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8、Chapter 7

　　第二天一早，凌凛又在闹钟响之前醒了。

　　6：20AM。

　　比她预设的闹钟早醒了十分钟。

　　凌凛没有赖在床上，她直接起床，简单洗漱后换上运动服下楼在小区里跑了几圈，又跳了绳，出了一身的汗。回家后她洗了澡，衣服洗干净，烘干，她则简单地吃了个早饭。

　　收拾完毕后，从桌上拿起一张身份证。那是陈亦宸给她的身份证，上面是她的照片，姓名的位置上，写的却是周妍。

　　周妍是她这次行动的化名，就连出生年月日也都改了。

　　凌凛默默地，正在更加熟记身份证上的名字和生日时，手机忽然响了，是短信的铃声。

　　行动。

　　屏幕上只有这两个字。

　　凌凛看过之后立即删除。

　　盯着慢慢黑掉的屏幕，她拿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把身份证放进钱包里，然后毫不犹豫地拖着行李出门了。

　　在小区门口，凌凛的视线搜寻一圈，发现在路边停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SUV。那车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闪了一下车灯。

　　青天白日的，即便打开车灯，那亮度也不是很明显，若不是一直盯着那车看，根本不会发现车灯闪了一下。

　　凌凛看见了。她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心里却安心了，收回视线转身上了刚刚叫的出租车。

　　黑色SUV悄无声息地跟上了凌凛的出租车，随即两辆车从辅路拐上主路，淹没在车海之中。

　　从长途汽车，转中巴车，最后坐上青芒村村长的三轮小摩托，一路颠得凌凛看东西都重影了，才总算是到了地方。

　　“周老师，我们到了。”村长看到凌凛被颠簸得发白的脸色，不无歉意地说道：“我们这里穷乡僻壤的，老师辛苦了。”

　　“没事，村长您太客气了！”

　　凌凛其实还有点反胃想吐，不过她身体素质好，下来走了一段之后，比刚才要好多了。

　　这一路颠簸，凌凛真正的感受到了青芒村的偏僻。她原本想着，这样偏僻的地方，一定是很贫穷的，所以没有钱修路，这路才这样差，也肯定没有老师愿意来教书，才需要支教老师。

　　她已经做好了要在这里艰苦奋斗的准备了，却没想到，从国道那坑坑洼洼的柏油路拐下来之后，进村的路竟然又宽阔又平整。

　　不但路好，远远望去，村子里的房子也比想象中的要好太多了。并不是她一开始想象的低矮的泥瓦草屋，她站在村口看过去，竟然都是一幢幢整整齐齐的红砖房。

　　“村长，村里的生活水平，看来还是挺不错的。”

　　“这几年生活是改善了一些，原来我们这里可穷啊！”

　　“哦？那是发展了哪些产业致富了？”

　　村长看了凌凛一眼，然后又笑道：“周老师累了吧，先去休息吧，住的地方早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我现在就带你过去。”

　　凌凛也就顺着村长的话继续问道：“住在哪里？”

　　“余勇家里。都收拾好了。”

　　“余勇？也姓余，那应该就是本村的吧？”

　　“对，我们村里没有外来的人口。”

　　“那余勇，他家比较大，有空余的房间？”

　　“大！他家的条件，在我们村里算是不错的。余勇他是跑长途运输的，他经常不在家，就他儿子一个人住，所以每次支教老师来，村里都是安排住在他那里。老师来，往这边走。”

　　村长带着凌凛从平整的柏油马路上又拐了下去，走上了田埂小路。

　　从村口进入青芒村，小路的两旁全都是水田，放眼望去，田野里青黄一片，大部分的农作物都直接歪倒在田里，显得格外荒芜，完全没有人打理的感觉。

　　此时正是夏末秋初，凌凛虽然没有务农的经验，但她也去乡下办过案子，也农家乐过，至少知道这个时节，田里的农作物正是生长得茂盛的时候。

　　正走着，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

　　有点熟悉，但那份熟悉，又好像很陌生，好像从来没有闻到过。

　　“村长，你有没有闻到什么香气？”

　　“有吗？”村长吸了吸鼻子，闻了两下，然后笑道：“周老师说的是果香吧？村口这里原来有一片苹果园，所以到了秋天，就算还没有结苹果，这里也经常会有苹果的香味。”

　　“苹果园？”

　　村口有几颗大树，不甚整齐地排列在路的两旁，其中有一棵树倒是比其他的树都要更粗壮一点，上面星星点点的挂满了一个个绿色的小果子。

　　如果不是走近一点看，真看不出是苹果。

　　“咦？”

　　刚刚站得有些远，还没注意，现在走近了，才看到在苹果树茂密的树叶枝干中，竟然有个人躺在树上，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

　　看身形是个男孩子，穿着黑色的连帽卫衣，黑色的休闲裤，所以躺在几乎是同色系的深棕色树干上，一下没能看出来。

　　他戴着帽子，不过那帽子并没有完全把脸遮住。

　　阳光透过繁茂的枝叶，斑驳地照在他的侧颜上。光与影是最好的画手，将他的轮廓描绘得格外立体，犹如一幅上好的工笔画一般，每一笔都精雕细琢。

　　村长就跟在凌凛的身后，他也看到了。

　　“这小子，肯定是昨天通宵打游戏，现在又躲在这里睡觉。”

　　“村长，他是谁？”

　　“这就是余勇家那小子，余西元。”

　　“他怎么在这里睡觉？”

　　“他呀，哼哼！余勇工作忙，很难得着家，余西元这孩子，自小身体就不好，余勇心疼儿子，也就不舍得管太严，这下可好，高中读了五年了都还没毕业，就更别说考大学的事了。去年又迷上打游戏，一打就是通宵，课也不好好上，经常躲在这里睡觉。我都抓过几回了！”

　　“他……身体不好？”

　　“对，心脏不太好，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说完，村长提高声音，对余西元叫道：“这个点你不上课，在这里睡什么觉？”

　　树上的少年被吵醒，他拿开帽子，瞥了一眼，发现树下站着的是村长，随即又重新把帽子盖住脸，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

　　“这混小子！”

　　村长气坏了，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碗口粗的树枝就朝他招呼过去。

　　虽然那树枝没有真的打在他身上，但也敲得他睡的那根树枝嘭嘭作响。

　　睡是没法儿再睡了。

　　余西元直接坐起来，不耐烦道：“什么事？说！”

　　“你看看你这个小子，什么态度！”村长抱怨归抱怨，还是说道：“这是周老师，刚到村里，反正你也不上课了，把老师带去好好安顿安顿。”

　　余西元的视线，随着村长的声音落到凌凛的身上。

　　而凌凛这个时候也正好看了过去。

　　两人的视线碰在了一起。

　　凌凛心中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没想到这样偏僻的地方，竟然还有如此干净，纯粹的少年。

　　余西元穿着黑色的卫衣，更衬得他皮肤白皙；他身体挺拔，却也显得身量单薄；他的眼睛清清亮亮，眉骨高而立体，眼神中带着叛逆和骄傲，仿佛在这个世界上，他不会臣服于任何人，犹似可远观而不可靠近的高岭之花。

　　余西元眉间微蹙，以大家都能听见的声音嘀咕，“怎么又是支教老师？！”

　　说着，他单手撑在树干上，身体稍稍前倾几分，看那样子，似乎是想要一跃而下。

　　那树干，目测离地应该有三米左右，不算太高，但如果直接跳下来，还是有点危险。对于凌凛来说这点高度自然是不在话下，可余西元，他身体不好，这样的动作很有可能会受伤。

　　凌凛忍不住提醒，“你别跳，太高了，你抱着树干慢慢下来。”

　　“对对，周老师说的对，”村长也在一旁附和道：“你可别跳，你那心脏受不了！”

　　余西元冷冷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说话，似乎嫌他们太啰嗦。

　　这棵树他已经上上下下很多回了，早已经攀爬得很熟练，唯一的区别就是，每回下来的时候，就跟那个什么老师说的那样，他是抱着树干慢慢下来的。

　　不过那样下来的样子太难看了。

　　现在这两人盯着他，他怎么样也做不出原来那样下来的姿势。

　　他又低头预估了一下高度，还行，也不算太高。

　　于是余西元想都没想，直接从树上一跃而下。

　　却没有想到在落地的时候，脚踩在不太平整的土地上，歪了一下，顺着惯性直接往前冲了几步，直接将站在他前面的凌凛一下给抱住了。

　　余西元：“……”

　　凌凛：“……”

　　村长：“余西元！你小子干什么？你怎么能抱……你小子！你看看你的手！！！还搂那么紧？还不赶紧给我撒手？！”

　　村长的话像炸雷一样在余西元的耳边炸响，一下把他给炸得回过神来。

　　他立即放开手，退后两步拉开距离，看向凌凛的眼神有些慌乱，“我……我……”

　　“你什么你？”村长两步上前就抬脚，想要踹他一脚，却被他轻巧躲过了，气得村长指着他鼻子骂，“你这个混球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种事都做的出来！看我不告诉你爸去！”

　　余西元垂下眼睫，再次抬眸时，那双清清亮亮的眼睛，冷冷地瞥了村长一眼，什么也没说，抬脚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