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10、Chapter 9

　　总跟着你干嘛？

　　当然是想看看能不能挖出线索啊！

　　没想到这小孩警惕性还挺高。

　　凌凛不敢太冒进，她立时停住脚步，“我不是跟着你，我这只是刚好要回房间。”

　　余西元看她一眼，又很快地收回视线，微微颔首，然后直接上楼去了。

　　客厅里又恢复了安静。

　　凌凛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

　　于佳阳被害案，杨昕失踪案，这两件案子的线索都指向青芒村。可是青芒村就像是一个世外桃源，要不是因为这两起案件，他们都不会发现在西南省与邻省的交界处，还有这么一处村落。

　　它就好像被尘封在一个完好无损，没有一丝裂缝的壳里，让他们对于这个村落一无所知。

　　所以在出发之前，陈亦宸反复地交待，她这一次只是来探探路，看看村子里面是什么样的情况，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好，她不轻举妄动，不过案子还是要查的。

　　凌凛拿出手机看了看，见时间还早，决定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发现。

　　傍晚时分，太阳已经落到山的那一边，天色暗了许多。村子里几乎看不到人，这个点，应该都在家里准备吃晚饭。

　　村子里的人少，但是鸟雀多。飞鸟归巢，村口的那片已经荒了的果园里，果树上落了一树的鸟雀，叽叽喳喳的叫声，隔着老远都听得清清楚楚。

　　在这样一个暮色四合的时刻，在这样一个偏僻山村的傍晚，凌凛一个人站在余西元家的门口，内心不禁涌上几分凉意。

　　这时，她眼角余光中忽然闪过一道人影。

　　凌凛立刻转头看去。

　　因为天色太暗，她又上前两步，仔细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是下午来找余勇的那位妇人。

　　凌凛拔腿追上去。

　　“诶你好。”

　　听到凌凛的声音，那妇人停了下来，疑惑地看着她。

　　凌凛人还未到她跟前，明亮的笑容先扬了起来，“阿姨你好，我是今天新来的支教老师，我叫周妍，我们今天见过面。”

　　那妇人点点头，表示记得她，然后便问道：“叫我干啥？”

　　“哦，我看你在这里转悠，就想问你是不是来找余勇大哥？”

　　“跟你有什么关系？”

　　凌凛：“……”

　　她没有想到这个妇人说话这么不客气，和在村长面前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不过她面上并未显现出异样神色，很快便回道：“我下午听村长说，余勇大哥好像没那么快回来。”

　　“没那么快？”妇人非常惊讶，上下打量了一下凌凛，而后自言自语说：“不可能，平时他这个时候都回来了！”随后又盯着她，“村长他还说了什么？”

　　还说了什么？

　　凌凛看着她，轻轻眨了两下眼睛。

　　“村长就那么说了一嘴，说好像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妇人将信将疑，犹豫了半分钟之后，忽然越过凌凛，直奔余西元家而去。

　　凌凛刚刚出来得匆忙，小院的门并没有关上，可妇人急匆匆到他家门口，却停下来了，没有进去。

　　“西元，西元你在家吗？”

　　妇人探头张望了一番，又道：“我是大春婶，西元你在不在？”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

　　小院里始终静悄悄的。

　　凌凛抬头，却见二楼主卧的窗户旁，余西元正站在那里，手中拿了个杯子，不知道看了多久。

　　他看见了凌凛。

　　他若无其事地喝了两口之后，离开了窗边。

　　凌凛还以为他会下来，谁知等了好一会儿，小院里依然很安静，余西元没有下来。

　　大春婶默默等了一会儿，确定余西元是不会下来之后，她看上去失望极了，连肩膀都塌了下来。什么也没说，连招呼也没有打，就这么走了。

　　凌凛见她走了，想都没想就跟了上去。

　　她也不敢跟得太近，不过是装着闲逛的样子，跟着大春婶到了她家附近，眼见着她开门，进屋，接着，呯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凌凛就在她家的附近转了转。

　　大春婶的屋子比起余西元的家，就差得有点远了。虽然是红砖水泥搭建的屋子，不过只有一层，也没有院子，房子直接就建在一条并不宽阔的土路边上。

　　后来凌凛又遇见了大春婶的邻居。两位大爷吃过晚饭都出来了，就站在家门口抽烟，聊闲天。

　　“大爷，吃了没？”凌凛笑眯眯地凑近，见大爷没有搭理她，又赶紧说道：“我叫周妍，是今天刚来的支教老师。”

　　俩大爷对她点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凌凛又问：“大爷，我本来想先去学校熟悉一下环境，不过不熟悉路，没找到学校在哪儿。”

　　“这个不着急，才刚到先休息一下，明天西元会带你去。”

　　“……好。对了，我们这个学校大不大？来支教的老师多吗？”

　　凌凛的这个问题出来，俩大爷同时看向她，凌凛赶紧补充，“是这样的，我同学也想来这里支教，可这次就给了一个名额，所以她托我问问，来这里支教的老师多不多？能不能再加一个？”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见其中一位大爷说：“行吧，明天早上早点出来，我就先回了。”

　　另一位立即道：“好，走了。”

　　说完，这两位几乎同时转身，各回各家。只留凌凛一人站在原地，左右看了看。

　　这里的人都还挺奇怪的，除了村长以外，其他的人好像对于外来者都很冷淡。难怪原来派来调查的警察都无功而返。

　　天黑了，凌凛出来转了一圈，什么收获也没有，只得又原路返回。

　　余西元家的院门依然没有锁，凌凛进去后，转身把院门给关上，等到大门的时候，却打不开了，她没有大门的钥匙。

　　凌凛摁了好久的门铃余西元才来开门。

　　起初她以为他是因为玩游戏所以没有听见门铃声，可没没想到他打开门的时候，居然套了一件围裙，手上还拿了锅铲。

　　他给凌凛开了门就又进了厨房。

　　凌凛却站在玄关处，半晌都没有动。

　　每次从外面回到家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她已经忘记了，回家的时候家里有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厨房里的灯火通明，油烟机也开着，声音不大，但也能听见风扇在努力转动的嗡嗡声。余西元穿着黑色的卫衣，身上却穿了件浅浅奶咖色的围裙。架锅，开火，倒油，高高瘦瘦的身影在厨房里，显得格外不协调，却又莫名地让这个下午还冷冷清清的屋子，有了烟火气。

　　没有想到他还会做饭。

　　凌凛换了鞋到厨房，余西元正在用筷子搅鸡蛋。

　　“晚上做什么好吃的？”

　　筷子碰到碗沿的哒哒声音突然停了。

　　余西元看向她，说：“不包吃。”

　　不包吃？

　　什么不包吃？

　　她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

　　警惕性太强了吧，她也没说要吃他做的饭呀！

　　正在凌凛腹诽之时，余西元将打好的鸡蛋倒入锅中，只听滋拉一声，蛋液瞬间被油煎得鼓了起来，炒蛋的香味瞬间逸出。

　　余西元拿锅铲在锅里翻炒了几下，不过几分钟，一盘黄澄澄香喷喷的炒鸡蛋就出锅了。

　　做好这道菜，他又从冰箱里拿了两个馒头，放在蒸锅里热了一下，就端着这两样出去了。

　　“你晚上就吃这点？”

　　“嗯。”

　　这也太少了吧？

　　亏她还以为他会做饭！

　　凌凛没多说什么，她直接去冰箱里搜寻，看看还有什么食材。

　　冰箱里倒是有不少东西，蔬菜，肉，蛋，奶等等都有。

　　她便拿了豌豆出来，又切了一小块肉，洗净，小腌了一下，再裹上生粉，做了一个豌豆滑肉汤，然后切了几根胡萝卜蒸上。

　　这都不是很复杂的菜，加上凌凛动作也快，余西元还没吃完，新的菜就上桌了。

　　“尝尝我的手艺。”凌凛坐下，把菜推到他面前，“你别客气，我从你冰箱里拿的。我今天到的晚，什么食材都没有买，就先借用你的，作为回报，亲自烧好给你吃。”

　　说着，凌凛也毫不客气地从他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大块炒鸡蛋，把馒头掰开夹进去，大大地咬了一口，满足地赞道：“好吃！想不到你的手艺也很不错！”

　　“炒鸡蛋恐怕是这世上最容易做的菜。”

　　余西元不以为然。

　　“也不一定，有人从来没有做过饭的，蒸蛋都不知道要加水，结果你猜怎么着，蒸出来的鸡蛋羹沉在碗底变成一大坨，偏偏他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凌凛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的笑容明朗又亲切，让人看见了都忍不住想要和她一起开怀大笑。

　　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笑真是太好了。

　　余西元的手不由自主地摸上心口的位置。因为他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这个病，他从小就不被允许大哭大笑，甚至有时候连走路走得快一点都不行。天长日久，现在他都好像不会笑了。

　　即便他已经换了心，不用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担心会发病，可是失去的那些，他再也找不回来，现在的他，也不再需要了。

　　“不喜欢吃豌豆？”

　　凌凛见他只是盯着豌豆发愣，没有动筷子。

　　余西元抬眸看了她一眼，“不是。”

　　“那就多吃点。”凌凛给他挖了一勺，“我都没想到你冰箱里有这么多菜。”

　　“不是我买的。”

　　“那是谁？”

　　余西元夹了一粒豌豆，放进嘴里，才说：“大春婶。我爸跑车的时候，都是她帮我买菜，打扫卫生。”

　　大春婶？

　　既然他主动提起大春婶，凌凛顺杆就问：“你今天怎么不下来？她找你爸有什么事？看她好像很着急的样子。”

　　“不知道，”余西元用筷子舀起几颗豌豆，小心翼翼地放到碗里，才说：“我爸的事情，我不清楚。”

　　不清楚？

　　是真不清楚？还是不说？

　　凌凛抬眼看过去，只见他正专心致志地在夹小豌豆。

　　余西元好像很喜欢吃豌豆滑肉，不过豌豆太小，筷子夹了几次，才能夹起几颗来。

　　“用豌豆拌饭吃吧，像这样。”

　　凌凛舀了几勺豆子进碗里，和米饭混在了一起，然后看向他，示意他也像自己这样做。而后她笑了笑，自己继续吃起来。

　　余西元看着她认真吃饭的样子，莫名感觉，和她在一起很放松。

　　每一任的支教老师，都是住在他的家里，村长那大喇叭总是会把他的情况说给老师听。这些女老师们同情心泛滥，有的对他特别的关注，看他吃得简单，总是想方设法地给他做好吃的东西；有的对待他就像对待易碎的瓷娃娃，见到他走路快一点，都怕他会发病，恨不能让他整日待在教室里什么活动也别参加。

　　真是，多此一举。

　　他其实已经无所谓了，什么都不能做的活着，与死有什么分别。

　　他只不过是没有，自寻死路罢了。

　　这位新来的周妍老师，和她们好像不一样。她虽然也会有善意的提醒，不过她也真的只是提醒而已，不会跟她们那样，好像自己不按照她们说得那样，就活不了了一样。

　　不过这才第一天，谁知道接下来上课之后怎么样？！

　　余西元抬眸又看了她一眼，而后犹豫了一下，终于也舀了几勺放进碗里，轻轻拌了几下，慢慢吃起来。

　　凌凛吃完饭后，又夹了蒸熟的胡萝卜吃，还不忘把盘子推到余西元面前，“胡萝卜很甜。”

　　余西元看了看胡萝卜，嗯了一声。

　　凌凛又问：“你们早上一般都几点上课？”

　　“8：30。”

　　“学校离你家远不远？”

　　“不远。”

　　他的回答真言简意赅。

　　凌凛想了想又说：“我看你们村好像还挺富裕的，老师待遇肯定不差，应该有老师愿意来教书吧，还需要支教的老师？”

　　余西元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这要去问村长。”

　　小P孩，什么都问不出啊！

　　凌凛狠狠咬了一大口胡萝卜，“也对，这问你一小孩子，你也不知道。”

　　余西元抬起他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睛，看了一眼凌凛，然后收拾好自己的碗筷，走了。

　　凌凛：“……”

　　这小P孩，这么不经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