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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无情总比多情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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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孤信接到旨意,去信召集了各处分散的儿子,日夜兼程马不停蹄赶回来,已是半月之后。
城里的喜庆氛围还未散去,衬着新皇登基的好时机,如期举行了祭天祁雨大典,果不其然五日以后,天降甘露,雨露滋润着干涸的大地,流进枯水的河流,灌溉着田地作物。
太师大权独揽,不给皇帝一丝一毫处理政务的机会,满朝文武虽颇有微词,却碍着宇文护的权势不敢明面上反对,便连祭天大典都是太师亲自主持的。
众多朝臣发现,近来太师的面色越发不好,苍白的很,仿佛整个人都呈现出疲累的状态,立有那善于溜须拍马的人到处寻了滋补的药膳,登门拜府巴巴的送上来,不过是为了显示自己是与太师站一队的,以求能谋得个好职位。
这便宜药膳送来,宇文护统统收下,来者不拒多多益善。只是那谄媚送礼之人的官职升迁,不知搁在了哪个角落去了。
“她,还是不肯见我吗……”他靠在案前的椅背上,目光落在屏风“般若”二字上,那两字的颜色明显较一旁的淡许多,隐约还可瞧见光亮,想来是长时间的触碰所致。
般若不肯见他!他几次拖着伤残的身子翻墙潜入独孤府时,都被她拒之门外,连一句话也不肯留给他。
他站在漆黑的夜色中,透过窗格子,只能瞧见里头烛火攒动,暗黄的颜色没有丝毫生意,亦如他一样,没了她的世界,还何来生意……
他向来晓得她狠心,狠心到可以舍弃了自己十月怀胎的孩子作为赌注,只为牵制他,让他心怀愧疚,让他保全宇文毓的性命。
他明知如此,却仍旧无法像她一样舍弃,无论今生还是来世,他都做不到。
现在独孤信回来了,整个独孤府上下加强了戒备,就连她的房间都较往日多了三倍府兵,他知道,她这是决定了。
她选择了守护独孤家,选择独孤天下的梦想,她一如前一次,舍弃了他。
他目光直直的望着屏风,整个人都似那迟暮的老人,身心俱疲。
终究是什么都不曾改变过……
登基大典旨意传下之日,她衬着月色来瞧他,开口的第一句,竟是了断,他至今犹记得清楚,“宇文护,我们终究是无缘无分,从此了断一切纠葛,各自安好吧!”她说的决绝,不容置疑,目光如炬盯在他脸上,让他恍惚记起曾经她与宇文毓的洞房花烛时眸中的寒凛。
他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她再次嫁给宇文毓,他轻轻阖眼又狠狠睁开,
“般若,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我们远离这里,我们归隐山林好不好?我们不争了,这些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不过是过眼云烟,都是假象!”他惊慌失措的抓住她的衣袖,放下全部姿态,哀求她,只希望可以触动她。
他以一个看透浮华的眼光劝导一个执迷权柄的人,结果只有一个。
他注定是失败的,“可我独孤府上上下下所有人的性命是真的!宇文护,我不可能为了你放弃我的家人,也不可能为了你,放弃我的独孤天下!”
她忽然笑了,“其实嫁给宇文毓,也没什么不好,以他宁都王的身份,又是圣上的亲哥哥,我实现独孤天下的机会比嫁给你还要大的多!”挣脱他抓着衣袖的手,“同你合作,我要斗倒的人很多,同他合作,我只需拉宇文觉下来!”
她转过身去,衣袖划过脸颊,她掩藏的很好,眼底的晶莹悄然滴落,却被擦的干净,“你与清河郡主的婚约,可以继续。”
嫁给宇文毓没什么不好……她知不知道宇文毓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怎能配的上她?往事一幕幕划过眼底,朝堂的混乱无章,鲜血浸染玉栏,她的尸身横在眼前,那个名叫丽华的孩子在哭泣……
记忆越发混乱,他忽的仰天大笑,一双眸子通红仿佛泣血,他大概是疯了。
宇文护侧身抽出一旁的长剑,提在手上,幽蓝的瞳孔跳动着诡异的光芒,“杀了宇文觉,我就是皇帝,你一样可以独孤天下!只要杀了宇文觉便什么事都没有了,你等我,等我!”
不再理会一旁的她,抬步往外头冲去。
“宇文护!”她断喝一声,知道他现在已经失了理智,同他再说下去无非是刺激他的神经,手起手落,一个手刀劈在他的后颈上,揽住他瘫软的身体,朝外头喊道,“哥舒!”
她将他交给哥舒,又趁着夜色离去了,那天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苦痛的回忆如同画面一般在头脑中闪现,头痛欲裂,“般若,你好狠心……”
“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么……”
“前世今生,我都改变不了吗?我都无法走进你的心吗!为什么你一次又一次撇下我!”手中的酒壶猛的掷出去,落在地上,碎了一地残渣。
哥舒上前几步,“主上,你何必如此折磨自己,既然她不顾情意,您舍了她就是,世上女子千千万,比她好的千个万个,您为何要执着她一人!”
主上倾慕她,他尚可理解,心底里也曾真心觉得独孤般若是个奇女子,不论言谈举止还是文韬武略样样不输男子,他确实想过若是自家主上能和她结合,或许他还能不愧对早逝的老夫人。
现在他们之间势如水火,她果决的毫不留情的切断与主上的往来,她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狠心的人,比男人还要狠心的人。
主上究竟放不下她什么!为这样一个女人,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主上!长痛短痛都是痛,您忘了那个女人吧,她不配得到您的真心,不配得到您的爱!”
“住口!”宇文护喝止他的出言不逊,“你懂什么,要不是你,她也不会死!你知道我看着她死在我面前时我的绝望吗?她再如何不好,也轮不到你来言及!”
宇文护起身,颤巍巍走下来,摇晃不稳的身子似乎下一刻就会摔在地上。他爱她,爱她完完全全的人,她的好与不好,无论是温柔小意还是狠心绝情,他都爱着,拿一颗真心来爱着。
没有任何人可以说她的不好!
摇晃的步子踩在衣服下摆上,一个失力跌在地上,他也不打算起来,或许是我要求的太多了,只要她能活着,平安的活着就好,只要她不死,想做什么都好……前一次她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可以放弃一切,包括她的爱,却只要她好好活着。
你若安好,我可以默默无闻的守护在你身后,即使你在阳光的照耀下爱着别的人,我依然可以躲在黑暗处为你祈愿。
哥舒听不清他嘴里咕哝的话语,看着他跌在地上神志不清的模样,只当他方才说的都是胡话,越发心痛,他终是不理解一个男人怎能成了这幅模样!
男人、女人、情爱之事,他想起春诗来,他清楚的晓得自己对那个丫头是有感觉的,那种感觉或许可以称为喜欢,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也仅仅是将其定义为喜欢罢了,有朝一日他们之间若成水火,他知道,他可以决然地转身离去,不做丝毫牵绊!
恐怕现在,就是他与她之间的水火之势了吧。
主子们断了来往情谊,下面的人自然而然就要跟随着断了。想到这,他似乎没感觉到太多的不舍。
究竟是自己无情,还是主上太过于多情?他垂眸看着这个曾经胸怀天下野心的男人因为一个女人堕落的模样,他越发肯定了心中的想法,是主上太过多情!
此间乱世,情情爱爱只不过是平淡生活的调剂品,没有它生活仍旧可以继续,情爱再多也不能成了覆眼的白绫,遮住前方的道路。
扶起昏睡的宇文护,向着寝殿走去,或许他该为主上做个了断。即使他仍旧忘不掉她,但至少让他不再如此沉沦,如此无法自拔。
置之死地而后生,若是她铁了心,他又能如何。
无情总比多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