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9、Chapter 8

　　“诶你这孩子，你真是……”

　　村长嚷嚷的声音挺大，不过嚷了两声而已，后面的声音就慢慢弱下去了。他那雷声大雨点小的样子，不像是真的敢管，就跟刚才要踹余西元一样，都是虚张声势。

　　凌凛看在眼里，什么也没问，也没说。

　　余西元身高腿长，不过走两步，就走出去很远。村长小短腿跟在后面一路小跑，想到凌凛还在后面，又停下来，略有些尴尬地看向她。

　　“周老师，不好意思，这孩子，太叛逆。”

　　“没事，青春期的孩子嘛！明白！”

　　凌凛笑得眉眼弯弯，童叟无欺。

　　村长瞧见她那样，悄悄地松了口气。

　　一行三人，余西元走在最前面，村长和凌凛跟在他身后。待三人走到岔路口时，余西元脚下一转，朝着与他家相反方向的那个路口走去。村长压根儿没想到他来这么一出，跟在他身后立刻喊道：“诶你去哪里？你还要带老师去你家！”

　　余西元没搭理他，甚至连头都没有回，手伸进口袋里掏了掏，拿了什么东西出来，转过身直接朝他扔了过去。

　　村长下意识地接住，才发现他扔的是一串钥匙，上面还有一块不知道什么材质做的钥匙扣，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这得亏是他眼疾手快接得好，这要是一下没接住，就直接砸他脑门儿上了！

　　“你这娃真是……”

　　“我有事，你们自己去。”

　　余西元又一次成功地把村长的话给堵在嘴里，而他也不等村长有所反应，直接三两步就走远了。

　　村长气得暗暗咬了咬牙。

　　随后笑着对凌凛说：“周老师，别管他，我带你去，就在前面不远，很快就到了。”

　　村长说的没错，果然不远。两人又走了不到十分钟，凌凛就看到一幢三层楼高，带了独立小院子的别墅。

　　在一众贴了红砖的两层小楼中格外醒目。

　　别墅的外墙贴了深灰色和浅灰色相间，长条形状的砖石，窗户的窗棱是白色的，每扇窗玻璃的上方，都用金色的金属条勾勒出方块大格；院子的边缘种了三棵树，树干不怎么粗壮，但长得很高，枝丫都从院墙里面伸展到外面来了。

　　有两棵树结了果子，看着也像是苹果，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果香。

　　“老师，来，这边走。”

　　村长带着凌凛往院门处走去，走到近前，村长正要拿钥匙，突然从围墙旁边的阴影里闪出一道人影来。

　　凌凛瞬间停下脚步，村长没有她的警觉性高，又没有防备，被吓得连连朝后退了两步。

　　待他定睛一看，忍不住斥道：“你干什么？躲在这里做什么？大白天的装神弄鬼！”

　　来人是位中年妇女，穿得挺整齐干净的，就是样子有些瑟缩，看到村长发脾气，更怕了，不由自主地退了退。退了之后觉得不妥，又往前进了两步。

　　两手摩挲着衣角，小声说：“村…村长，你说我家娃都好几天没有消息了，我就想，就想来看看，余大哥他回来了没有，我想来问问，有没有我儿的消息。”

　　“问问问，问什么问？”村长不耐烦道：“你那个儿子……”

　　村长正想要说什么，却又突然停住了。他微微侧头，用眼角余光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凌凛，然后对那妇人说：“你在这里等也没用，余勇又没回来。你回去等吧，等有消息了我告诉你。”

　　“村长，我听说……我听他们说……我儿……”

　　“什么事都没有！没事别听其他人乱嚼舌根！”

　　后面那妇人还再想说什么，村长直接摆摆手，不想再跟她多说，三两句把她给打发走了。

　　村长眼见妇人走远，才转身打开了余西元家的院门，“周老师，来，进来吧。来来，我来帮你拿箱子。”

　　凌凛跟村长客气两句，然后把行李箱交给他。

　　在进院门之前，凌凛回头。她看见，那妇人并没有离开。她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他们这个方向。

　　“周老师！”

　　村长在里面喊了凌凛一声。

　　“来了。”凌凛收回视线，转身进去了。

　　小别墅里面的布置比较简洁。原木色的实木地板，纯白色的墙面，客厅里没有电视，取而代之的，是一整面的书柜墙。

　　凌凛的房间位于一层走廊左边的第二间，她房间的斜对面，是另外一间客房。

　　村长把她的行李箱放到房门口，说道：“周老师，你的房间在这里，这是余勇的屋子，我就不太方便带你熟悉环境了。明天一早，余西元会带你去学校。”

　　“好的村长，谢谢你！明天我会准时到学校。”

　　“周老师你太客气了，我该谢谢你才是！谢谢你们肯来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孩子们可都盼着你们来！”

　　村长又说了几句客气话之后就离开了，偌大的小别墅里，就凌凛一个人。

　　凌凛先环视一圈，然后走到窗边，看到村长走出了院子，她才折返回来，开始在别墅里慢慢逛起来。

　　看似悠闲，眼睛却警惕地四处搜寻。

　　一楼，客厅，厨房，洗手间，两间客房。

　　二楼，一间主卧，两间次卧，洗手间。

　　次卧平平常常，主卧倒是很大，自带洗手间，除一张KingSize的床以外，还有一整套玩游戏的电脑和桌椅。靠窗子的地方有一张原木色的拐角书桌，桌面上的书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不光是书桌，整间卧室都收拾得很整齐。

　　三楼……

　　三楼很空，只有两个房间外加一个超大的露台。

　　两个房间，其中一间是洗衣房，另外一间是个空屋子，里面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三层楼参观下来，凌凛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冷清。

　　这房子太大了，却只有余勇父子俩住，空空荡荡的，完全没有人气。

　　从三楼下来，凌凛径直走到客厅的书架墙前，想看看他们家都有些什么书。

　　《希腊棺材之谜》，《名侦探柯南》，《福尔摩斯探案全集》，《十角馆事件》，《白马山庄迷案》……

　　整整一书架墙，全部都是侦探小说。

　　凌凛很是惊讶，很快又释然。

　　十几岁的少年，最是喜欢这种推理冒险之类的书籍。

　　全屋都检查过后，确认安全，凌凛才拿出手机给陈亦宸发消息。

　　——安全。田地和果园都很荒，没有人打理，但村民似乎都很富，不知道他们的进项从哪里来。村长嘴很严，暂时没问出什么，没有其他发现。

　　消息发出后，很快就收到了陈亦宸的回复。

　　——收到，切勿轻举妄动。

　　——是。

　　凌凛发出最后一条消息，就把刚刚的那些消息全部都删除了，随手把手机放进口袋，进屋去收拾行李。边收拾边在回想刚刚在门口遇见的那个妇人。

　　刚刚为了不引起村长的怀疑，她站得离他们有点远，他们之间的对话她听得并不很清楚，不过她还是听到几个关键词。

　　‘儿子，余勇……’

　　她似乎是来找余勇，不知道来找余勇是为了什么事？

　　还有余西元。

　　想到余西元，凌凛手上正在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想到第一次看到余西元这个名字……

　　‘受捐人：余西元

　　性别：男

　　出生年月：2001年11月12日

　　身高：1米87

　　体重：65公斤

　　家庭地址：西南省云画市应山县山下镇三六乡青芒村’

　　这是她曾经所知道的，关于受捐人的全部信息。

　　陈亦宸一直都不肯告诉她，赵俞的心脏捐给了谁，不过最后还是让她偷偷地从系统资料里面找到了。在没有见到受捐人之前，凌凛偶尔也会想，现在大俞的心到底在一个什么样的人身上。

　　尽管知道，是大脑掌控人的思维，但是凌凛还是忍不住会想，那个叫余西元的，会不会知道赵俞的心思？他会不会感受到赵俞的感受，是不是，也很有正义感？

　　正想着，凌凛听见客厅处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与此同时，在离青芒村村口约莫五公里的国道旁边，有一家汽车修理店。

　　修理店前面的水泥地上停了四辆车，都有点破破烂烂灰扑扑的，只有其中一辆不太起眼的黑色SUV，看起来新一点。

　　陈亦宸与方想就窝在车里。

　　陈亦宸的手上还拿着手机，屏幕上还是与凌凛的消息框，他刚刚输入——见到他了？

　　犹豫了一会儿，又逐一删掉了。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

　　方想看见他一直在看手机，再估算一下时间，猜测是凌凛发来的消息，便问：“还顺利吗？”

　　陈亦宸微微点点头，“顺利。”

　　“见到他了？”

　　方想问的是和他一样的问题。

　　“……没问。”陈亦宸随后又说：“通知一曦他们没？”

　　陈亦宸和方想今天送凌凛到青芒村，但他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车子一直在这里太显眼了，所以他们待到第二天中午左右，之后是王一曦带另外一个组员来替换他们。

　　“放心吧，一曦他们明天准时到。”

　　陈亦宸嗯了一声，随后从后座拿了顶很普通的棒球帽戴上，压低帽檐，“你在这里守着，我去外面转转。”

　　凌凛从房间里出来，门已经打开了。

　　余西元刚刚拔出钥匙站在门口，看见她出来，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整个人瞬间便沐浴在如碎金般的夕阳之中。

　　他一头黑色的短发细碎，微风轻轻拂过，露出他白皙饱满的额头，更衬得他的眉毛浓黑；他的眼睫毛不卷翘，但是特别长，瞳仁黝黑，灵动而清澈，眼尾稍稍勾起，不过轻轻转了眼睛看过来，这漫天碎金的光芒便好像全都落入来他的眼中。

　　这是一个长得太好看的男孩子，就像是陶瓷大师精心打造出来的瓷娃娃一般，精致，易碎，惹人怜惜。

　　余西元没有一处与赵俞相像的地方，他与他，完全就是两个人。

　　凌凛的心里忽然一松。

　　陈亦宸一直不告诉她赵俞心脏的受捐人是谁，就是怕她会放不下赵俞，会把受捐人当成赵俞生命的延续。

　　怎么可能，这完全就是两个人。

　　她不会！

　　余西元见凌凛站在那里，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盯着他看。

　　莫名地，他又想到下午……抱了她。

　　脸上腾地热了起来。

　　想要进去，却忽然不知道要先迈左脚，还是右脚。

　　她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样……直勾勾地盯着看？

　　余西元紧了紧手中的钥匙，那坚硬的，凹凸不平的触感给了他几分勇气，他终于跨出了一步。

　　没想到凌凛也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到他面前，“正式认识一下，我是新来的代课老师，我叫周妍，这段时间，要打扰你了。”

　　余西元一步尚未踩实，被凌凛突然的动作给惊了一下，顿时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动作太过迅速，一下没有站稳，趔趄了一下。

　　凌凛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小心！”

　　余西元站稳后，立刻把手收了回来，“我……我没事。”

　　“没事就好。”

　　凌凛见他说完之后，就站在那里没有动，又问：“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在凌凛的认知里，但凡是去打游戏的人，不到第二天早上那是绝对看不到人影的。

　　余西元也不明白，今天的游戏怎么就不好玩了。

　　他无论如何也集中不了注意力，满脑子想的都是下午在树下的情景。

　　余西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是……头一回这样对女孩。

　　余西元悄悄抬眸。

　　那个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

　　眼睛笑得弯弯的，左边脸颊上有一个小梨涡，若隐若现，甜美又可爱。

　　余西元垂下眼睫，犹豫了一会儿，再次抬眸时，看着凌凛，很认真地说：“今天下午……抱歉。”

　　说完，他不待凌凛回应，反手关上门，在玄关换了鞋，直接越过了她。

　　下午？

　　凌凛想了想。

　　应该是为下午的举动道歉吧。

　　小孩还挺懂事的。

　　“下午你也不是故意的，那样从树上下来冲力会比较大，你不用放在心上。”

　　凌凛边说，边跟在他的身后，穿过客厅，走到厨房。

　　“你家里就你一个人？”

　　余西元在厨房倒了杯水，见凌凛跟了过来，他转过身去，咕嘟咕嘟把水喝完了，抬手随意地擦了擦嘴。他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刚刚脸上热起来后，到现在热度也没有下去。

　　他不想被她发现。

　　于是转身又离开了餐厅。

　　万万没想到，凌凛又跟了上来。

　　“刚才有个人来找你爸，四十出头的女人，好像还挺急的。”

　　“你……总跟着我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