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68、第 168 章

　　天刚蒙蒙亮，楚府上下就忙碌起来了。亲眼看着一口口箱子都装上了马车，大管家陈用又上前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方才点点头，朗声道：“车马都已经装好，大家伙再各自检查一下自己的东西，水囊之类的可都有带上，等会子就要上路了，别出了城才想起来掉了这个忘了那个的。”
　　小厮们齐齐应了一声，道：“知道了，陈叔，你老人家放心吧。昨儿晚上您老人家已经嘱咐过好多遍了，咱们都记得清清楚楚了。”
　　“混账小子，我这般磨牙费舌的还不是为你们好，你们倒是嫌烦了？”陈用踢了身旁的小厮一脚，一甩袖子道：“得了，我这就去禀报夫人，趁着太阳还没有出来，咱们好快点赶路。”
　　那小厮咧了咧嘴，抱怨道：“陈叔，我又没嫌你老人家，你怎么踢我啦？”
　　陈用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老头子就是想踢你，怎么了？”
　　那小厮忙摆了摆手，笑道：“没没没，我正好肉皮痒得慌，你老人家随便踢。”
　　陈用笑着哼了一声，转身上了台阶，刚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赶车的几个…”
　　“检查检查缰绳是否拴牢，再看看车轴是否牢固。知道了，大管家，你再啰嗦太阳可就要出来啦！”方才那小厮接着道：“你快就去吧，这街坊们可马上就要起床了。”
　　陈用侧耳听了听，果然有隐隐约约的人声从左邻右舍传来。再顾不得其他，他快步朝府内跑去。
　　因为府中丫头婆子大都是平安州本地人，黛玉不欲人离乡背井地随自己南下，便命人结了工钱令他们各自回家了。这会子拢共也就只剩下十多个丫头和四五个婆子罢了，如今已经都各自收拾齐整，齐聚在黛玉的上房中。
　　这两年，黛玉的大部分精力放在学院中，家中的事情多赖韩嬷嬷和宋嬷嬷打理。两人每日有了事情做，精神头竟是比京中还好。
　　韩嬷嬷笑道：“小少爷倒是懂事，这么早地被叫醒，也不见他吵闹。”
　　黛玉看了看正趴在宁安耳边嘀咕的狄奴一眼，道：“也多亏安安在，不然的话，这会子只怕他早就渴睡了。”
　　“虽然不常见面，但安少爷和亭少爷感情却是真正的好。”宋嬷嬷叹道。

　　当时黛玉与楚含章二人要认宁安为义子的时候，宋嬷嬷尤其担心。为此，就连往日瞧着文气的少年好似突然间都多了几分狼子野心来。
　　她在宫闱之中浸染多年，最是明白权势富贵动人心的道理。这宁安区区一个秀才之子，又随着他的叔叔一起过了多年几乎是不见天日的生活，虽然看起来腼腆可怜，但难保他的心性不会出现问题。他又年长狄奴许多，将来长大成人，若是生出了别样的心思，狄奴总是要吃些亏的。况且依照黛玉夫妻二人的品行，既然收他为义子，必定会用心教养他。这宁安又不是个笨的，未来的前程总是差不了，可倘若一个不好，那就是祸家之源。
　　她将这些忧心忡忡地讲给韩嬷嬷听，韩嬷嬷看了她半晌，叹道：“怪不得呢，我见你这几日你总有些怪怪的，根源竟是在这里。老姐妹，依我看，你这纯属杞人忧天。咱们家老爷和夫人都是聪明人，既然认了安少爷，那咱们做人奴仆的，只管听主家的命令就是。”
　　“可是…”宋嬷嬷仍旧难以放心。
　　韩嬷嬷拍了拍她的手，笑道：“老姐妹，你可别忘了当日皇后娘娘派咱们来夫人身边时说过的话。夫人素来敬重咱们，那是她的教养，但咱们却不能因此就忘了自己的本分。”
　　宋嬷嬷神情一凛，想起了当初梁皇后对她们说的话。

　　那时韩嬷嬷在尚医局当差，她在梁皇后身边虽比不得青霜紫电等几个大宫女，但也颇有几分脸面。那日，梁皇后突然命她收拾东西，去宫外照顾一个未出阁的姑娘。
　　虽然她也知道这位林姑娘很得梁皇后看重，但宫中当差总比在大臣府中当差气派体面，因此她是有些不情愿的。但梁皇后却道：“本宫知道你们的心思，对你们而言，宫外是不及宫中有前程。但本宫以这凤印为担保，这位林姑娘，将来必不是凡俗之人。”
　　姑娘家的好前程，不外乎是得一门好女婿罢了。众人皆知，这天底下最好的前程也就是在皇家了。但在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已经婚配的情况下，她根本想不出这林姑娘会有个怎样不凡的将来。毕竟依照那位林姑娘的家世与人才，是绝对不会给皇子做侧妃的。
　　不过多年主仆，梁皇后的话她还是信的，于是便恭恭敬敬地应了是。谁料，梁皇后又道：“你们虽是本宫派去的，但却要牢记为人奴才的本分。林姑娘若是什么地方做得不妥当，你们只管提出，别的也就罢了。若是让我知道你们在林府拿大，你们该知道我的脾气。”
　　韩嬷嬷与宋嬷嬷忙道：“奴婢们知道，必定好好侍奉林姑娘，不敢有丝毫不敬的地方。”

　　韩嬷嬷瞧见了她的神色，笑道：“你是个聪明人，却总爱想的太多。夫人和老爷都是灵慧之人，你这几日的表现他们必定也瞧在眼中，但他们却没有多说什么。原因何在，你心中必然比我还明白。但是你若是冒冒失失的说了出来，你说，夫人和老爷是什么心情？”
　　半晌，宋嬷嬷苦笑道：“亏往日我还自诩聪明，今日才知，我也不过是自以为是罢了。老姐姐才是真的胸有丘壑。”
　　韩嬷嬷给她倒了一杯水，道：“我每日只琢磨些药材上的事情，如此心无旁骛，所以倒是比你看得更清楚，想得更明白。”
　　自那以后，宋嬷嬷方才放下心中的忧虑，以平常心对待宁安了。
　　对此，黛玉只是淡淡一笑，转身却吩咐人给韩嬷嬷和宋嬷嬷那里分别送了香玉如意和一对老坑翡翠镯子。

　　听了宋嬷嬷的话，黛玉笑道：“他们是兄弟，感情自然好。”又对宁安道：“昨晚狄奴定是又扰了你半宿，可今日情况特殊，一会子在路上凑合着睡吧。等到了扬州，必让你好好休息两日。”
　　宁安让狄奴在自己腿上坐好，方才笑道：“义母不必担心我，有时候学里先生布置了文章，忙到三更左右都是有的。昨晚上我和狄奴不过是晚睡了半个时辰，不碍事的。”
　　闻言，黛玉微微皱眉，道：“虽说读书要紧，但你正长身体的时候，总是熬夜怎么行？往后再不许这样了，宁可早起半个时辰，也不许熬夜。”又对一旁的蓝灵道：“等到了扬州，你好好嘱咐闲庭和舒鹤两个，务必看着安安让他按时休息。”
　　蓝灵笑着应了是。
　　“不过偶尔罢了。”宁安轻声嘀咕了一句，又道：“有一事忘了禀报义母，我已经答应狄奴，今日要带着他骑半个时辰的马了。还望义母成全，好让我在狄奴前有两分面子。”
　　“你这分明只是告诉我一声吧！”黛玉无奈地瞪了他一眼，道：“既然你开了口，这么多人在，我总要给你面子。但是你们须记住，一会我会让人给你们计时，不到半个时辰，你们两个就是哭也得给我待在马上。”
　　宁安爽快地点点头，狄奴也在一旁做点头状。
　　黛玉摇了摇头，只等着看他们两个怎么在马上待够半个时辰。要知道，从平安州州城到桃源河码头骑马也不过是两刻钟的时间，到了桃源码头就可以乘船一路南下直到扬州了。

　　“夫人，外面已经准备妥当，现在就可以出发了。”陈用禀报道。
　　黛玉点点头，道：“辛苦陈叔了。一会子我们走后，还要劳烦陈叔再辛苦一回，把这两天各家送来的东西都原样退回去。单子我已经让蓝灵备好了。”蓝灵闻言，忙把一份单子交给了陈用。
　　陈用接过单子，道：“夫人放心，老奴必定办的好。”
　　“我们在齐州码头等着陈叔，你办完事情后，直接赶往那里就成。”黛玉站起身，边说边向外走去。
　　“可是，老奴一走，这上上下下的事情可怎么办？”陈用有些担心。
　　黛玉笑道：“从桃源河到齐州，不过是半日的路程，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家里还有安安你，他这个年纪，也应该历练历练了。再不济，家中还有许多人在呢。况且这事唯有你老人家出面方能办好，别人我都不放心。”
　　闻言，陈用的脸上几乎要笑开花，却努力板着脸，正色道：“夫人放心，老奴保管办的漂漂亮亮。”

　　原来是当日楚含章南下，平安州众人本想给他送行，却扑了个空。这便把眼光瞄在了黛玉身上，送了许多金玉宝贝作为路资，又约定必要亲自送她出城。
　　黛玉不想劳师动众，所以才命家人天不亮就出发，为的就是避开大家。谁承想，他们一行人到了城门口，却见城门口一片灯火通明，许多人正等在那里。
　　“夫人，外面有好多人。”见马车突然不走了，蓝灵掀开掀开帘子看了看，轻声道。
　　黛玉微微一愣，无奈地笑了笑，道：“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是没能避开。罢了，大家都来了，我们一下去吧。”说完，她掀开帘子，径直下了马车。
　　见黛玉下来，寇问心朝前走了几步，恭敬地抱拳道：“幸好老夫留了个心眼，让人时刻留意着府上的动向，不然我们大家伙又要扑个空了。”
　　“怪不得静之总说先生心细，”黛玉叹道：“我没有向外透露行程，不过是不想大家辛苦，没想到竟是因此让大家伙不能睡个好觉了。”
　　“因为有了大人和夫人在，咱们平安州才能有今日的政通人和，百业兴旺。大人离开的时候，我们没能送行，已是遗憾至极。如今夫人离开，无论如何也不能却了我们的一番心意。”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笑道：“知道夫人不愿兴师动众，因此咱们不过是略备几杯薄酒罢了，还望夫人赏脸。”
　　这人黛玉认得，正是沈家家主沈岸。
　　黛玉还未说话，两个年轻人扶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走上前。还未出声，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黛玉慌忙后退了一步，道：“老人家这是做什么，我一介妇人，当不得老人家如此大礼。”
　　两个小厮忙上前去扶。那老者却执意不起，道：“老头子我今日却是代我们西沟子村的全体老少爷们，来给夫人送行的。来的时候，大家都嘱咐我，必要给大人和夫人磕头。楚大人走的急，我们没能赶上，好在还能给夫人送行。这一个头，”他郑重地磕了下去，道：“是给楚大人的。我们那村子，因为位置偏，地势又低，早些年总是吃不饱饭，这些年多亏楚大人，领着我们修堰塘挖沟渠，养鱼种藕栽果树，还命军爷们为我们修了一条宽敞的大路，我们的日子才一天天的好起来。这第二个头，”他向着黛玉磕了个头，道：“是给夫人的。多亏夫人教导，我们村那些丫头媳妇们才能绣的好花朵，织的好布料。就连小孩子们日日念着夫人编的歌，都更懂事了。如今咱们家家户户月月都能吃上肉了，每日只想着好好干活，再也没有打架拌嘴的事情了。方才那是代村里的老少爷们磕的，这第三个头，是我老头子自己的，”他浑浊的老眼中似有热泪涌动，道：“先前因着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好好的一个家都要散了。多亏楚大人教育，他才迷途知返，去年又娶了媳妇，还给我们添了个胖孙子。我们这个家是越来越有奔头了。”
　　他满是皱纹的脸上，是发自内心的感激。“安安，快扶老人家起来。”黛玉素来心软，眼眶微红道：“老人家，静之既为一方父母，护佑百姓安康，这本是他的分内之事。如今陛下有命，他要去往别地任职。老人家和村中的日子要一直这么红红火火地过下去，我和静之纵然不能亲眼见着，心中也是高兴的。”她加大了音量，对着人群道：“今日得大家厚爱，我和我们家老爷心中俱是感激万分。只这天下终究没有不散的筵席，日后有缘，我们必能再见。如今日阳都出来了，还望大家体谅我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个年幼小儿赶路，便都各自回家去吧。”
　　站在沈岸身边的一位圆脸夫人捧了个小托盘走到黛玉身边，笑道：“如此，且请夫人满饮此杯，万万不要忘了我们平安州的一众百姓才好。”
　　“这里是我和我们家老爷与大家一起努力的地方，因此绝对不会忘记的。”黛玉端起酒盏，环视一周，见众人面上俱是不舍之意，她笑道：“今日我饮了此酒，也就是领了大家的心意，也请诸位万毋再做出这般情态。当日我和我家老爷兴致昂扬地来到平安州，如今在开开心心地离开平安州，岂不是更妙？”

　　舟行南下，不消多记。在船上晃晃悠悠了近两个月后，终于到达了扬州。因为前任总督是犯了事的，总督府衙里有许多事情亟待他处理，连去码头接人的时间都没有，只打发了几个管事的过来。
　　直到晚间，黛玉才见到他。她心中微叹，不过是两个多月未见，这人看起来竟是瘦了不少。
　　见她眼露疼惜，楚含章笑了笑，道：“衙门的事情是因为刚接手，所以才格外忙些。倒是来的时候急着赶路，没能好好休息，这才一下子瘦了的。这样也好，你去年给我做的那套绣竹叶的衣服，本来有些窄的，如今倒是又能穿了。今年你就不必再替我做衣裳了。”
　　“胡说，咱们家是缺那几尺布吗？我来了，总会给你补回来的。”黛玉按了按眼角，笑道。
　　楚含章点点头，满口应道：“那我今晚上就等着娘子了。”
　　黛玉红着脸瞪了他一下，道：“别和我满嘴胡沁。我这里有一封信，是皇后娘娘托秦姐姐带给你的，要我一到扬州就给你看。”
　　“皇后娘娘？”楚含章正了正脸色，拆开信看了起来。
　　一旁的黛玉见他脸色奇怪，不由道：“怎么了？娘娘信中可是说了什么？”
　　楚含章咬着牙，哼哼道：“咱们的陛下和皇后娘娘倒是给我们找了个好差事。”不等黛玉发问，他气呼呼道：“他们两个倒是放心，把三皇子丢到咱们这了。”

---

作者有话要说：　　金手指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