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苏翠翠

22、第 22 章

　　十年后，神乐再次回到这个公寓，与他并排坐在沙发上，终于问出了在心头萦绕十年的问题。她直起身子，正视着银八，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胃里也跟着搅动起来。她微微皱起眉头，窘迫地问：“那个，不好意思，能帮我倒一杯水吗？我胃疼，需要吃药。”她从包里翻出一盒药，抠出两粒胶囊放在手心，接过银八递过来的水，将药送入口中。
　　“你的呕吐治好了吗？”
　　“没有去刻意治疗，慢慢就不发病了。”神乐隐瞒了启程时候的事，“倒是新添了胃病，真是伤脑筋，可能是刚才那碗拉面吃得太急了。”
　　“你是不是一直都没有好好吃饭？”
　　“嗯上学的时候熬夜写论文，工作了各处跑、熬夜赶稿子，有一顿没一顿的，没办法。”银八在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骂了她一句“笨蛋”。神乐并不恼，只是轻笑一声，说：“你不也是，当自己是酒仙呢？”她整个人瘫在沙发上，扭头看着银八，接着说：“服部老师接手班里那天，我回来了，那个时候你早已没了踪影。你把家搬得真干净啊，什么都没了，除了冰箱里的食物。我把里面的醋昆布都拿出来，就坐在这里，把它们全吃了，吃完就吐了。”神乐说着说着就笑了，好像讲的是一个笑话。她抹掉眼角的泪，说：“没想到我还能回来。”
　　“后来你没有退学吧？”
　　“没有。”
　　“嗯，那就好。”
　　“你递了辞呈之后去哪了？”
　　“去德国读博士了。”
　　“当时我就在英国，真可惜。”神乐苦笑一下，“你为什么走得那么突然？”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小时候就遇见我了？”
　　神乐愣了一下，勉强支撑起身子，向银八挪了挪。“这两件事有关系吗？”
　　“当然。你知道我是孤儿吧？”
　　“知道。”
　　“我是我的老师捡到的，而我的老师吉田松阳与你的父亲是同学。所以，那天是老师去中国开一个什么会来着，顺便去看望了你的母亲，同时带我去中国玩了一圈。”
　　“所以呢？”
　　“所以，你爸爸是认识我的，只是他一开始没有认出我，我也没想起来是他。你走之后，他把我叫出去喝茶了。他告诉我，其实你一直都想去英国留学，高中来日本只是因为神威也在，没想到遇见了我。和我在一起之后，你就想为了我放弃你自己的前程。他说，他已经有了一个不成器的儿子，不想让女儿再耽误自己，求我放过你。”
　　“然后你就答应了？”
　　“其实，在他和谈话之前，我已经递了辞呈了。我以为，如果我先一步辞职，就算陆奥真的不肯再瞒下去也没关系，你还能留在那里，我们还有机会。真正让我决定离开的，是他告诉我，你已经答应他们，不再联系我，而且我根本就没在你的计划之内。”
　　神乐一惊，一手揪住他的衣领，质问道：“这种话你也信？”
　　“我不是没找过你！我给你打了无数次电话，根本就打不通，最后显示这个号码已经不存在了！”
　　“因为当时神威在看着我，他拿走了我的手机，可能把电话卡拿掉了。”
　　银八恍然大悟，他苦笑一声，说：“我真是个傻瓜啊。那天，神威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如果我不跟他走，他们就向校方告你勾引我，骗我和你上床。”
　　银八揉了揉眼睛，神乐清楚地看见他睫毛上的泪光。“其实，我去英国找过你，而且我找到了。我看见你站在校门口，刚要过去，就看见你的家人带着高杉找你。那时候，我以为你和高杉在一起了。”
　　“我怎么可能跟那个短腿在一起？”
　　“等我知道你们没有关系的时候，你已经毕业了。”银八握住神乐还在揪着他衣领的手，“还记得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神乐松开他的衣领，扭头回避他灼热的目光。他笑了笑，说：“你说，‘等我’。”银八把她拉进怀里抱紧，说：“还好我等到了。”
　　“不，你没等到。”神乐慢慢推开他，抬头迎上他疑惑的目光，“你知道我是来这里出差的吧？也就是说，我会走的。”她叹息一声，又低下头去，握住他的手，终于肯喊出了那个名字：“小银。”她感受到他回握住她的力道，接着说：“这周五，我就要走了。”
　　“什么时候回来？”
　　神乐想到了以前看见过的一部小说里的一句话，便学着说了出来：“可能明天回来，可能永远也不回来。”她重新扫视了一遍这个公寓，由衷地笑了，说：“能回来看看，真好。谢谢你等我，但是对不起”还未等她说出下半句话，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掩住嘴巴，把脸转向一边。银八再次将她揽入怀中，她伏在他的胸口，渐渐哭出声来，一直重复着那句“对不起”。他抚过她的长发，安抚着她：“没事的，没事的。”她的哭声渐渐减弱，最后变成轻轻的啜泣，她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他也红了眼眶看她。
　　“胃还疼吗？”
　　“嗯。”
　　银八把她扛到肩上，她不禁惊呼一声。他扛她进了卧室，直接上了床，将她压在身下。他抚过她的脸颊，又勾勒出她身体的轮廓，凑到她的耳边，温柔地说：“在这里歇一歇吧。”
　　“你要趁火打劫吗？”她紧张地问。
　　“你怕了。”
　　“放开我。”神乐挣扎起来，银八钳住她的双手，一条腿直接压在她的双腿上，让她再也动弹不得。“小银，别这样，小银。”
　　银八看着她通红的脸颊和惊恐的表情，心中莫名地满足。他直接躺在她身边，把她的身体扳过来面对着他，伸手抱住。他把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安慰着这个受惊的小女人：“小银怎么会那么不堪呢？陪我躺一会儿吧，让我再好好抱抱你。”神乐平静下来后做的第一件是就是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他吃痛地喊了一声，但是抱紧她的手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真的要走吗？”
　　“真的。”
　　“我爱你。”
　　“嗯，谢谢。”
　　“你还爱我吗？”
　　她迟疑了一下，说：“不爱。”
　　“你说谎。”
　　“不管爱不爱，你都不该再等我了。我不爱你，我不值得你等。我爱你，我不忍心你等。放弃过去，重新开始吧。”
　　“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我说的是重新开始你自己的生活。”神乐抚上他的脸颊，“善待自己，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少喝酒，少吃甜食，多锻炼。”
　　“你知道你爱我。”银八抵上她的额头。
　　神乐开始不耐烦，从银八的怀抱里挣脱出来，起身坐直，说道：“好，我投降，我爱你，一直爱你。但是，这些有什么用呢？我要回国的，我的事业、家人都在中国，我已经过了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的年纪了，你也是。你已经快四十岁了，还过着独居生活，生病了还要新八照顾，新八能照顾你一辈子吗？醒醒吧，坂田银八，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能找到更好的人。”神乐叹了口气，又补了一句：“我这是为你好。”她听见电话响了，赶忙下床去接电话，来电显示是“神威”。“喂？”
　　“你还要不要回来了？”
　　“回。”
　　“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啊？”
　　“我在那家伙的楼下，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
　　“你怎么知道”
　　“你除了去他家还能去哪？怎么，打算在这里过夜吗？过夜的话做好安全措施，别回国之后发现怀孕了，坑害人家老实人当你的接盘侠。”
　　“你大.爷啊！我这就下楼。”神乐挂掉电话，冲着卧室喊了一句：“小银，我要回去了，你自己好好保重！”
　　银八摇摇晃晃地迈出卧室，绕到她身后抱住她，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说：“你周五还会去我的店里的吧？”
　　“嗯。”
　　“好，我等你。”银八扳过她的脸，吻上她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