一把抽起插在泥沙中的宝刀抗在肩上,叉着腰,歪着头,挑着下巴,斜睨着魏清明,冲他呲出了锋利的獠牙,气愤地喊道:“叫哥哥!”

      魏清明的眼睛突然湿润了。

      阿御茶。龙母娘娘的第三个儿子。只比自己早出生三天,闹出的动静却比自己大了三十倍也不止。他从龙蛋里破壳而出的时候,像一头暴躁的小野兽,哭得满脸通红,狂怒的挥舞着小拳头,蹬着小胖腿,张牙舞爪,一顿乱滚,把破开的壳都碾成了粉末。

      阿御茶的哭声,绝对是所有魔域众生的噩梦。只要他一哭起来,不要说魔宫,整个君拓山的活物都不要想睡觉了。阿御茶的哭声能高过贪狼的怒吼,魔君的战鼓,比天帝启动窥云镜的动静也不遑多让。真是听者胆寒,闻者心惊。

      偏他从小还是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打不服,哄不听,逗也逗不乐。非得是这小祖宗自己哭累了才罢。

      可是阿御茶这家伙,精力旺盛得令人害怕,能从日出哭道日落,喝口奶,润润嗓子,还能再接着哭到第二天早上。

      龙母娘娘不止一次的对阿碧鄂娘娘说道:“咱把这小崽子扔了吧?全当我没有生过他。我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这个哭得跟红毛怪一样的孩子是我生的。”逗得阿碧鄂娘娘笑个不住。

      阿御茶一睡着,整个魔域便洋溢着一派宁静祥和的气氛。大家都喜上眉梢,笑生双靥,简直就是普天同庆。所有的魔族,包括魔君,都小心翼翼的悄声说话,轻手轻脚的走路办事,生怕一个不小心吵醒了这个混世魔王,那悲惨的噩梦就又开始了。阿御茶一睡着,连风都变得悄无声息。

      直到后来,阿御茶稍微长了一点,发现拳头比哭声更能表达自己的愤怒的时候,才把大家从这种痛苦中解脱了出来。然后,一段崭新的噩梦,就又开始了。

      阿碧鄂娘娘觉得阿御茶和自己的济日格差不多大,就想把他们两兄弟放在一处抚养,从小培养兄弟俩的情谊。结果阿御茶刚被抱过来放到圣君的床榻上,就一个翻身,挥动着有力的四肢,张牙舞爪的向着静静躺在襁褓中的圣君殿下爬过去。

      当围在床榻边的众位娘娘和侍姬带着灿烂的笑容,一边说笑,一边等着看阿御茶哥哥爬过去拥抱可爱的弟弟这种温馨场景的时候,阿御茶就已经一口咬在了圣君殿下的脸上。

      魏清明记得母妃娘娘说,阿御茶那个时候还没有长牙,就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牙龈的印记。若是长牙了,他的脸上恐怕就要少一块肉了。

      还有一次,宫女们抱着他们两兄弟一同去沐浴。洗濯完毕,刚刚把圣君殿下从浴池里抱出来放在丝毯上,回过头时,阿御茶殿下就已经不知爬到哪里去了。

      若不是他在爬的过程中,看到了魔君豢养的金雕,一把抓住了金雕的脖子捏在手里,拉住这大鸟的翅膀又扯又咬的,惊得那只雕惨叫连连,惊动了宫殿里的侍卫,发现了挂在窗台外面的阿御茶殿下。只怕他就要沿着窗户爬到宫殿的屋顶上去了。

      阿御茶,魔君的第九个儿子,君拓山的混世魔星,人厌狗憎的小混蛋,走到哪儿祸害到哪儿的破坏大王。

      此刻,阿御茶就这样静静的站在自己的面前,抗着寒彻的宝刀,凝着含笑的双眸,一任水波抚过他的脸颊,扬起他的乌发,洁白的牙齿在暗影中闪着晶然的光。

      他无疑是几个兄弟当中长得最漂亮的,也是最霸道的,没有道理可讲。看到了喜欢的东西就要抢,看到了不喜欢的就要毁掉。不管对手是谁,都敢冲上去一番搏斗,全然不知畏惧为何物。当然,也是几个兄弟当中挨揍最多的。

      “这是我的哥哥。这是……阿御茶。”魏清明喃喃的说着,泪水模糊了眼睛。

      那个立在暗影当中的小男孩儿展颜一笑,大步向着魏清明走来。水波裹着他的系在腰间的红色丝绦,扬起他系在发间的璎珞,他就这样带着一脸张扬明媚的笑意,从暗影当中走了出来。

      阿御茶走过来,一把抓住魏清明的臂膀,脸上满是兴奋的笑容,拉着他激动的说道:“魔君向望月海的蛟族宣战了。大军正在君拓山下集结,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济日格,咱们俩一起偷着跟去吧。你不想上战场吗?咱们一起去试一试,看蛟族的利爪是不是像传说中的那么锋利。”

      魏清明抓住小男孩儿握在自己臂膀上的手,强抑着心中的悲伤,盯着他琉璃般晶亮的眼睛,冷冷的说道:“阿御茶已经死了!”

      小男孩儿愣了一下,眼中突然绽开了笑意,歪着头,盯着他笑道:“怎么?你不愿意和哥哥一起去么?”魏清明把他的手从胳膊上拿下来,泪水凝在冰冷的眸子里,盯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睛冷冷说道:“我的哥哥,阿御茶,已经死了!”

      小男孩儿眼中的光彩暗了下去,脸上现出了悲凉的表情,他松开手,慢慢向后退去,轻声说道:“对呀,我已经死了。圣君殿下,时间过得真快啊,我已经死了三百年了。”他退回阴影中,消失在了幽暗的江水里。

      魏清明的身体不可抑止的颤抖起来,他闭上眼睛,又看到了漫天的火光。厮杀声,怒吼声,武器刺进血肉、折断骨头的声音,还有令人作呕的笑声,将欢喜的庆典变成了充满杀戮的修罗场。

      阿御茶的脸上带着被锐器划破的伤口,踉踉跄跄的向自己扑来。他想来救自己的弟弟,他想来救魔族的圣君,他想扑过来,折断真武神君刺入自己心脏的长’枪,可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挣扎着向自己扑来,眼睛里爆出了乌红的血珠。

      突然,一只狼爪从阿御茶的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锋利的爪尖从他的胸前探出,血顺着利爪流下,把阿御茶的礼服都染成了乌红的颜色。

      阿御茶低头看着胸口的血洞,琉璃般的眼睛黯淡了下去,他缓缓抬起头,向倒在草地上的圣君殿下伸出了双手,对他说道:“活下去,我的弟弟。”眼泪从阿御茶的眸子里流了出来,燃烧着灼灼的恨意,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他定定的望着倒在草地上的弟弟,对他说:“活下去,我的主君!”

      魏清明仰起头,呲出了锋利的獠牙,拳头捏得“咯咯”响,任泪水从他紧闭的眼眸间流出。

      大愚江底,浮光幽暗。圣君殿下的身体在江水中轻轻颤抖,他握紧了拳头,喃喃地自语:“贱婢,以为凭借水族幻术,便能禁锢本王?从本王决定复仇的那一刻起,这世上就不再有能困住我的噩梦!”

      就在此时,圣君殿下的耳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哭声。

      魏清明猛的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站在水底的阿蒙。她穿着粉色的缃裙,梳着一条黑光油亮的辫子,辫梢上戴着刻着玄鸟图案的发箍。此时正惨白着小脸立在那里,望着他,哭得哀痛不已。魏清明愣了一瞬,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一步。

      阿蒙跑过来,扑到他怀中,喊了声:“哥哥!”魏清明心内对自己说:“这是幻觉,这不是真的,这是妖术织就的梦境。阿蒙不会这样叫你。便是阿月,也没有叫过你哥哥。”可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抱住了这个在自己怀里瑟瑟发抖的女孩。

      她这样温暖,这样真实。怎么会是梦境呢?是不是自己已经挣脱了水族的噬魂大阵,走了出来?阿蒙不是被扔到这江水中来了吗?她一定是在这黑暗的江底独自醒来,见不到自己,非常害怕,所以哭得这么伤心。魏清明思绪飘飞,脑海间变得混沌起来。

      阿蒙紧紧的抱着他,脸埋在他胸口,滚烫的眼泪滴在他的心头,哽咽着问他:“哥哥喜欢阿月吗?”

      魏清明的身体猛的一颤,紧紧的搂住了她,脸埋在她透软的发间,低声答道:“喜欢。”

      阿蒙伏在他怀里,哭得伤心不已,抽泣着问道:“不管阿月变成什么样子,哥哥都喜欢吗?”

      魏清明将她抱得更紧了:“喜欢!”

      阿蒙轻轻的从他的怀抱中挣出来,低着头问:“阿月这个样子,哥哥还喜欢吗?”

      魏清明的心猛的一沉,就看到阿蒙缓缓的抬起头来,她的脸上,满是被雷火击伤后焦黑的皮肉,一双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嵌在那一片焦黑的皮肉中,闪着灵动的光,让人痛彻心扉。

      阿蒙将手举到他面前,给他看手腕上被绳索勒出的淤痕,向他哭诉道:“他们把我吊起来,好疼呀!”说着便大哭起来。泪珠从她的大眼睛里滚落出来,把她脸上焦黑的皮肉都冲落了,露出了底下染着鲜血的森然白骨。

      魏清明只觉得心脏在这一刻突然炸裂开来,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脑海,他抱着头,发出了一声哀嚎,跪倒在了大愚江底。

      炽牙和司命大人正在半空中斗得你死我火,忽然见江面下咕嘟嘟冒出水泡来,仿佛下一刻就要沸腾了似的。

      炽牙望着付敬之冷笑道:“你火灵术修好了吗,就敢妄用水族法术,结这样高的阵法,以你的功力,支撑得住吗?万一束缚不住,让他挣脱出来,你还想活着回到益州去?”

      付敬之一剑格开了炽牙的利爪,冲他笑道:“驸马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倘若圣君真能从噬魂梦境中挣脱,出来要杀第一个的便是你!”

      话未说完,便见江面猛得降了下去。仿佛江底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满江的水都争前恐后的向下灌去。江面顷刻间便下降了五尺多深,露出了两侧湿哒哒的江岸,以及江岸上褐色的石块和丛生的水草。

      正在空中搏杀的二人顿时脸色大变,顾不上缠斗,飞速向被魔气裹着飘在空中的阿蒙冲去。司命大人速度很快,炽牙更快,眨眼间便冲到阿蒙跟前。

      付敬之眼看着炽牙就要伸手把阿蒙抓在怀里,瞳孔陡然紧缩了起来,手腕上寒光一闪,那枚印有火字云纹的银铃铛便瞬间移至阿蒙的头顶,洒下一片白光,阿蒙又在那团白光消失了。印有火字云纹的铃铛收走了阿蒙,便又化作一道白光驰回,重新系到了司命大人的皓腕上。

      炽牙伸手扑了个空,顿时大怒,回过身来瞪着腥红的眼睛冲付敬之骂道:“贱奴!敢动我的阿月!”

      司命大人风情万种的一笑,便纵身向高空飞去,洒下一串欢快的笑语:“驸马大人真是不懂怜香惜玉,待会儿圣君殿下出来,那该是怎样的动静?公主殿下千金贵体,怎么能暴露在空中,任凭风浪侵袭?万一公主贵体有伤,驸马不心疼,奴婢还心疼呢。”

      炽牙一纵云头,紧逐其后,拼劲全力向司命大人冲去,刚刚冲到近前,还未来得及抓住司命大人的一片衣角,便见大愚江中,一道水柱冲天而起,将他们两个从云头齐齐拍落下去。

      荆六郎睁开眼睛时,入眼是海淀青的织锦帐子,帐子顶上绣着云龙出海的图案。这不是邵远泽那个家伙的房间吗?自己明明在快到江城的路上遇到了一只极难对付的妖怪,激斗之时被他打落在地,怎么又突然到来了邵家的船上?

      荆六郎只觉得一团浊雾逼在心间,怄得自己气都喘不上来了,想掀开盖在胸口的被子,才发觉自己连手也抬不起来,浑身的骨头像碎裂了一般,疼痛难忍。胳膊腿都像灌了铅,沉甸甸的不听使唤,带着酸麻的胀痛,一阵一阵的袭来。

      这时候,就听身边一个带着哭腔的声音紧张的问道:“宝儿,你醒了?”荆六郎艰难的转过头,就见一个妇人坐在自己床头,正拿着手帕拭泪。

      这妇人穿着青缎墨边儿斜襟小袄儿,月白褶边素色裙子,挽了光光的堕马髻,头上、身上,一点儿首饰也无。一脸的悲痛惶急,眼睛都哭肿了。

      荆六郎看妇人一身素色衣裙,脱簪摘珥,不施粉黛,全无半点颜色,又隐隐的听到外面有哭声传来,不由心头猛的一窒,涌起了强烈的不安感,问妇人道:“娘,怎发生什么事了?”

      妇人赶紧帮他把被角掖好,哄他说:“并没有什么事。宝儿,你发烧了,赶快休息吧,不要胡思乱想。”

      荆六郎听着外面的哭声,巨大的恐慌涌上了心头,怕是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他含着眼泪问妇人:“他们为什么压低了哭声,不敢让我听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奶奶呢?”

      妇人见问,泪水涌出了眼眶,忙忙的按住了荆六郎,对他说:“老太太并没有什么事,只是近来日头太毒,受了些暑气,有些不自在,正给前舱里躺着呢。你现如今病歪歪的,别去打扰她老人家,免得奶奶见了你伤心。”说着说着,泪水便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落下来。

      荆六郎望着妇人的眼泪,也跟着哭了起来,他不信妇人的话,挣扎着就要起来,往老太太跟前请安去。妇人见哄他不住,只得实话告诉:“你奶奶去了!”

      荆六郎听了,哭得一头栽倒在枕头上。妇人拉着他劝道:“宝儿,生死有命,人的寿数都是上天注定的,谁有办法改变呢?你不要哭了。你刚受了这么大害,得小心养着。你这样小的年纪,倘若留了什么病根儿,往后可怎么办呢?”

      荆六郎倒在枕上,哭得哽咽难抬,对妇人说道:“我原在山中修炼,突然间感到一阵心慌,六神难安。占卜一卦,主妖邪作祟,家中长辈恐受侵害。我慌着奔回,原是想拼着一己之力,护卫老太太周全,却没想到,这妖邪竟是我自己带回来的!”

      真是人命天注定,半分不由人。挣不得,解不得,拼不得,脱不得。原以为自己千里奔袭,可以回来救护祖母,没想到竟是自己亲将恶鬼迎进家门。一时间愤悔难当,懊恼欲死,倒在枕上哭个不住。

      雪团似的少年从门口探出头来,望着哭成泪人的荆六郎说道:“宝儿,别哭了,舅舅给你报仇!”

      若在平时,荆六郎听到少年这般叫他,早就该恼了。只是此时哭得撕心裂肺,哪有多余心思理他?

      邵大当家出了船舱,走到甲板上,看着码头中密密麻麻的船只,穿行于船只地面间蝼蚁般的人,只觉得心头一股怒火按耐不住。当下一招手,十几个人便围了过来。

      少年板着脸,冷声吩咐说:“赶紧生火造饭,吃饱喝足,跟爷去报仇。把那缠害我外甥的妖孽捉来,油锅烹炸,符水煎煮,让那作死的东西不能超生。给我六郎出这口恶气。”

      那使铜锏的紫衣男子说道:“邵当家,那妖怪只是一团黑雾,连个形体也没有,倘若他一头扎进水里,或隐匿于雾气之中,咱们可怎么寻他?连看也看不着,如何寻仇?”

      邵当家冷笑一声,说:“盯紧了那个站在船舱上穿花衣服的女鬼就行。”

      旁边一人名唤赵七,使一把鹰嘴斧,最是憨头憨脑,听见邵大当家如此吩咐,顿时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望着邵当家雪团儿似的粉脸问道:“盯那女鬼干什么?咱们不是要去捉那附身在荆小郎君体内的妖怪吗,只管盯着那女鬼看,妖怪跑了可怎么办?”

      邵大当家见这憨货问这么蠢的问题,气得脑门儿上直蹿火苗,瞪着他骂道:“笨蛋!你没见那妖怪火急火燎,是奔着谁去的?他借了六郎身体,一路疾驰,分明是为了前头那船上的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姑娘。你没看见那女鬼随手一扔,就把那姑娘给扔江里了。那妖怪是不是跟着‘扑通’一声也跳下去了,连眼睛都不带眨的?”

      赵七听了搔搔头,接着问:“那他捞了姑娘不该走了吗?还会把姑娘抱到船上去,给那女鬼凑一堆吗?不怕那女鬼拉住姑娘再扔一次?”

      邵大当家气得简直要翻白眼了,冲赵七骂道:“笨蛋!要是有人把你媳妇扔到江里,你是不是上去一把捞起来就走?权当没事儿人一样?”

      赵七一听勃然大怒,举起鹰嘴斧,怒喝道:“谁敢把我媳妇儿扔江里?老子非把那泼贱剁成肉糊扔到大愚江里去喂鱼不可!”

      邵大当家一摊手:“这不就结了吗?那妖怪把姑娘捞起来,第一件事儿肯定就是去找那女鬼报仇。我看那女鬼邪性的很,不是好对付的,那妖怪对上了她,少不得一番缠斗。咱们只要盯紧了那个女鬼,不怕看不见那个妖怪。”

      众人听了纷纷赞叹道:“还是大当家的有脑子!”

      邵大当家得意的一仰头,冲身旁穿紫衣服的汉子吩咐道:“奎叔,你去把上次驱鬼时,张天师赠给咱们的符箓法器都取出来。还有咱们买的那些开了光的武器,祭了神的铁符宝券统统拿出来。

      “管他是妖是鬼,敢得罪我水龙王,管叫他在这大愚江中有来无回。不给他些厉害瞧瞧,他就不知道在太岁头上动土的下场。”紫衣汉子答应了。

      邵当家复又对那使鹰嘴斧的汉子说道:“赵七,你备份儿厚礼,上岸去把张天师请来。让他跟咱们一起去,擒住了那个妖怪,我给他捐一万两银子的功德。”

      赵七答应一声去了。

      一时间众人吃罢酒肉,备好符箓武器,兴奋得摩拳擦掌,热血沸腾,专等着天师来了好开船,去寻那妖怪报仇。等了多时,却见赵七那呆子独自一人回来了,连带的礼物都原封不动的拿了回来。

      雪团儿似的少年见状皱起了眉头,问赵七:“怎么回事,张天师不在?”

      赵七“嗨”了一声,把礼物放下,有些气愤的说道:“在呢!怎么不在?我去的时候,他还在家里摆卦呢。”

      少年听了把眼一瞪,望着赵七说道:“那怎么不给请来?就你自己这样擎头抬脸的回来了?”

      赵七气得把斧头一顿,恶狠狠的说道:“那张天师真是个不识好歹的玩意儿,死活不肯去!不知使的什么定身法,我拖都拖不动他!”

      少年挑眉道:“你没说是我水龙王请他?”

      赵七瞪着一双牛眼,气愤愤地说道:“怎么没说?我直接告诉他,这次可是邵当家您的大事儿,专为荆小郎君报仇去的,叫他别扭捏。倘要是耽误了您的正事儿,他以后还想不想在江城混了?”

      少年满意的点点头:“你这憨头这次还挺会说话的,那他怎么说?”

      赵七顿足道:“他说,今日大愚江上往来的主顾,哪个他都得罪不起,宁可以后关了庙门不做生意,也不能把命搭进去。还叫我带话给您呢,说让你退一步海阔天空,还说什么‘吃亏是福’呢。让荆小郎君别报仇了,最近半年也别出门,给家养着得了。”

      邵大当家听了这话,那小脸儿气得呀,白里透红,红里透白,简直都跟个破了皮儿的荔枝似的。

      邵当家重重的啐了一口,恶狠狠骂道:“这鳖崽子玩意儿,平日里跟老子称兄道弟,讲不尽的假义气,关键时候给老子耍怂是吧?敢情被欺负的不是他外甥!给老子等着!这次干仗回来,老子非砸烂了他个怂货的天师庙不可。到时候,看他个老王八是伸头还是缩头,敢不敢退一步海阔天空?”

      赵七:“那他要是真的退了呢?”

      少年冷笑一声:“那他后半辈子也不用想别的了,静等着享福吧。”

      穿紫衣服的汉子凑过来说道:“邵当家,张天师不来,那咱们还去吗?”

      雪团儿似的少年一仰头,眼睛里迸出冷冷的光来,大声说道:“去!干嘛不去?他不来压阵,咱们的买卖还不开张了?我水龙王干仗靠过谁?”

      话未说完,就听见身后一声巨响。回头望时,就见大愚江中,波涛澎湃,卷起小山一般的巨浪,猛的向他们袭来!

      犹如霹雳从天来,震落琼台万斛珠!却似狂风掀瑶池,玉液顿作倾盆雨!巨浪来时,直欲开山裂石。惊涛席卷,混却桑田沧海。

      潮起浪涌千年雪,水落漫裹万里云。只见那:

      千层浊浪汹奔涌,万迭峻波荡乾坤!烟波浩瀚,直吞山岳,江涛拍岸,天地倒悬。但听水声八方来,分不清东西南北,唯有巨浪滔天起,看不见星辰日月。

      浪起时,吼声如雷。水过处,漫连四野。

      这大愚江中,船坞码头,大小船只,如雨打枯荷一般颤,似风扫落叶一般颠。

      只见那轻舟小船,随波翻覆,逐浪打旋,似沸水锅里的虾米。巨航重舰,上下颠仆,左摇右晃,如蹴鞠场上的皮球。

      好一派浪涌潮急,水势滔天。真是个明晃晃水世界,涤荡荡涝乾坤!慌得那江上的船家,岸上的行客,鬼哭人嚎,拼逃奔命不提。

      邵当家扒紧了船帮,随着大船在浪涛上颠簸,直觉得浪打在脸上,跟榔头砸似的。赵七远远的吼道:“邵当家,这鬼天气,咱们还去不去啦?”

      邵大当家把脸一扒拉,吼道:“去!开船坞,乘巨螺号!”

  •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写的pass掉了,今儿又重新写了一章。盏今天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发觉自己陷入了深深的误区之中。这段时间盏总是沉耽于一字一句的推敲,生怕自己的文笔写的不够好,以至于耽误了剧情正常的走向。看到收藏的人很少,就担心自己写的是不是不够大众口味,看到掉粉,就觉得盏生失败,对自己码文的质量产生怀疑。完全忘掉了写作的初心。
    盏开始码文,是想到了一个好玩的故事,想和大家分享。是想跟着阿蒙和魏哥,一起去那个瑰丽的二次元世界冒险。这本是一件快乐的事,为什么会给盏带来焦虑和痛苦呢?因为盏丢掉了初衷,把心思都放到了旁的细枝末节上,这是不对的!
    盏要丢掉这些包袱,开开心心的码文。不要再给自己压力。盏要和亲爱的们一起努力,看着阿蒙和魏哥强大起来,收获他们的幸福!^_^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