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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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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陈亦恒提前收拾了行李,准备次日一早提前到学校去。
七中离一中很远,单程要一个多小时。跟其他高中生一样,陈亦恒从高一就开始住校。六人间,上床下桌,公共洗手间和浴室。条件虽不比家里,但好在离家远,能逃离父亲的控制,对于陈亦恒来说便是好的。
陈亦恒当晚做了一夜梦。先是梦见和周从真一起去了敦煌,一路上吃尽黄沙,周从真皮肤干燥龟裂,却也不忘照顾陈亦恒,饭点时拿出便当盒说这是他妈妈带的…… 陈亦恒一下就惊醒了,坐起身来喝了一大杯水才慢慢平息了内心的惆怅。
接着他又梦见沙漠里走来一位侠客,魁梧有力,意气风发,长袍遮住了他的脸,左手持长剑,剑梢着地,四下寂静荒凉,只有风声、脚步声以及剑与沙子摩擦的声音。他跟着那位侠客走了很远,虽然没有出声但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绝望,侠客匀速前行,但陈亦恒分明感到他的步履越来越无力,仿佛时刻都可能倒在路边,一蹶不振……
陈亦恒一早是被父母的争吵声吵醒的,看了看闹钟,才七点。昨夜的梦让他困倦不已,但他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了。起床刷牙洗脸,16岁的他唇边的胡须已经开始变粗变硬,很影响美观,他试过用父亲的剃须刀刮掉胡须,却十分不喜欢刮过后干燥紧绷的感觉,便由着胡须慢慢冒出来,还好他年纪尚小,短短的胡须也没有给人沧桑油腻之感。洗漱完他便把书本文具一股脑塞进书包里,拖出整理好的行李箱,准备坐公交车前往学校。
“恒恒,吃完早饭再走吧!”妈妈一看儿子要离开,立马停止了和父亲的争吵,“好不容易这周末休假,还想着带你出去玩玩呢,怎么这么早就去学校?”
陈母是市医院的内科医生,做事认真负责,是陈亦恒最尊敬的人。不过他也习惯了父母一见面就吵架,早点去学校,还能落个清静。
“不了,妈,走了。”陈亦恒抱了抱自己的母亲,丝毫不理会父亲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他很少见到妈妈,从小开始就只能在睡梦中听见她回家和离开的声音。下了半层楼,陈亦恒抬头看了看,妈妈还在一只手撑着门充满笑意地看着他,陈亦恒一下子眼眶就有些发酸,横拎起行李箱快步下了楼。
陈亦恒坐了一小时车到了七中,又拖着行李从大门走到了寝室。他还不知道分班会不会重新分配寝室,就暂且回到了原来的地方。一进门,就看到室友钟泽远和林鹏。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会早来,快快快,作业借我抄抄,老子一个字还没写。”钟泽远一看到救星立马扑了上来。陈亦恒爆了句粗口就坐下打开书包把作业给他。
”我靠,你也没写,没写还让我看?“陈亦恒除了数学写了几张卷子,物理抄了抄书后的答案,其余几科连应付都懒得,空白的教辅书整洁得几乎可以继续拿出去折磨下一届学生了。
”我说我没写你信么?“陈亦恒说完看了看林鹏,自己是为了逃避父母,钟泽远是为了来抄作业,只有林鹏提前到校是因为家里学校太远。据说从G市到他家要转三、四次车,下了车还要步行两小时,当初中考后是一中和七中的校长亲自去邀请的林鹏,最后因为七中给了他额外的补贴才选择了这里。林鹏从第一次考试到现在都是年级第一,钟泽远每每口不择言说些关于衣服鞋子或者网游的话题总是被陈亦恒不动声色地转移到别的上面去。
”我以为大班长肯定写了。“钟泽远坐在椅子上来回摇,估计刚刚也没好意思问林鹏要作业抄。一年前刚进七中的时候,班主任就任命他为班长,陈亦恒毫无成就感,潜意识里总觉得是父亲又偷偷交代了班主任。虽然中考物理考砸了,但是他总分不低,之后在班里也一直是前三名,英语演讲、体育、长相样样不俗,尽管如此,陈亦恒还是心虚。于是他这个班长当的也是毫无官僚作风,总是站在同学的立场跟老师抗争,一年下来竟积累了不少人气。
”我没写,我敢打赌这次作业肯定不收,刚分完班没人管的。“陈亦恒道。
”真的吗,赌多少?林鹏,我押一百,你赌不赌?“
陈亦恒暗暗觉得钟泽远没脑子,道:“林鹏,你知道咱们换寝室吗?”
林鹏从书本中抬起头说:“应该不换,我今天见到年级主任了,他说不换。”
“年级主任?你怎么……”
“那就好,咱们五个人正好!!”陈亦恒立马夺过钟泽远的话,年级主任找林鹏说的肯定是助学金的问题。林鹏无所谓地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高一期末的时候寝室里一个同学转学到一中了,学校也一直没有安排人进来,其余五个人都巴不得多点空间放放杂物什么的。
钟泽远还在纠结作业的问题,陈亦恒觉得他有点傻。他对傻的人很是宽容,很容易站在对方的角度想问题,但对于优秀的人却总是挑三拣四。实际上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种病态的心理,但是很难改正过来。他也从来没有跟别人提过,当作个肮脏的秘密埋在心底。
几个人正说话,有人敲门进来。一个油晃晃的大脑门进来探了探,陈亦恒正想笑,钟泽远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哟,王主任啊,有失远迎啊。”钟泽远搬了凳子讨好加讽刺地请年级主任坐。
王锡辉快速地跟林鹏用眼神打了个招呼,然后看着剩余二人道:“一假期不见又长高了?作业都写完没啊?”
钟泽远一下就蔫儿了,支支吾吾地看着陈亦恒。
王主任没工夫瞎掰扯,敞开大门让门外的人进来。
“给你们增添个新成员啊。徐寄庭,新来七中的,学习很好,你们多互相帮助,有什么找班主任或者我。尤其你,钟泽远,你们寝室就你一个二愣子,赶紧学学人家吧!”
来者人高马大,比陈亦恒高出小半头,跟钟泽远这个傻缺肌肉男一般高,气质却远远不同。稍显长的短发,瘦削笔直的身躯,一对视便是满眼的敌意,开口却违和的充满善意:“我叫徐寄庭,你们好。”
徐寄庭穿着有点奇怪,说不上为什么,不是不合身,只是有种奇怪的年代感。同样具有年代感的是他的行李,棕色的大皮包,质量很好的样子,却略显陈旧。加上走近时一股淡淡的饭菜油腻味,陈亦恒便判断出他家肯定是经营小饭馆,因为条件差衣服和包都是哥哥甚至父亲淘汰下来的。
陈亦恒一边暗自想这下林鹏不孤独了,一边积极地去搬堆积在床铺上的杂物。
送走了王主任,徐寄庭便打开皮包,开始收拾东西。
”用不用擦一下?我这儿有抹布。“陈亦恒稍微有点洁癖,那床铺和柜子至少三个月没用过了,看着徐寄庭直接把衣物放进去顿时有点难以忍受。
”不用,谢谢。“徐寄庭声音不容辩驳,虽然表面礼貌充满善意,但实际上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感。
陈亦恒床铺在徐寄庭和钟泽远的中间,正对面是林鹏。四个人实在没有共同语言,陈亦恒跟钟泽远小声讨论了一会儿魔兽便专心收拾起东西来。
徐寄庭放完东西就不见了人,林鹏就着面包在学习,陈亦恒没吃早餐,肚子饿得直叫,便叫上钟泽远去食堂吃午饭。饭后回到寝室,陈亦恒就开始睡午觉,因为昨晚没睡好,一直到下午五点他才睁开眼。
他坐起身,钟泽远早已不在寝室,林鹏用一个破旧的手机小声地打着电话,另外两个室友都是本地人,估计不到明天下午不会提前过来。徐寄庭的床铺上多了床垫和蚊帐,看来是下午回来过,人却不见了踪影。陈亦恒伸了个懒腰,觉得学校的硬板床比家里的软床垫感觉好多了。
余晖从窗户斜斜洒进寝室,感觉安静又温暖。
陈亦恒很喜欢这种状态,没有人在耳边告诉他要怎么做,也没有人争吵、摔锅碗瓢盆,后天又是新的班级和同学,离高考还很远……他很享受现在。
周从真的妈妈曾经说过,三天不写字手就生了。于是从小就监督他和周从真天天练字,作为一个语文老师,她尤其相信“见字如面”,字体就代表了人的性格。陈亦恒想着自己不仅一个暑假都没有练字,连作业都没怎么写,突然就很对不起周妈妈。想到这里他又有点悲伤,窗外余晖散尽,乌蒙蒙的令人好不自在。
陈亦恒想了想立刻从床上爬下来,换了衣服去打篮球。
篮球场上碰见了钟泽远和邻班的几个同学,嘻嘻哈哈一阵之后陈亦恒便提议要斗牛,半场下来他才发现场边坐了个妹子,而钟泽远也时不时朝场外看去。陈亦恒内心一阵暗笑,一半笑钟泽远交了女朋友还不敢说,一半感叹这傻大个还能交到女朋友。
天色黑尽的时候众人一哄而散,陈亦恒本来想约钟泽远吃晚饭,看到扭扭捏捏的二人便成人之美一个人朝校外走去。
七中的校外各种摊子乱摆,几乎成了美食一条街。平时都是热热闹闹的,某些时候这些摊却一夜之间不见了踪影。陈亦恒之前看一本书介绍说间谍的筛选流程有多复杂,他却觉得都不如这些摊主,总能在城管来检查的头一晚收拾得利落干净,消失得无影无踪。后天才开学,这条街上只有零零星星几家摆了出来,用食物吸附着尘土。陈亦恒走远几步,到了一家看清来还算干净的店铺坐下。
“吃点什么?“
陈亦恒盯着菜单,突然觉得声音有点熟悉,一抬头竟然徐寄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