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那个才女啊》三尺之南

134、闲时话

　　氤氲的雾气在锅子上方袅袅而上，细细的面条在水中上下翻滚，站在旁边的老者探头瞧了瞧，道：“老吴，火候到了，可以捞起来。”
　　“你这老东西真是！在我这吃了这么长时间的面条了，哪一次没和你的口味？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每次非得站在这看着，还要指挥指挥。”腰间围着一块深蓝色围裙的老者拿起一双长长的筷子，在锅中快速地一划拉，所有的面条便全部被捞到了放在一旁的大碗中。
　　被他一番数落，那老者丝毫不在意，自己拿勺子盛了面汤浇到面条上，不好意思道：“这不是老毛病吗？你也知道，我这人没别的爱物，只好这一口吃的。所以见到别人做吃食，总想去看看。时间长了，便在改不了了。”他在辣酱罐子里舀了一大勺子放到碗里，不满道：“天冷了，你也给我多放点。别那么寒寒碜碜的舍不得！”
　　老吴拿筷子快速地挑了许多出来放到一旁的碟子里，道：“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不知道是谁个前几天嘴烂鼻子疼的，喝口水都难受？”
　　“罢了罢了，我不与你一般见识。”老者端起碗讪讪地朝一旁去了。
　　楚含章放下手中香甜软糯的地瓜，笑道：“老先生和街坊们处的真好。”
　　这位老者正是寇问心。当日一篇卷子引得楚含章对这位寇问心大加赞叹，因此才有了今日登门拜访之举。
　　寇问心还没说话，跟在他后面过来的老吴把手中的面条放到楚含章面前，笑道：“这老头子，你别看他粗衣布衫的，能耐着呢。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只要到他手里，再没有解决不了的。前几天…”
　　寇问心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道：“你还不快回去，炤头下的柴都要掉下来了。爱信不信啊，反正这次我可真的没有诓你。”
　　“你个老家伙，每次都这样。”嘴上这样说着，老吴却片刻不敢耽搁，转身就朝炤台处走去。
　　“含章老弟快吃吧，等会汤放凉了就不新鲜了。”寇问心吃了几口面条，见楚含章还没有动筷子，不由劝道。
　　“老先生方才还和我打马虎眼呢，看看，这会子就有人揭老底了。”楚含章滴了几滴醋到碗里，摇头笑道：“我今日来不过是钦慕老先生的才学。至于那些前尘往事，与我是没什么大关系的。”
　　寇问心唏哩呼噜地吃完了面条，点点头道：“我就喜欢老弟这点，痛快！”
　　楚含章笑了笑，拿起桌子上油纸包着的红薯递给寇问心，道：“老先生再吃一个？”
　　寇问心拍着楚含章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老弟果然有趣！我和你说啊，人这一生，什么功名利禄、权势富贵，都是浮云。庸庸尘世，唯有美食不可辜负。”

　　等到腊月的时候，平安州州府新招的一批人员已经熟悉了自己的工作，又有寇问心这等人才坐镇，楚含章彻底放下心来，只隔三差五去一趟府衙便罢。
　　对于他这种近似玩忽职守的行径，竟然没有一个人指责怪罪。黛玉手指点了点楚含章的额头，叹道：“鸟兽冬眠，难不成你也要冬眠了？这天冷以后，我瞧着你却格外懒散了些。”
　　楚含章在软榻上翻了个身，搂住黛玉的腰，含糊不清道：“这不能怪我！每次回家只要一看到你，我就只想腻在你的身边，哪都不想去。再说，临近年关了，衙门里并没有什么大事。那里冷飕飕的，待着特别难过。我在家中还能陪你和娘说说话，岂不更好？”
　　黛玉顺势向后面一靠，笑道：“我猜这会子寇老先生定然十分后悔。本以为是个‘贤士’，没想到却是个‘闲士’。”
　　楚含章给黛玉身后塞了个大枕头，才道：“你当他是个多兢兢业业的人？没事的时候，他比我跑的还快呢。这会子说不定正和一帮子老伙计吃肉喝酒呢。”
　　城中某处房舍里，寇问心拿筷子戳了一下煨在砂锅中的大骨头，满意地点点头，道：“终于可以吃…”话还没说完，就已经打了两三个响亮的喷嚏，他擦了擦鼻子，自语道：“楚含章肯定又在编派我了。”

　　黛玉把绣着红梅的帕子盖在脸上，低声道：“静之，说实话，若不是有亲朋好友在，我一点都不想回京。现在这种清清静静的日子多好。”
　　“放心吧，安澜。娘不是说了吗？我们只在家呆几天，过完年依旧回来。”楚含章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安慰道：“大哥离京多年，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回去。你若不想应酬，咱们就只待在家里。我记得你有几个姐妹感情特别好，可以请她们一起说说话，或者一块出去喝喝茶听听戏。年节下逛街，也别有一番趣味。”
　　“我不过是抱怨几句，不想倒是惹了你一篇子的话。”黛玉轻笑道：“放心吧，我们离京有几年了，是时候回去瞧瞧了，也不知道那些姐妹都过的怎样。平日只有书信相通，总觉得缺了点意思。”
　　“书信虽然温情，到底不如面对面的亲切。”楚含章突然坐起身，问道：“安澜，我记得荣国府的外祖娘家时姓史？”
　　“正是，外祖母她老人家正是史侯府的姑娘。现任的两位史侯论辈分，还是外祖母的侄子呢。”
　　楚含章踟蹰了片刻，道：“安澜，有一件事我先给你透个口风，你心里有个数。”
　　“什么事？你这样为难。”黛玉奇道。
　　楚含章揭开黛玉脸上的帕子，看着她的眼睛道：“我有个兄弟，家中给他说了史侯家的大姑娘为妻。”
　　“史家的大姑娘？”黛玉疑惑道。
　　楚含章握着她的手，叹道：“我听他提过，这位史姑娘自幼父母双亡，只跟着叔叔一家生活。我那兄弟虽家世不如史家，但他文武双修，很有几分本事。几年前因为亲事不佳，他便离京投军去了。凭着自己的本事如今也做了从四品的都尉。而且他自己生母早逝，与那位姑娘多少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本来也算是一桩好亲。可是，”他皱了皱眉，道：“家中无人替他张罗，他便想自己去打听那位姑娘的喜好。谁知道却听到了许多不好的事情。”
　　“什么事情？”黛玉下意识地询问。
　　楚含章叹了口气，道：“这事倒是与荣国府那位含玉而诞的公子有些牵扯。”
　　“你那位兄弟是什么打算？”黛玉冷静地问道。
　　楚含章摇摇头道：“他是个温和雅致的性子，因着自身的际遇，所以脾气最是温和体贴。可我观他话里话外，都是退亲的意思。”
　　“退亲？”黛玉手中的帕子落了下来，吃了一惊。虽然与史湘云不算亲密，但也是几年相处的，无论如何，黛玉都不想湘云遭遇这等事体。
　　退亲，对一个女孩子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好名声！
　　尤其是京中大家族，都是消息灵通之辈。史湘云因何而被退亲，当然也逃不过她们的耳朵。如此，她的日后怕是要艰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