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掌之间[刑侦]》陈佳杏

11、Chapter 10

　　太阳每天照常升起，可杨昕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太阳。

　　不仅仅是太阳。

　　花，树，微风……

　　窗外的任何一处风景，她都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潮湿腥臭的地方，她已经被关了十天。

　　她不知道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只不过从第一天被关进来开始，她只要是醒着，就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摸索，寻找出去的路。

　　这么多天下来，已经把这里都摸熟了。

　　这是一个很大很空旷的地方，没有一丝光线能够照进来。

　　在这个很空旷的地方，杨昕到处摸索的时候，有些她走过的地方，会感觉特别的潮湿，甚至空气中都带着湿意；有的地方比较干燥，如果靠近土墙，还能感受到一点空气的流动，应该是不知道在哪个地方有洞口。

　　可是杨昕找了很久，也没有找到那个洞。

　　在这个不知道时间流逝的地方，杨昕除了寻找出路之外，每天能做的，就是猜测这些人为什么要绑架她。

　　杨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绑架，但是她知道这些人绝对是有目的的，是冲着她来的，不然他们不会知道她会在那个时间段出现在商场，也不会乔装成女性跟着她进了洗手间。

　　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她？目的是什么？

　　这十天来，杨昕没有一刻不在想这个问题。

　　起初她以为是爸爸生意场上的人，可他们并没有拿她来威胁她爸爸，那他们……

　　“哐哐~”

　　远处突然响起哐哐的机械的声音，她知道，那是他们给她送饭来了。

　　每天只有这个时候，这死寂的地方才有一次这样的机械声音。

　　又一天过去了。

　　她又在这里待了一日。

　　爸爸一定急疯了。

　　爸爸，什么时候能找到她？

　　还有辛恺。

　　辛恺……

　　杨昕轻易不敢去想他。

　　想到他，杨昕只觉得眼睛热热的疼，眼泪已经流干了。

　　更疼的，是心。

　　她跟辛恺，没有可能了……

　　在青芒村的第一个夜晚，凌凛根本就没有睡意。

　　她在房间里像个陀螺一样走过来又走过去转个不停，脑海里也没有停止地在回想今天查探到的情况。

　　杨昕失踪到底和青芒村有没有关系？今天走了一圈，一点线索都没有，会不会找错了方向？下午给陈亦宸发了短信，更具体的情况在短信里根本就说不清楚，不如给他打个电话更好。

　　左思右想，凌凛还是拿手机拨了加密号码。

　　不过才响了一声，陈亦宸沉稳的声音就从听筒那边传了过来，“凌凛。”

　　“陈队，是我。”

　　凌凛压低声音把在村子里的所见所闻如实汇报给陈亦宸，末了道：“陈队，我这边的进度太慢了，我原来还觉得到了村子里，肯定会找到线索，可现在才发现，根本不是想的那样。我担心会耽误案子。”

　　“王一曦那边也一直在查，他今天又去了一趟西郊公园，看看两个案子还有没有什么共同之处。”陈亦宸停顿了一会儿，再次开口时，语气有些无奈，“不过他那边，目前也没有任何进展，监控没有查到任何有效信息，厢式货车上的DNA报告出来了，不属于于佳阳和杨昕，我们现在连嫌疑人都确定不了。”

　　陈亦宸说完后，又说：“这案子又回到了起点，我们只能从头开始，短期内恐怕很难找到线索，急也没用。你先睡吧，晚上我会和方想进村里探一探。”

　　这时方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凌凛，陈队说得没错，你这才进村第一天，别想太多，有些事情急不来，先好好休息。”

　　凌凛听到陈亦宸说晚上有行动，她就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耽误他们时间，只又简短地交待了几句，“你们晚上行动要当心。村口的那几户人家都养了狗，院墙也很高，恐怕上墙不容易，我找机会再进去。还有几栋小楼从外面看像是没有人住，可以重点探一下。”

　　“嗯。知道了。”陈亦宸顿了顿，“你也要小心。”

　　“是。”

　　挂了电话后，凌凛焦急的心情平缓了一点。

　　方想和陈队说得都对，不能急，一急就容易出错。

　　早点睡，明天要查案，要教课，还不能露出破绽，任务更艰巨。

　　凌凛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短发，好把那些纷繁杂乱的情绪给甩出去，然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才彻底放松下来。一放松下来，她就觉得疲惫，恨不能倒头就睡，可是不行。

　　她今天在路上颠簸了大半天，下午又在村里转悠了好一会儿，虽然今天气温很低，凌凛也觉得自己身上又是汗又是灰，直接睡觉是不可能的，就拿了睡衣去浴室好好洗了个澡，之后又到楼上把衣服都洗好，晾好。做完这一切，她才打了个哈欠，准备回屋。

　　从楼梯上下来，凌凛本想直接回屋睡觉，走到半途觉得有点渴，于是又拐去厨房喝水。

　　余西元家里没有饮水机，开水全都在保温瓶里。刚倒出来的水烫的根本入不了口，凌凛就只倒了小半杯。水少，凉得快一点。

　　厨房是开放式的，她站在料理台前，可以将整个客厅饭厅都尽收眼底。

　　客厅里最醒目的，肯定就是那一整面墙的书架，以及那书架上装得满满当当的侦探推理小说。

　　看着客厅里的书架墙，凌凛不禁在心里感叹，如果现实中破案都跟这些推理小说里写的那样就好了，全都是复杂的案件。案件越复杂，布局越缜密，破绽就越多，从作案现场开始排查，抽丝剥茧，很快能找出线索。反观现实中的案件，很多是激~情犯罪，线索太少，要破案只能从死者社会关系开始，靠一点点的排查寻找线索，确定嫌疑人，冗长又枯燥。

　　杨昕的社会关系都排查过了，没有嫌疑，货车上不是她们俩人的DNA，那是谁的？难道是其他几起失踪案件的受害者？又或者……青芒村根本没有问题，是他们的方向错了？

　　凌凛思考得太认真，完全没有注意到余西元也从楼上下来了，手上还拿了杯子，准备来倒水喝；更没有注意到，一只多足虫子正沿着料理台的边沿快速地朝她爬过来，并且很快就要爬到她的靠在料理台边缘的手腕上。

　　她只是听到了脚步声，转头看见了余西元，正要与他说话，忽然觉得手背上有点痒痒的，低头一看，瞬间如坠冰窟。

　　蜈……蜈蚣！

　　居然是一只有成人中指那么长，那么粗大的蜈蚣，爬行在她的手背上，还有继续要往手腕上爬的趋势。

　　凌凛不怕穷凶恶极的歹徒，不怕血肉模糊的尸体，她最最害怕的，就是这种还没有手掌大的，用脚一踩就能碾死的昆虫。

　　从小到大，她连蚕都没有养过。

　　然而，现在，此刻，这样一只粗大的多足虫居然爬到她的身上！

　　苍天呐！她恨不能立马挥上一刀把这手臂给砍了去！！

　　凌凛用尽了这些年在警校和警队里所接受到的训练，总算勉强镇定下来，把即将冲出口的尖叫给咽了下去，但她没有动。

　　不敢动。

　　一点都不敢动。

　　浑身上下都僵住了。

　　她只能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余西元，向他求救，“余西元余西元！过来快来！”

　　声音微弱，气息不稳。

　　余西元看不到那多足虫，他只觉奇怪，凌凛说话声音怎么突然变成这样。

　　他走过去，刚想要问她怎么了，谁知下一瞬，余西元眼睛忽地微微张大，愣在原地。

　　凌凛……

　　她居然一下钻进了他的怀里，一只手还搂住他，紧紧地攥住他背后的衣服。

　　“你……干什么！”

　　余西元想要推开她，手却举在那里，不敢放到她的肩上。

　　“蜈……蜈蚣，余西元，有蜈蚣，我手上。”

　　凌凛攥住他衣服的手，在轻轻颤抖。

　　余西元微微侧头，下巴擦着她的头发，看过去，这才发现，她的手腕上爬了一只虫子。

　　农村里植物，农作物都多，这些虫蚁自然也多，他早已经见怪不怪。

　　余西元从料理台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一张盖在她的手腕上，把那虫子给盖住，轻轻一抓，虫子就被裹在纸巾里，接着他又用另一张纸巾包裹住，揉巴揉巴随手就丢进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的动作很快，也很轻，凌凛又因为紧张，压根儿都没有感觉到。

　　过了一会儿，余西元见她还没有要松手的意思，忍不住提醒，“好了。”

　　凌凛自他的胸膛悄悄转过头，自己的手却不敢缩回来，只踮起脚尖伸了脖子去看，看那虫子是不是真的已经从自己的手上拿走了。

　　余西元觉得脖颈处被她的头发蹭得痒痒的，酥酥的痒。

　　这种感觉很陌生。

　　余西元好像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嘭嘭，嘭嘭。

　　他的心从来没有跳得像此时这样强劲，好像下一瞬就要从他的身体里跳出来。

　　余西元的手就这样举着，根本不敢放下来，生怕放下来就会不小心碰到她，“已……已经拿掉了，你什么时候……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