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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喜乐悲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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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里的月季花，开的正好，红艳艳的花色耀着从茂密的树枝头上透下来的光，恍若镀了一层蜜色，鲜艳欲滴。
为了迎合新朝新气象，新皇大赦天下，城里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红蔓高挂从街头到街尾，皆是如此，一片喜庆模样。
纤纤玉指摩挲在纸页上，那上头密密麻麻蚊蝇腿般的小字，显示着它的复杂。
般若支着头，垂眸瞧着手头的账本，不时峨眉微蹙，面露不满，偶尔轻叹一声以示惆怅。
近些日来，她经历了太多不顺心的事，最要命的当属元廓没有按照约定禅位宇文护，却与妹妹元胡摩勾结，易位他人，坏了她和他长时间来费的心血。
再一件不顺心的事，便是她的寒毒，若非宇文护及时献上心头血，她约摸着该是一命归天。只是，虽是解了毒，情况仍没好到哪里去，他伤了元气，她落了病根。归根结底，还是宇文觉与元胡摩的祸事！
她放下账本，抬手揉了揉眉心，又押了一口案边放置的茶水，轻舒一口气，也不知今日登基大典究竟如何了……
想着他的身体，该找些奇珍异草，好好补补元气才是，如是想着，那人的苍白面色在脑中越发清晰可见，恍若那人此时此刻就在眼前。
抬手想要触摸那个身影，却在伸手的同时烟消云散，轻轻摇头散了幻觉，“你可真傻……”
唇角若隐若现的一弯弧度，出卖她假似埋怨的语气。她很是欢喜，有这样的人守在身边，她打从心里头觉得安稳。
有谁不愿自己被宠着呢？
“阿姐！”思绪瞬间被打断，抬头时却是伽罗一步一跳的推开书房的门，小跑了进来，脸上洋溢着欢天喜地的笑容，那欢喜之意仿佛要从眼底溢出来。
“慢点，毛手毛脚的。”般若嗔怪的瞧着她，“何事如此欢喜，以至于形象都不要了！”
伽罗还是笑着，低身坐在般若对面的小椅上，自顾自倒了杯茶，急匆匆喝过之后又用衣袖抹了嘴，才道，“阿爹要回来了！”
般若一愣，拿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停在唇边，想想也晓得了，现在朝中宇文护独大，宇文觉这皇位若想做的安稳必得寻出个人来主持大局，而这人能够与宇文护形成制衡之势才是最好，放眼朝堂，也只有父亲能担此“大任”了。
虽是不满，却还是欢喜，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这么多年来，聚少离多，弟妹们更是想念父亲，“如此甚好啊，怪不得你如此开心，原是想念阿爹了。”
“难道阿姐不想念阿爹吗？”伽罗摇头晃脑，“听说这次阿爹可以常驻京城了呢！阿姐，，你说我要不要做身新衣服，等阿爹回来那天穿呢？”
一手抓上般若的衣袖，一手扯着自己粉白色襦裙的前襟给她看，“如果做新衣服的话，嗯……蓝色好不好看？”
般若挑眉一笑，“既是新衣服，为何不要那大红色，多喜庆！”
听出她话语中的戏谑之意，不由得鼓鼓嘴，“阿姐就会取笑我，我是为了迎接阿爹，又不是小媳妇，要什么大红色，看阿姐肤白貌美，这大红色更适合阿姐穿，等阿姐做新娘子的时候，肯定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般若白她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我且算你童言无忌，不然……”
“不然如何？还要打我不成！我可是会告诉阿爹的哦！”特意做出要告状的模样，笑的更加欢喜，像极了欢脱的小白兔，天真可爱，少年懵懂的时候，当真是惹人疼爱。
曼陀脚步匆匆一路往般若书房行来，见房门大敞着便径直走了进来，“阿姐！”她今日一袭樱粉色襦裙，挽了个望仙髻，格外灵动。
般若不由笑道，“今日是怎的了，你们一同喊着阿姐，方才伽罗带来了阿爹回京的消息，你带来什么不得了的事？”
曼陀看她今日心情还算不差，自己却是半点也笑不出来。
今日登基大典，普天同庆，她特意同几个要好的姐妹去瞧瞧热闹。热闹没看成，却在半路上遇上换岗回府的禁卫军统领陈案，他们原本不熟识，只在她进宫时曾见过两面，故此特意往边上避了避。
陈案一袭金甲尚未卸下，英俊白皙的面上显得威严许多，他本是坐在马上，人群中忽的瞧见一抹熟悉的明媚身形，这才翻身跃下马来，迎上曼陀，拱手一礼，“独孤女公子安好！”
曼陀不自在地牵了牵唇角，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点头示意，“陈将军安好。”她唇角的笑容既不亲切也不疏离，睫羽纤纤，明眸皓齿好不灵动的可人模样，眉宇间却是蹙着几许淡漠与清冷。
她本想速速离去，或许还能赶上个热闹尾巴，怎奈那陈案却与她聊起了今日宫中大典的事宜，以及一些朝堂之事，让她迈出去的脚又默默收了回来。
陈将军笑的温和，曼陀很难想象，一个武将可以笑的这么好看，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形容他竟也是极为贴切的。说着朝中翻天覆地的几件大事，也是云淡风轻波澜不惊的模样，声音低沉磁性，清润若水。她一边听着，一边白了脸色。
现在，她想同般若说的，便是从陈案处听来的。
“三个比较重要的事情。”她没了笑意，慎重的很，望着般若时，也是如此。
般若隐隐感觉到发生了不好的事情，方才的笑容僵在脸上，转头向着伽罗道，“伽罗，你先去玩吧。”
“别把我当小孩子，家里的事我也有权知道。”
曼陀看了眼不满的伽罗，“其中一件事，伽罗应该也想知道。”
“我也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事？”如此一说，她的好奇心反倒上来了，拉着曼陀的衣角不放手。
“辅成郡公加封为辅成王，”看着伽罗欣喜的表情，不得不顿了顿，又道，“即日调往突厥边境，镇守疆土。”
“阿邕要去突厥了？为什么！”反应过来的伽罗喊出声来，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又不是将军，为什么要去镇守边境！”
般若蹙了眉头，她隐约觉得接下来的事，至少有一样会与自己有关，这种感觉很奇妙，挥了挥手示意伽罗噤声，“还有什么？”
曼陀瞧着般若，眼中划过一丝不安，她不知道阿姐听了会是何种感觉，其实就连自己听到时都是万分震惊的，阿姐不让她动心思的人，反而要娶了她的阿姐，心里不知是悲是喜，亦或是莫名的嫉妒，“先皇遗诏，将阿姐指婚给了宁都王宇文毓，还有就是，太师当堂呕血昏迷。”
“什么！”般若如遭霹雳压顶，猛的站起身来，逼近两步，“将我指婚宇文毓？”仍觉得不可置信，“你可是如此说的？”
曼陀咬了咬牙，点点头，“是。”
般若晃了晃身子，险些跌倒，在伽罗的搀扶下堪堪稳住身形，撇开伽罗往前踱了两步。
先皇即是宇文泰，他死前留下遗书将她指给宇文毓，恐怕是为了保全宇文毓的性命。他最了解宇文护的脾气秉性，也从早就瞧出独孤般若并非寻常女子，成为宇文毓的夫人后，为了家族利益和自身利益她都会拼死护着自己的夫君，如此便保全了一个。
而那召回独孤信的事，也是宇文泰的遗诏之一，他们生死之交虽有嫌隙却无伤大雅，而独孤信乃是死忠之人，必不会放任宇文护乱来，此般又保全了宇文觉，又能限制宇文护。
调派宇文邕去突厥边境，一来是因为他的母亲本是突厥人，二来宇文觉向来不容他，早晚会对其痛下杀手，这般也将保全宇文邕的性命。
如此防患于未然，倒是让她由心底钦佩，刮目相看，以前她以为那老家伙的雄才大略只在治国与谋略上，却不想这样的家长里短也极尽通晓。
她忽的笑出声来，宇文泰保全了他想保全的人，那么，她算什么？想指婚就指婚，想调派就调派，恐怕棋子也算不上吧。
她若嫁了宇文毓，那宇文护呢？他们之间的刻骨铭心该何去何从，他待她千般好，若说以前还有质疑，现下经历了这么多事，不顾自身取心头血救她，恐怕当堂呕血，也是因为她吧。
若是不嫁……先皇遗诏，如何能够违抗，独孤家置于何地？
“果真是棋高一招，步步封死！”她死死盯着眼前敞开的房门，她想迈步出去，出去了便是海阔天空。她却不能，此时一如笼中之鸟，枉有一对羽翼，却是再难展翅！
她挥了挥手，“你们先出去吧……”短短一会，她似乎尝遍了世间沧桑，低迷了许多。
“阿姐……你别这样……”伽罗眼巴巴的看着般若，“或许宁都王很好……阿邕要走了，我也很难过，阿姐……”她知道她的阿姐伤心难过，只以为她不愿嫁给宇文毓，想劝劝她不要伤心，一切都会好的，宁都王性情温和有礼，早闻他对阿姐倾心一片，或许会是个好夫君的。
她只看着她，她眼底弥漫的绝望让她害怕，想说些什么，出口都是语无伦次，最后只能怔怔的望着她。
“走吧。”曼陀一把抓住伽罗的手，“出去吧，别烦阿姐了。”
般若在想什么，她清楚的很，宇文护呕血一事，对她是个打击，他们之间的感情她清楚，伽罗尚小不曾看透。她知道，现在的阿姐，需要单独的空间来使自己冷静下来，需要大把的时间来忘记些事情。
关了房门，她瞧见般若还呆呆的立在原地。她轻叹一声，头脑中划过宇文护的身影，苍白的脸颊上饱含深情的一双眸子……又划过宇文毓的脸，温厚的笑容，显得淳朴无害……最后不知为何，停留在脑海中的，却是那陈案弯了唇角温润如风的笑容，金甲之下，他如同一尊战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