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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小剧场 一 ...


  •   馥郁山深处,两间小小的草屋里,住着阿蒙一家。

      天还不亮,阿蒙爹就起床挑水去了。他挑水回来,走到小床前,见自家姑娘睡得正香,白白的一个小团子,蜷得跟个小球似的,不由想笑,把那小被子一拉,轻轻地给姑娘盖了盖。

      他一动,阿蒙就醒了。睁开一双迷迷糊糊的大眼睛,小脑袋在阿爹的手背上蹭了蹭。阿蒙爹的心顿时化成一汪水儿了。

      这时候,阿蒙娘走进来把眼睛一瞪:“还不起床?”小白团子瑟缩了一下,哼哼唧唧地不想起。阿蒙娘:“赶紧给我起床,再赖一会儿看我打你!”阿蒙爹赶紧劝道:“哎哟,现在还早呢。”

      阿蒙娘一把揪住阿蒙爹的耳朵:“我看你是皮痒了!整天正事儿不干,就知道教坏闺女来气我。要不是昨天你说阿黄整日睡到日上三竿还不起,阿蒙会跟着学?你不叫她也就罢了,我来叫,你还敢劝?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阿蒙爹赶紧讨饶:“我们就起呢,就起呢!你先去吧,我们一会儿就起来了!”说着赶紧去推阿蒙。阿蒙娘哼了一声,向外走去:“要是我洗漱好你还在这儿赖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阿蒙抱住老爹的手撒娇:“阿爹,我好困,再睡小一会儿。”阿蒙爹:“不行呀,你阿娘生气了。亲闺女,我给你说啊,我刚才打水的时候,看见那边儿地里的甜瓜都熟了。想吃吧?想吃就赶紧起,阿爹给你摘甜瓜去。”

      阿蒙在床上打滚儿:“想吃甜瓜不想起床。”

      阿蒙爹:“那怎么行?这样吧,阿爹给你摘甜瓜去,甜瓜摘回来,你就起,好吧?”阿蒙:“好。”阿蒙爹飞快地去了。

      阿蒙爹摘了甜瓜,还没走到门口呢,就见阿蒙娘拿着小竹棍往阿蒙屋里去了,紧跟着就传来了阿蒙的哭声。

      阿蒙爹急忙跑进去,见阿蒙娘气鼓鼓地站在床边,阿蒙捂着小屁股站在床下,哭得一脸委屈。

      “哎哟,老婆子你这是干什么呀?闺女都说了,我摘了甜瓜回来她就起了,你干嘛这么一会儿不得一会儿的呀?”阿蒙爹见阿蒙挨了打,真是心疼得都要碎掉了。

      阿蒙娘一听,手里的小竹棍就朝阿蒙爹身上招呼:“都是你惯得!起个床还要吃甜瓜?怎么不吃龙肉呢!”阿蒙爹一边躲一边说:“吃个甜瓜而已嘛,你干嘛发这么大火气?孩子还小,你讲道理嘛,动不动就打,吓着了怎么办?”

      阿蒙娘一听怒不可遏:“就你是好人是吧?就你懂道理是吧?那这个家你来当,我什么都不管行了吧?你还敢躲,你再躲一下试试!”

      阿蒙爹见媳妇儿动了真气,登时不敢躲了,杵在那儿硬生生地挨了十好几下。

      阿蒙娘揍完阿蒙爹,回过头来,一把揪住阿蒙的耳朵把她提拉到院子里,往沙坑边儿一丢,扔给她一截树枝:“昨天教你的几个字,一个字儿写一百遍,写不完不准吃饭!”

      阿蒙捡起树枝,蹲在沙坑边,一边儿哭一边儿写。那个字儿写得难看的呀,跟狗爬字差不多。

      阿蒙娘回屋里做饭去了。阿蒙爹跟着溜进去,见媳妇儿正烙饼子呢,笑眯眯地说:“哎呀,又做饼子呢。我媳妇儿做的饼,百里飘香,今儿个又有口福了!”

      阿蒙娘一记眼刀飞过来:“你少来这儿喜眉花笑的!整天就知道跟我作对,一天不气我就难受是吧?看回头把我气死了,你们爷俩儿就有好日子过了,整天想吃什么吃什么,想睡到什么时候睡到什么时候,谁管你们!”

      阿蒙爹:“那可不行。你不谁管我们爷俩儿谁管呀?你要是敢出去赶个庙会,我们俩就得活生生饿上两顿呢。离了你,半天也活不下去。”

      阿蒙娘哼了一声,不再理他。

      阿蒙爹见媳妇儿不一会便烙好了一张饼,喜滋滋地说:“饼子好了?我先吃半个啊,可饿死我了。”说着抓起饼子撕了一半儿,坐到桌子边儿去了。坐了一小会儿,见阿蒙娘忙着做饭没空理他,把饼一揣,轻轻地挪着脚蹭到门口,悄咪咪地跑出去了。

      阿蒙正蹲在沙坑边儿抽抽搭搭地写字儿呢,就见自家爹揣着半块饼跑过来:“快快,赶紧吃,别叫你阿娘瞧见了。”小白团子感动地泪都下来了:“阿爹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呀?”阿蒙爹笑了:“我可是你亲爹呀,哪有亲爹不疼亲闺女的?”阿蒙委委屈屈地说:“那我阿娘一定是后娘。”阿蒙爹把手里的饼一抬:“再说你娘坏话,饼不给你吃了。”

      阿蒙吃完饼,接着在沙子上画狗爬字。太阳出来了,热辣辣的,阿蒙的脸都晒红了。小脏手一边儿扒拉沙子,一边抹泪,脸上哭得黑一道儿白一道儿,脏不拉几的。

      阿蒙娘从窗户探出头来,冷着脸吆喝:“进来吃饭!”

      阿蒙小树枝一丢,直起小短腿“噔噔噔”就跑进屋里去了。也不用交代,赶紧跑到水盆那儿洗爪洗脸,把小爪子洗得干干净净的。

      阿蒙娘端上了烙饼,还蒸了一只鸡腿,夹到阿蒙碗里。阿蒙看见鸡腿,眼睛都要发光了:“谢谢阿娘!”阿蒙娘黑着脸:“还谢我呢,不气我就好了!”阿蒙筷子一扔,就要拿小爪子抓鸡腿吃。

      阿蒙爹赶紧捏着鸡腿骨把鸡腿拿起来:“哎哎哎,别脏了手,刚洗得白白的,阿爹拿着你吃。”阿蒙张大嘴巴,啊呜一口,咬掉一大块肉。

      阿蒙爹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哎哟,瞧这吃相,像谁呀?简直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阿蒙娘翻了一个白眼。

      阿蒙吃完鸡腿,阿蒙娘又撕了两条饼子放到阿蒙碗里。阿蒙拿筷子叨住,嘴趴到碗边儿,大口吃起来。

      阿蒙爹有点儿担忧:“不敢这么吃吧?万一吃撑着可怎么办呢?”阿蒙娘:“没事儿,可以吃半张。”阿蒙喜得眉开眼笑:“不撑着!不撑着!吃饼饼。”

      阿蒙爹:“哎呦,不敢吃那么多。这两条吃完就行了。”阿蒙噘着嘴:“不行,阿娘说可以吃半张!”阿蒙娘拿眼一溜这爷俩儿的神色,脸顿时黑下来了,把筷子往桌上一拍,瞪着阿蒙爹说:“你刚才那半张饼是不是给她吃了?!”

      阿蒙爹露出了小心翼翼的笑容:“我这不是担心,你真不让她吃饭了吗?”

      阿蒙娘凤眼一挑,怒泱泱的目光就看向了靠在墙边儿的小竹棍。

      只听“噼里啪啦”一阵棍儿响,阿蒙爷俩儿就被打到了外面跪着。阿蒙还好些,跪在树荫下面,小胖腿儿底下是厚厚的草甸子。阿蒙爹就有点惨了,紧挨着树荫边缘跪到了太阳地里,膝盖底下还撒了碎石块儿。

      阿蒙爹摸着脸上的棍子印儿对阿蒙说:“你看你,吃两条饼子就行了嘛,非要吃那么多,露馅了吧?还连累你老子挨打。”阿蒙气哼哼地控诉道:“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告状?半块儿饼子都不愿意让我多吃,你还是不是我亲爹?”

      阿蒙爹:“我怎么不是你亲爹?不是亲爹能跟你长这么像吗?你看咱爷俩儿这脸,这牙,简直一毛一样!”阿蒙瞪着自家亲爹树皮似的老脸,一脸嫌弃地说:“谁要跟你长的像?我才不要像你呢!你长的丑死了!你要是跟阿黄爹一样好看就好了,我脸上也会光溜溜的,不会长麻子了!”

      阿蒙爹一听,眉毛都要挑到天上去了:“他好看?他好看个毛线!不是跟你吹,你亲爹我年轻的时候,那真叫一个俊!只要我一出门,方圆几百里的姑娘们都跑来看我,最远的还从苏启山跑来呢,鞋都顾不上穿!”说着“嘁”了一下,嘴角撇出了万分嫌弃:“阿黄爹?他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阿蒙:“哎哟哟哟哟,说得跟真的一样。”

      阿蒙爹:“那可不是真的咋滴?我还能骗你啊?要不是我长的俊,你阿娘能看上我啊?”阿蒙:“我阿娘嫁给你的时候,怕不是刚好眼瞎了。”阿蒙爹着急了:“嘿,看来不找个证见你还真不能信了。”

      正在这时,一旁的小坟包里飘出来一团白乎乎的鬼魂,一边儿往阿蒙跟前飘一边喊:“我作证!我作证!”

      鬼魂儿飘到阿蒙跟前,在空中荡荡悠悠的说:“小妮子,你还真别不信。你阿爹年轻的时候啊,那叫一个帅气逼人!那叫一个英俊潇洒!那叫一个风流倜傥!要不是我没读过什么书,识字儿不多,我一定做一篇歌赋来记下你阿爹的风采,叫天下人都知道,叫后世都能瞻仰!”

      阿蒙爹带着一脸矫情的谦虚笑容说道:“哎呀呀,那都是过去的事儿啦,老邹你还提那干嘛?”

      那团叫“老邹”的鬼魂晃的更厉害了:“那怎么能不提呢,您的风采,见过的人谁会忘呀?只要您一出门,方圆几百里的妖怪都会跑来瞻仰您的英姿啊!那从苏启山跑来的姐妹俩,一个头上戴着红花,一个头上戴着黄花,长的可真水灵啊。那个连鞋都顾不上穿的是妹妹,叫阿花,就是现在阿黄的娘。”

      鬼魂儿说着飘到阿蒙耳边,悄咪咪地说道:“你阿爹跟你阿娘成亲的时候,她在屋子外头哭了一晚上呢,哭得我心都碎了。”

      阿蒙不耐烦道:“可行了吧你俩,吹两句得了。一会儿阿黄娘听见,看她不把你这阿飘的魂儿给打散了。”

      鬼魂儿嘿嘿一笑:“我说的都是实话,她打我干什么呀?”

      阿蒙简直就是惊诧莫名了:“你们都瞎吗?我阿爹这一脸麻子有什么好看的?”

      阿蒙爹不高兴了:“谁一脸麻子了?我就眼窝下面这几颗好不好?再说了,你还别瞧不上咱们脸上的麻子,这可是咱们有狐一族的标志啊!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想长都没有呢!”

      鬼魂顿时激动起来,在空中“哐哐”直跳:“就是,就是!我作证,我作证!你阿爹年轻的时候,那叫一个迷死人不偿命!尤其是脸上的麻子,别提多招人了!你阿爹大花褂子一披,胸膛一露,抗着大刀,踢着草鞋,往街上一走,哎哟娘诶,只恨我不是个女的!”

      阿蒙顿时被这激动得飚出颤音的声音激起一阵恶寒。阿蒙爹也不好意思了,忙挥手制止道:“老邹你别说了,越说越没正经了。”

      可是老邹已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外界说什么都听不到了,他要是敢有个人形,此刻一定是捧着脸咧着嘴蹲在地上发着痴笑望天的形象:“那可真是好时光啊!你阿爹,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多少小伙儿崇拜,都想追随他做他的小弟呢!大伙儿为了想跟他一样帅,还争着拿香火给自己烫出麻子来呢。”

      阿飘说着往阿蒙跟前凑了凑:“你看我,我就在眼睛下面烫了三个麻子点儿,到现在还鲜艳如新呢!”

      阿蒙一脸嫌弃地撇过头:“你现在白乎乎的一坨能看出个毛线!我都不想说你了,整天来捧我阿爹的臭脚你烦不烦?我阿娘今天不准阿爹吃饭,他可没有多余的饭给你当贡品,赶紧走吧你!”

      “啊?”阿飘愣了一下,怒斥道:“不早说!”说罢气哼哼地飘回墓里睡觉去了。

      正在这时,阿黄的娘提着个小竹篮经过,看见跪在地上的父女俩,袅袅婷婷地走过来:“阿木哥哥,又被罚跪了?你看你现在,都瘦成什么样儿了?小阿蒙也在这儿跪着呢,真是可怜!”说着就要掏出手帕来擦泪。

      阿蒙爹眼观鼻,鼻观心,抿着嘴角低声说:“我媳妇儿现在给屋里呢。”阿黄娘“嗖”的一下就跑了。

      阳光太温暖,微风太和畅,阿蒙跪着跪着,就睡意朦胧起来。小小的身子左晃右晃,小脑袋一点一点的。

      阿蒙爹看阿蒙晃着晃着,脑袋一点就要往地上扑去,忙伸手把闺女的小脸儿接住。阿蒙的下巴被亲爹托在掌心里,顿时觉得找到了舒适的支撑点,放心大胆地睡起觉来。

      阿蒙爹看着只想笑,笑着笑着也觉得困意上涌,脑袋一歪,靠在旁边的树墩儿上就睡着了。

      阿蒙娘出来看时,见这本来该跪着思过的一大一小,居然睡得人事不知,分外香甜。尤其是阿蒙爹,仰着脸儿,张着嘴,打着呼噜,嘴角还有一点哈喇子,甭提多蠢相了。

      阿蒙娘不由大怒,走到近前,轻轻地将阿蒙抱走,往阿蒙爹掌心里丢了块石头。阿蒙爹居然没有察觉,仍旧托着,还在梦里笑出声来。阿蒙娘白了他一眼就抱着阿蒙回屋了。

      过了许久,阿蒙娘正在家修指甲呢,自家的门“嘭”的一声被撞开了,阿蒙爹一脸恐慌地跑进来,手里揣了块石头,泪珠和着眼屎,颤颤巍巍地往下流:“老婆子,不好了,咱家闺女被人偷了!”

      阿蒙娘把指甲锉一扔,美目一瞪,尖牙一呲:“找去呀!”“哦哦哦,好!”阿蒙爹答应着,慌里慌张地跑了。

      阿蒙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冷不防被一阵凄厉的嚎叫声给惊醒了。侧耳一听,却是自家老爹,在外面一边跑一边喊:“阿蒙呀——阿蒙——乖女儿,你在哪儿呀——”一声比一声凄惨,一声比一声哀痛,真是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阿蒙从被子里探出小脑袋,迷瞪着睡眼问道:“阿娘,我阿爹干嘛呢?”

      阿蒙娘弹了弹指甲里的碎屑,懒懒地说道:“甭理他,练嗓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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