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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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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一脸疑惑,说不是。小狗扒着他的腿讨吃的,他没继续说什么,蹲下接着喂小狗。
陈亦恒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但是仔细看看,长相、声音却跟从前那个人有很大出入。约莫这人应该有四十岁左右,除了身高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但是依然给他一种亲昵感。
“你……呃,这是你的狗?” 陈亦恒试图打破沉默。
对方这下头也不抬地说:“不是。”
陈亦恒心想这人说话跟挤牙膏一样,不是你的还喂什么,现在养狗的人都宠得不行,要是让主人看到陌生人随意喂食物还不急得跳脚。
他心里很遗憾,看样子真的不是那个人。抬起头正好看到两座大厦夹缝中的一片天空,灰蒙蒙的没有半颗星星。陈亦恒想走却有些迈不开脚,明知道自己所想不可能成真,却还是想问些什么。
“哦对了,”那人突然开口,“我昨天撞的是你对不对?”
陈亦恒怔了一下,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
“昨天它受伤了,我发现了想带它看兽医,但它看见我就跑,不小心撞到你了真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陈亦恒连连说道,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同时想起昨晚的梦,怪不得会突然做了一个那样的梦,可能被撞的时候潜意识里就觉得他们很相似了吧。
陈亦恒蹲了下来,这才发现小狗左前脚系了一块小小的纱布。“它可能没有主人,我昨天就是在这儿发现的它,今天过来还在这儿。”对方声音低沉有力,但是所说也只是关于小狗,也并没有问陈亦恒认错人的事。
陈亦恒看着小狗狼吞虎咽,灯光从那人身后斜上方照过来,把对方的影子洒在了他的身上,陈亦恒突然觉得这种温暖有点过界,注意到的时候立刻往后退了一步。那人抬头看了看他,什么也没说。
陈亦恒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对方肯定也会觉得自己很奇怪,一个陌生人突然蹲在面前,还什么也不说。真是要多奇怪有多奇怪了。
“你很喜欢小狗吧!”陈亦恒有些尴尬,但还是试图找些话题来说。他不擅长和陌生人搭讪,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的原因,话一出口,那种尴尬和冷场的感觉立马让他打了个寒颤。
“不是,看它可怜。”
“……”
“你喜欢?”对方冷漠简短的问话把一个疑问句生生变成了肯定句。
“还……还行吧。”
陈亦恒对小动物实在不感冒,除了看到一些特别萌的图片的时候会很开心之外,非常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养狗养猫。但是为了把话题接下去,他还是补充了句:“我没养过,但是喜欢看他们的图片,小小的还挺可爱。”
那人仿佛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开始跟陈亦恒科普小动物。
“对,小动物跟人的婴儿时期很相似,眼睛占脸的比例很大,形态幼小没有攻击性,容易激发人的保护欲。这叫做‘baby schema’……”
陈亦恒后面的突然都听不清楚了,眼前一片眩晕。他突然站了起来,小狗被吓了一跳,立刻躲在那人身后。
“你叫什么名字?”陈亦恒不再客气试探,直接问了出来。
对方也站了起来,上下打量着陈亦恒。
“你有什么事么?”
“我……我叫陈亦恒,你还……还记得我吗?”
“别拐弯抹角了,你不知道我是谁还在这边跟我磨磨唧唧半天?是不是周总让你过来找我的?我今天跟他在电话里说了,这一批工程材料不用你们的没别的意思,以后咱们的合作也会照常进行。不用我再强调了吧。” 对方充满不屑打断了他,声音充满不屑。
陈亦恒愣住了,他真的认错人了。眼前这人的语气和眼神跟他公司那些自以为是的上级并无不同。
他匆匆否认了,转身离开。
陈亦恒回到家,翻出钱包最里层的照片。那是从他的高中毕业照剪下来的一块,两人并肩站着,穿着蓝白色相间的校服,时间太久,他们的面容淡得几乎辨别不出,但这是唯一一张两人的合照。他摊开手掌,把照片放进手心,轻轻握住……
十年前陈亦恒刚刚结束了高一的暑假。
G市的九月,虽称不上秋高气爽,早晚也已经有了些凉意。暑假实在热得厉害,陈亦恒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床就侧躺在床上用PSP打游戏,饿得不行就起身用微波炉热妈妈早上上班前留在冰箱的饭菜,迅速吃了洗完脸就继续坐在空调屋里用台式电脑玩魔兽。晚上爸妈都要加班或应酬,往往等到七、八点钟太阳落山他才下楼买饭,回来后边喝汽水边打游戏,在网络上呼朋唤友,天天如此,乐此不疲。
陈亦恒的同学朋友们并没有他这么好运,往往一大早就被家长叫起来,顶着大太阳去补习班,坐在城郊没有空调的小破屋里听一中各学科的名师上课。学校和教育局明令禁止补课,却也抵挡不住孜孜不倦请求的家长和“嗷嗷待哺”的学生,只得在城郊临时找了个废弃的院子,几个积极的家长只用了半天就打扫出了教室。这些同学一天下来生无可恋,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回家也无心恋战,陈亦恒找不到陪他玩的队友,一个暑假在网上结交了一大群天南地北的虚拟朋友,虽不知对方职业年龄,倒也打发了炎炎酷暑。
开学前几天放出了分班信息,陈父在分班结果出来前一晚给七中年级主任打了电话,不知是询问还是帮陈亦恒“抄近道”。陈父是G市最好的中学一中的副校长,儿子却上了一个远不如一中的七中。一年前的中考陈亦恒样样接近满分唯独物理只考了40,作为物理老师出身的陈父不知儿子是否故意作对,气急败坏半个月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陈亦恒中考两分之差没有进入一中,陈父联络了校长和教务主任,送了不少人情希望对独子开个特例,通知书都打印好了,陈亦恒却前无声息收拾了行李跑到了七中。
他十分鄙视父亲的行为,尤其经历了半个暑假持续有家长登门拜访求父亲卖个人情,父亲总是言辞油滑,嘴上说着努力给学生争取进一中的名额,拿了对方的好处过半个月再通知对方自己已经尽力但是实在不能开这个先例。唯独遇上有权有势的,无论孩子学习多差陈父也会迎着笑脸跑前跑后安排。陈亦恒不想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也不想高中三年天天受制于父亲。于是强烈拒绝了这种“抄近道”的安排,去了虽不如一中但师资仍尚可的七中。
陈亦恒高一快结束的时候选了理科,分班是根据高一成绩进行的。陈父打听到儿子进了两个尖子班之一脸上好歹有了半抹笑意,撇了陈亦恒一眼放任他去玩游戏了。
开学前陈亦恒略收了收心,减少了打游戏的时间,除了随便应付应付作业,便趁着日落余晖尚在的时候跑下楼打篮球。
楼下就是一中的操场,陈亦恒家住在一中的教职住宅区,他也并不是这里唯一一个从小在一中耳濡目染但是最后去了差一级学校的小孩。
这天陈亦恒拿着篮球走过去的时候正巧碰上了即将大三的周从真。后者是一中英语周老师的儿子。孩提时代周老师常常周末或者没课的时候来找陈父喝茶喝酒,比陈亦恒大四岁的周从真也时不时跟着过来,领着陈亦恒出去打篮球。
周从真虽然书香世家出生父母都是老师,可从小无恶不作,之前陈父避之不及,自从周从真上了七中住校以后,便明令禁止儿子与他来往。住校加上家长的干涉,自此两人便许久见不上一面,见面也无话可说,莫名有了些嫌隙。
陈亦恒一个暑假没碰见他,想是大学生的生活必定游山玩水丰富至极。走过去的时候周从真正背对着他练习投篮,陈亦恒想了一路如何打招呼。
”诶,你小子暑假干嘛去了,还想着放假约你出去旅游来着。“周从真听到脚步声转了头,一见是自己的小弟脸上便乐开了花。
”我在家打游戏来着,还以为你出去玩了……也没约你。“陈亦恒笑着走过去,周从真把篮球一把扔给他,两人一时无话,默契地对传。
几个回合下来陈亦恒有点头晕目眩,就地坐下。周从真正在兴头上,没理睬陈亦恒,自顾自投了几个球才坐了下来。
“你怎么现在这么弱,从小我白教你了。”
“我一暑假没运动了真哥。”陈亦恒淡淡回道。
“那你干嘛去了,我天天打球都不见你。难道是在家学习?”
“打游戏,睡觉。没什么意思。”
“哦。”周从真打开水杯猛灌了几口,然后递给陈亦恒。
陈亦恒接了喝了几口,他没怎么出汗,也不是太渴。看着逐渐黑下去的天空顿时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周从真曾经是他最崇拜的人,陈亦恒最不喜欢装腔作势自以为聪明的人,像是陈父或者有些同学。相反地周从真坏得很彻底,打架喝酒,从不卖弄,父母一个是语文老师一个是英语老师,小时候不管是打完篮球去周从真家里玩,还是父母太忙晚上把陈亦恒托付给周从真父母,总能吃到周妈妈可口的饭菜,听着那夫妇两人谈天说地,笑眯眯的平和眼神他至今都历历在目。后来周妈妈生病去世,周从真和父亲便都变了个人。初中时陈父当上了副校长,从此便与周家慢慢断了来往。
陈亦恒想问周从真大学生活怎么样,专业课难不难,有没有谈恋爱,也想跟他吐槽七中虚伪的老师和分科的事,最终觉得无从说起,便说了句“有空回七中啊”匆匆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