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安》衔青枝

6、夏幕晚霞（六）

　　（六）
　　车子有条不紊的行驶在街道上，霓虹华灯初上，两旁的街景不断流逝于眼前。车内放着柔软的纯音乐，白晟之一手把握着方向盘，一手调试着音乐声音大小，嘴上还吩咐着副驾驶座的沈慕舒替他翻找着齐秦的碟片。姜信同任嘉乔坐在后座，听着舒缓的音乐看着车窗外的景致。倒是任嘉乔十分的不安分，他凑到中间，两手扒着前面的座位一角，而后以十分标准的微笑看着还在翻找着碟片的沈慕舒。
　　白晟之斜眼看了看任嘉乔，一脸嫌弃的咂咂嘴:“诶！诶！你能不能把你那张谄媚的脸挪开卡在中间当摆设呢？”
　　“你开你的车吧！”任嘉乔别了白晟之一眼，缩回身子重新靠回座位上。
　　“找到了。你放得太隐蔽了。”沈慕舒终于在暗沉的车内找到了放在碟包最尾端的碟片，按下按钮，更换了碟片。
　　“我随便放的!”白晟之挠挠头，笑了笑，继续开着车。
　　“嗯我怎么还闻到钵仔糕的香味啊？”任嘉乔坐着坐着忽然又咋呼起来，透过一瞬一瞬飘忽而过的街景灯光，看到了姜信手上的钵仔糕，遂一把拉住她，“你怎么还没吃完呐？你吃不吃你不吃的话给我吃吧！”
　　“你的嘴消停一会儿吧！”姜信甩开任嘉乔的手，将钵仔糕拿得离他远一些，“我还没说我不吃呢!”
　　“切！”任嘉乔扭过头，“那好!那好!我不吃，我不吃!”
　　“哼！”姜信轻哼一声，抬起头时恰好捕捉到了在后视镜里沈慕舒的笑意，随即，心里又是一紧。
　　车内只有操作台上发出幽蓝的光，只浅浅的，不及一掠而过的街景灯光。但拂略而过的被建筑或角度割裂成不同形状的灯光落在沈慕舒身上且又很快消失，透过光看向沈慕舒，忽而觉得他不太真切起来。
　　他的出现令她惊喜也令她惊讶。她从未想过沈慕舒会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替她抹平一切跌宕，他仿佛是天际里远离尘烟喧嚣的神，即使降临在眼前，也令人感觉恍惚，何况，他的出现将她五年前的记忆牵扯出来，同时也播种下了一粒小小的种。
　　光影不断略过，耳畔是齐秦轻唱《外面的世界》，曲调柔和，如在耳边轻抚。姜信低头看着手上只吃了一小点儿有些晶莹透亮的钵仔糕，继而又一笑。她轻轻咬了一口，很甜，味道很似五年前那根小小的冰棍。
　　“嘿！到了!”
　　姜信抬头，白晟之差不多要停好了车。
　　“走吧!”
　　说完，四人下了车。姜信跑到垃圾桶去丢了竹签，她跑回来，同等待她的三人一道进胡同巷去。白晟之一边走着，一边同他们介绍，“我跟你们说啊！这家店虽然是在胡同尾，地理位置偏了些，但挡不住人家味道好啊！诶！他们家就是烧烤和馅饼最出名，要是稍稍来迟了些，你连队都排不上!”
　　“有你说的这么神吗？”姜信问，她似乎嗅到了几丝烧烤孜然的味道。
　　“那当然!信信，你哥在吃这方面绝对*不骗你!一会儿你尝了就明白了!”
　　几人继续往胡同里走去，石板路有些不平，踩到一些微翘的石板，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到了!”
　　走到尾端拐角，白晟之停下。
　　这是一间有些小的四合院，木门似才刷新过一番，在高挂的橙色灯笼下像渡了一层油般发亮。门是打开的，院里十分的热闹，摆了许多矮桌凳，也早有前来宵夜的人们落座，放眼望去，只剩下不到一两张桌子，而烧烤的滋滋油声也十分入耳，香味也扑鼻而来。
　　“老板!四个人!”白晟之朝正在招呼客人的老板摆摆手，领着他们往空座而去。
　　刚一落座，老板就拎着茶壶放到了桌上，又一一摆放好纸巾和碗碟，才将菜单交由白晟之手上。
　　“几位想吃什么？今天有供麻小。”
　　“有麻小那我要吃这个!”任嘉乔本来还凑在白晟之身边看着菜单，一听到老板说提供麻小，便迅速挪开侧过去的身子，朝老板告知自己的点单。
　　“好嘞。”老板记录着。
　　“你倒还真会挑啊！”白晟之撇嘴，“老板，要烤羊肉串，烤鱼，再烤几份蔬菜吧！哦！对了！还要份烤蚕蛹!”
　　“那慕舒，信信，你们俩吃什么啊？”
　　白晟之转由将菜单交给沈慕舒，沈慕舒浅浅看了一眼，将菜单放到姜信面前。
　　“我只要一碗馄饨就好了。”
　　“啊？大神，您就只吃馄饨啊？这儿有这么多好吃的呢!只吃馄饨怎么行啊!”
　　“没关系，就是馄饨好了。”
　　“好!”老板记录下。
　　“信信，你吃什么？要不要也点一份儿麻小”白晟之问。
　　姜信大致浏览了菜单，“那我要一份牛肉馅饼吧！还要烤冷面!”
　　“行!就这么着吧！老板，你去准备吧！尽量快一点儿啊！”白晟之拎起茶壶开始倒茶。
　　“好的，请先稍等!”老板收了菜单回去。

　　“他们家的烤蚕蛹特别好吃!待会儿上来了你们可都得尝尝啊！”白晟之手上握着筷子，指点着另一桌客人桌上刚刚送上来的烤蚕蛹。
　　“那有什么好吃的？大神，您吃小龙虾吗？小龙虾也特别好吃!”任嘉乔嫌弃的看了看烤蚕蛹的造型，还是转回头来问沈慕舒。
　　沈慕舒一笑，“偶尔吃，我的胃不太好，吃不了太辣的东西。”
　　“是吗？那太可惜了!对了！大神，你们在野战训练的时候有没有吃过蛇，或者是蚯蚓，还是那些不能形容的虫”任嘉乔来了兴致，瞪大眼睛问。
　　“……吃过吧！”沈慕舒喝了一口茶。
　　“哇！太酷了吧！”任嘉乔又是一脸崇拜，见沈慕舒的茶杯矮了一大截，忙提了茶壶又给续上。
　　“你这家雀儿也太狗腿了吧！你别给慕舒倒了，都快溢出来了!”白晟之连忙止住任嘉乔的手臂，遏制了马上就要溢出来的茶水。
　　“太激动了，太激动了！不好意思啊！”任嘉乔傻笑着，“大神，您能给我讲一讲你们作战时候的英雄战绩吗？我特别想听!”
　　沈慕舒还未开口，姜信便止不住鼻息间的不舒服，捂住嘴别开脸轻轻打起了喷嚏。
　　“怎么啦？信信，感冒了吗？要不要纸巾”白晟之赶紧问道。
　　“没，没事儿……”姜信摇摇头，“我没……”
　　她刚拿下双手，便被落在手掌上的红吓了一跳，再一看，连校服裤子上也滴下两滴鼻血，顺着纹路绽开，温热的鼻血流动下来，她有些发愣。
　　倒是一旁的沈慕舒动作迅速，他抽了好几张纸巾轻轻捂在姜信鼻间，然后领着她起身，“我先送她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哦！哦！好!”白晟之止了步，焦急的站在原地喊着，“信信，不舒服的话我们就去医院啊！”
　　姜信只点头。她此时慌乱得快要说不出话来，只乖乖得被沈慕舒带着往洗手间奔去。还好，男女分的洗手间外有公用的洗手池，遂沈慕舒在此止步，用凉水轻轻拍打着姜信的后脖颈。
　　“尽量别向后仰，稍稍低些头就可以。”沈慕舒将胡乱捂住姜信鼻子的纸巾拿开，替她揉了可塞进鼻间的纸团递给她。姜信将纸团塞进鼻中。
　　有了纸团的阻挡，姜信暂时可以不用担心鼻血会很快流出，她打开水龙头，洗去手上的血渍。
　　“慕舒哥，谢谢你啊！”她一边洗，一边小声的道谢，她面前是块挺大的化妆镜，她不敢抬头，怕看到自己因为鼻血流出而慌乱发红的脸色。
　　“没事的。夏天到了天气炎热，多喝水，或者可以用薄荷鼻露，能让呼吸之间不会很干燥，但也要注意感冒。”沈慕舒说着，继续替姜信揉着更换的纸团。
　　“今天上课还顺利吗？事情处理好了吗？”沈慕舒笑着问。
　　姜信点点头，“还好，至于打架嘛……明天我得在国旗下讲话后再上去检讨检讨才行!”
　　沈慕舒将沾了血的纸巾扔进垃圾桶，“打架虽然不好，但你很勇敢，女侠，有时候不用武力来解决事情可以少绕一些弯路。”
　　“嗯……我知道。”姜信低下了头。
　　“噗……”沈慕舒一笑，摸了摸姜信的头，“听话就好，不要让家人担心。”
　　姜信微微一颤，她仿佛还能感受到沈慕舒手的余温，似乎已经没入头顶，直至全身。
　　他，是在摸她的头吗？
　　脑海里好似有兴奋的电流一闪而过，姜信突然开始慌张起来，低垂的一双手不停的捏紧拳头又松开，手心已冒出细汗。
　　“感觉好些了吗？鼻血还有没有在流你抬起头来，我看一看。”
　　“哦！”姜信听话的抬起头。
　　映入眼帘的是沈慕舒如朗星般好看的双眼，她赶紧挪开眼睛，不自然的盯着地面。沈慕舒看着姜信鼻间的纸团并未有鼻血浸出，便轻松的一笑，将手上剩余的纸团一并放在洗手池边上。
　　“先自己换一换吧！我接个电话。”沈慕舒从衣袋里摸出手机，走到一边接电话。
　　沈慕舒并未有太多话回答，姜信凝视着他瘦削的背影，听到他的声音恢复了冷冽。
　　“是在E区的科技馆吗？好……知道了。”
　　沈慕舒挂了电话。
　　姜信已经取下了纸团，顿时觉得鼻息清爽。她注意到了沈慕舒最后的结束语，在他走进时问:“慕舒哥，你是要去E区吗？”
　　“嗯。怎么了？”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啊？”
　　“应该是星期五吧！”
　　“星期五”姜信眼中突然放了光，“那天我也会去E区的第十五中学参加物理竞赛，那里离科技馆不远，那个……”她顿了顿，一双手不自觉的捏紧拳头，“慕舒哥，如果你忙完了的话能不能来看我参加竞赛”
　　“竞赛什么时候开始”
　　“中午两点开始。”
　　“两点……”沈慕舒沉思了几秒，随即一笑，“好。到时候我来接你，行吗？”
　　“嗯!”姜信兴奋的点点头。对于沈慕舒的回答，她觉得十分的惊喜。
　　“那你要好好比赛，也要注意身体，走吧我们回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