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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   为了氛围能够有所和缓,邵长庚刻意去问那带路的怎么医院里还能有套间,结果对方没理会,讨个没趣的中尉从后头叫住了那人,将手中的礼盒跟果篮推到他手上。
      “给人家干活,可不得勤快点?”他再是笑道,对方冷脸将他引至一处两开门的病房外头才停下。
      再等了一刻钟有余,等几个护士推着小车出来后他才得了应允。
      “进吧。”还是刚才的人出来告诉邵长庚。

      “这甚至让我有点儿感动,那么些个狐朋狗友,到了这会儿,竟然是你跑来看我,该怎么说呢,真是居心叵测。”
      邵长庚闻得屋里焦腻味道渐起,知是大麻也不多理会,“嗨,看您说的。”他依旧笑着,谨慎地观察郑天德肩上裹得雪白,直挺躺在病床上输液的惨状,自动把刚才的话认作口误。
      “我也得感谢您啊,为了那些免费肏的omega,不是吗?”
      “可别再跟我提什么omega了,那些婊子是种种不幸的根源。”郑天德说着便摇了摇头,继续抽他的烟卷,烟气里熏着些诡怪的静谧。
      “所以,最后能听清了吗?”在礼貌的距离之外踱着步,邵长庚边问边打量桌上其余的花果礼品。
      “清楚倒是清楚,只可惜我娘不让搞了,咱们就一起遗憾吧,我的技术顾问,女的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咱们也没办法。”
      “倒是真有别的事要麻烦您,我有一朋友,看上您家那小金丝猫了,迷得厉害,就想弄出来搁家里好好养上,您给行个方便?”
      郑天德皱了皱眉头,又抽了几小口,“你让你那朋友提着钱找我娘去,我不管这一档子事。”
      “多谢您的提醒,我回去便告诉他把钱备得足足的。”
      “得了得了,赶紧说你是干什么来。”
      “就只是朋友探望朋友不行吗?”
      “别假装是我朋友。”
      “那还真是可惜。”邵长庚耸了耸肩,瞟过郑天德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模样,再将病房里其余着装整齐的保镖们看了个全,“不过冯文昭侯爵阁下对您也很仗义呀。”郑天德对着冯文昭的名字狐疑起来,邵长庚叹了口气,在桌上的礼盒见拎出那突兀的酒瓶来,“您看看吧,开过封的年份酒,谁又知道里头还添过些什么呢?”
      “中尉,你想做些什么呢?”
      “为什么阁下不好奇冯文昭想做些什么?”
      “他是个明白的蠢货,我可不在乎他的想法,只是你多管闲事之举背后不对劲。”
      “仇恨总有伤人的力量。”说着,邵长庚将那瓶酒就近递给郑天德的手下。
      “也有道理。”郑天德略显艰难地坐起来,“按住他。”他命令的嗓音有点沙哑。
      “什么?你不能......”不等邵长庚再分辨,他已经左右给人按着跪倒地上。
      “你竟能这么热心?中尉先生?”郑天德笑起来,使夹烟的手指在上唇蹭了蹭,随即将燃烧着的烟头指向左右,“给他灌下去验验真假,还再等什么呢?蠢货们!”
      “生平最不惯人家在跟前搬弄是非又自作聪明,何况早你见这条毒蛇不痛快,今儿正赶你撞上来倒好了。”
      “我还真他妈好奇,冯王八来这招借刀杀人,到底给我备下什么毒药来着......”左右诸人听得郑天德号令,一面控住邵长庚,一面便动手撬了瓶塞。
      “好呀,就这么随随便便弄死我......”知道挣扎不过,邵长庚反能镇静下来,“锦原亲王会让你害到更惨的!”他只管大声喊出这句,逼得郑天德无法安躺。“现在要走我的性命,我那位岳父大人不会对您更高兴,再者说,自古以来不都有两国交战不斩来使的道理吗?”尽管被死死从后头揪住衣领,箍在脖子上的那一圈让邵长庚呼吸不畅,但硬是向前扑着他都非得说出来不可。
      郑天德没法不困惑,他立即扔掉烟卷坐起来,示意把邵长庚稍放开些,“如果苻世隆那头狡猾的老狼真心同我父亲修好,现在尊称他一句岳父大人的怎么都该是我呀。”
      眼见着去了木塞的酒瓶被放回原处,邵长庚冷哼一声,打开扣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行吧,但您的王世子册宝又在哪儿呢?没有头衔和皇族姓氏的您,苻将军又怎会轻易把儿子送出去呢?”
      “可恶的东西!”被邵长庚的言语一激,郑天德气得将打火机砸出去,手下不断劝着他别动气小心再撕裂了伤口,邵长庚见如此状况,攒足了底气便霍地立起身来,“当然了,无论锦原亲王殿下是多么疼爱您这个儿子,今上都不会让你们得偿所愿不是吗?所以......”中尉将音量提得更大些,“苻将军托我给您带个话,叫您老实呆着别再纠缠阿宁,他暂且不会对您怎样,不然,人家可说清了,就算是您父亲也再护不住您。”
      “这和直接威胁没有区别......”
      “阁下,别怪我再提醒您一句。”邵长庚立马打断郑天德,“伽阳亲王肯定也不喜欢您对他禁脔做的事。”
      听到这里,郑天德犹豫了一阵却没说出什么,“我可算是知道了!”再开口时他的嗓门里陡然杂着哂笑大起来,“邵长庚呀,你这自捡绿帽的王八龟!果然苻世隆是存着心让苻宁那贱货攀上伽阳王,怎奈人家正室在那里,于是便找你这小卒子给苻宁充个丈夫名头?”
      中尉叹了口气,却不想说自己的什么,“烦请阁下再耐心些,您笑话我几句都不打紧,可等伽阳亲王晓得是您故意借冯文昭牵连他的时候,您的处境吶,便不会比我刚才被掐在地上时好多少。”
      “你这人竟如此歹毒。”
      “冯文昭怀着仇恨借别人之手给您下药,我出于人道加以提醒,歹毒的竟成了我?阁下,这不能分辨的眼光可无益于您父亲呀,要是再由着事端扩大,锦原亲王今后怕是不知道还要在皇宫里跪上多久。”
      手背上的针头即刻就叫郑天德扯了出来,不顾劝阻他便挣着下了病床,“狗皇帝!”他高声叫骂起来,像是为父亲的遭遇愤恨,又极愤怒地在病房里摔砸了些东西。
      “还请您谨言慎行。”中尉环抱起手臂,冷静地提醒对方。
      “去你妈的,老子有言论自由权,皇上将自己成堆的私生子都封了公爵,对我父亲却......”突然间郑天德又像是听进去了邵长庚的劝告,闭口不再言语。
      “既然您知道那么些位皇室庶支的公爵,现在便更不能同伽阳亲王敌对了,今上失了直系的皇储,这就和晴天刮起狂风没有区别,最先被风撩动的必定是侧枝,一旦再没了伽阳亲王挡在前方,惯于揣摩圣意的庶子们又会怎样对待您和您父亲?帝国神圣的宝位就在眼前,您觉得那些人又有什么不敢践踏的呢?”
      “这是苻将军的建议还是你邵长庚的?”
      “我真正的建议是,别总非此即彼地看问题。”
      “那么,当你所谓的岳父大人借苻宁同时拖上两位亲王,占尽便宜和先机的时候,你呢?保姆般守着个小骚货过富贵日子?恕我没什么能分辨的好眼光,不过一个小小中尉,岂敢生心成为世家大族的一份子?即便有些舌灿莲花的能耐,你的价值就真有你表现出的这么多?”
      邵长庚随手正了正领带结,“为什么你就是不能停下谈论我呢?”他皮笑肉不笑地瞥了郑天德一眼,再拉展上衣下摆,摆出不愿久留的样子。
      “多关心关心冯文昭吧。”中尉摇着头说道。
      “能这么理解吗?你呢,在和冯文昭争那个能用苻宁谋利的机会,在争着当你们以为的皇位继承人的亲信,休想利用我。”
      “果然您总是怀着恶意揣测我,却对冯文昭太宽容,哪怕是在闹出事将您父亲牵连了的那天晚上,不也是冯文昭在背后下绊子?开枪将您重伤至此的人,您又当时受了谁的教唆?城防为什么又那样‘及时’地到场结果无可挽回地闹大事情?可以明白同您讲,我与您实际并无利益冲突,苻将军与锦原亲王殿下公开对立想来您也不乐见,您面对的事往小了说不过是跟个omega起了感情纠纷,暴徒向您开的枪,受害者可不是您吗?但冯文昭却是只害虫,尽可以设想一下,要是他代替我现在站在您眼前,那么眼下的一切和谐平衡都将烟消云散,咬着牙仇视您的冯文昭自己没有力量,可他定会巧舌如簧不叫苻将军放过您。”
      两边人过来搀扶,郑天德无奈只得再回病床,将天花板观望了片刻后,又烦躁地将挂有液瓶的支架踹翻,邵长庚知道自己说得足够多后正欲踏出门,不料刚好和另位访客撞叠了时间,郑天德的手下们几乎立即决断,把中尉拖到了病房的小间里,相通处隔着几折木板屏风,邵长庚懂得轻重缓急,不等再给掐住或怎么的,自己先静下了气来。

      段无殃这次进来得急,讲起话也快得叫听者有些应接不暇。
      “感情勋爵阁下这次空手来的?”郑天德歪过脑袋,打断了对方愈来愈啰嗦的问候。
      “呀......这个嘛......”经不起问,段无殃只得先提起个笑脸相对,维持住这般笑着才往柜子边走了走,伸手将已开塞的酒瓶打翻在地,砸出满片猩红飞溅。
      “碎碎平安!”
      勋爵啪得便拍上了双手,好像自己不过是无心之失,却不想其他人看他的做为一时竟都看呆了。

      “段无殃是个猪!”
      好一阵推扯送了来人走后,郑天德才恨恨地骂出口。
      邵长庚也绕了屏风出来,“他们似乎是非常好的朋友,不过还真是让人惊讶呢,冯文昭竟然也有朋友?”中尉轻声嘲讽道。
      对方不急着接话,但叫人把自己拿来卷烟的大麻给了邵长庚一包。
      “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这些?”郑天德还是忍不住问道。
      “您自己刚才不是很明白吗?那位勋爵是个那什么来着......”中尉眼中噙着笑意,将刚到手的纸包掂了掂。

      过了一会冯文昭还是不能忘记从表弟卧室走到大门口那段的难堪,将车子停到僻静处,他便拿过几百年前的剑来骂了声废物,再随手将东西丢向后排座椅。
      天上不阴也不晴,离了车子后周遭亦是不冷也不热,冯文昭按着车玻璃站了好一阵子,头脑发着懵只觉得自个滑稽,苻宁不再爱他的局面是他在理性时乐于看到的,或许不久的以后,冯文昭记得咬破omega腺体时的滋味却忘了这个人的笑貌,他再烦想着以后诸事,转头面向斜坡下的河水。
      冯文昭弄不明白这是首都哪一条河的哪一段,不知道是不是苻宁扔他们订婚戒指进去的那条,走进细看也不见泛起什么波澜,沉沉死水只是发臭。
      如果刚刚就是表弟最后的态度,那么已经历各样的他们显然再不该纠缠,冯文昭下了决心,但他的心又习惯于晃荡,片刻后又觉得和苻宁一起死掉才是正确的,然后冯文昭生了下一个的决心,他要先去离婚,把协议甩到萧澄脸上去,为自己挣来自由,向死的心从物欲中解脱开来,不需要萧澄家产的他将是快乐的他,苻宁要的交待他便给得出了。
      “我不爱他呀......”冯文昭紧接着第二个想法反思自己,又倾向于确定是omega遭□□的那些场景在起作用,他再朝河岸走近,近到能看清自己的倒影,面孔太过熟悉,霎时间逼得他后退两步。
      现在他的决心又是崭新的了,表弟还离着不远,要是他立刻回去握紧他的手腕,他便会跟着他回到原来的日子,反正官职和声誉已经都失去了,冯文昭再想不出可以找什么替代苻宁让自己丢弃一次解气,反正也没什么前途可言了,他立刻又觉得苻宁的父亲也没什么值得畏惧。
      纵使如此,冯文昭还是决定多在岸边安静会儿,身后传来另辆车熄火的声响,他无聊撂过眼去,仍是转回来看河水。

      邵南云关了家里所有的灯,以为这样便能为自己拖延,乌漆墨黑的时候,谁都不能立刻揪他出来,但他仍是怕,因此独留收音机响着,里头滚来滚去都是些市井新闻,说着谁家狗咬人起了纠纷,不然就是哪位糊涂给骗子汇了血汗钱。
      丧气地呆了一个又一个小时,继而听到公寓楼下垃圾车按了两下喇叭。邵南云能设想到最好的结果就是那发臭的卡车赶紧处理干净罪证,然后就骗叔叔说是自己贪玩喝了酒后顺手丢了酒匣子。
      可破绽似乎像紧叮入肤的寄生虫,omega仅能在想着它们时虚耗自己,他慌着心躺下欲解脱一会儿,依旧不敢让四周的声音全然喑哑,收音机像儿时看护的仆妇一般絮絮叨叨,邵南云太愿意此刻自己还小着,小孩子能随意乱哭不需要理由。
      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出乎意料自然醒了,晨间的广播里开始报起政治新闻,不过是哪国部队又军演了,哪国学生又游行了。邵南云昏昏沉沉便按断那声音,唇焦口燥得便出去卧室寻水喝。
      叔叔的背影骤然衬着窗玻璃闪出来,omega吓得险些将茶壶摔脱手。邵长庚听见侄子闹出的小响动才回过身,里头的灯与外面的天都是暗的,在邵南云看来,叔叔手里正燃烧的那一片火光足以称得上炫目了,他柔声道了早安,慌得连口渴也忘掉,不等对方回应,便是两人均始料未及的风莽然撞进,两扇窗啪啪往框沿砸去,尚镀着火焰的纸片轰得跳脱,给风卷起抛向邵南云站着的地方,邵南云赶紧替叔叔捡了送过去,没有灯照他看不大清,约略在残存一半的硬质纸上摸出些边缘平滑的凹凸痕迹。
      “家里还有吃的吗?”接过后叔叔很随意地问他。
      “没了。”邵南云有些惭愧地回答,不打算说东西都让狼狗吃光。
      邵长庚无所谓地对待这件事,“那算了。”他说着再摸过来打火机,顺着残纸已圆钝了的边角让火苗蹿高,晨风仍将窗帘吹得四处飞膨,邵南云就盯着它们绕着火的光亮扭转,心里不觉又是颤颤的。
      “烧它作什么?”
      “没用了呀。”叔叔口气松快地回答,余烬散在窗边被风刮了个净,邵南云忙去将窗合锁上。
      “你见酒了吗?”
      邵南云不敢去看叔叔,装着是为了稳妥,将窗户开关数次,“酒在柜子里。”他谎称如此,叔叔哦了声便去翻看,而邵南云抖着手扭开了花几上的小台灯。
      “带盒子的那两瓶呢?”
      “他还不知道。”omega心里反复想着,把手搭在玻璃拼成的球形灯罩上,摆出自己正检查物件好坏的模样。“哦?那个呀?就只剩木壳子在了,它们......给扔掉了,不然,多少会占地方......”
      “里头的酒呢?”
      “我......喝了......”谎言脱口而出的时候邵南云几乎站不住。
      “看不出来你这么海量。”
      “只是想尝尝......”
      他回答着,听见叔叔关上柜门的响动,随后又有玻璃碰得叮叮咚咚,“过来。”叔叔轻声唤omega,将倒满龙舌兰酒液的小盅递过去。
      “喝呀。”
      邵南云头脑发热,一味不算叫叔叔发现自己拿了木匣夹层中的钱,钻进这个念想深处,他径直举杯饮尽酒。
      “不错吗,再来一杯?”
      已经感到喉咙像遭了刀割,可叔叔越是逼迫他便越倔强,邵南云竟连着杯杯吞下小半瓶烈酒。
      “得了吧,你偷些钱零花便算了,不至于好几万一分都没给我留下?”叔叔见邵南云实在狼狈才不再灌他酒。
      “我会还的,都会还的。”邵南云再是不堪伪装,眼前只剩下重影,唯有趴到地上才好受点,他把叔叔的裤腿紧紧揪住,反复哀求起来。“求你去把罗耀祖从牢里救出来吧,他出来了就还钱给你......”
      挣脱不开侄子,邵长庚不由恼怒起来,“原来你傻透了,你知道你那alpha惹了什么事吗?当事情小?到处都传遍了!只有你犯傻!救他?首都的宪兵队难不成看我的脸色?你究竟把钱弄去哪儿了?”
      受了斥责的omega抱着叔叔的腿狠哭了有一阵子,酒劲暂且得缓,这才将罗耀祖母亲在儿子出事后受刺激纵火自杀,再是怎么重伤进了医院,接着又是怎么不治身亡,从医院到殡仪馆再到公墓里他都如实说了,以为能博得些同情些,却不想叔叔听后竟怒不可遏,邵南云几乎是被踢到了一边去。
      “所以这他妈都和你有什么关系?还把人家当婆婆般孝顺?鬼迷心窍了?要翻账翻到你头上可怎么办?为什么你是这样的蠢货,不然你现在就去宪兵队寻那alpha去,再给他也买口棺材?你自己亲爹娘还在便宜坟地里埋着呢,尽去给别人当花钱的孝子去了?”
      “可罗耀祖他真心对过我......”
      “你简直是头猪!”
      听着叔叔接连不断的责骂,邵南云缓缓扶着墙站了起来,“行,你说我偷你钱我认了,那你这钱又是何处得来的?海军研究所发工资都是藏在酒盒子里发的?”说话间omega全然涨红了脸,不管不顾的冲劲在身体里烧得正旺。
      “我可听不懂你这醉话。”
      哪怕是背靠墙壁,邵南云都无法站直应付眩晕和烧疼的胃,痛中他渐渐意识到了得罪监护人的结果,“叔叔求你了,我知道你认识的人多,你就把罗耀祖救出来,他......他是有些积蓄可以还给你的,我保证再不和他纠缠。”
      邵长庚古怪地把侄子从头看到脚,“这种脑子,给你花钱读书有什么用?”

      警员接连打着哈欠,像是早就对人不耐烦的模样,“先生呀。”他对冯文昭说,“您的笔录是早就做完了.......”
      “我知道是谁想杀掉我,为什么你们就是......”
      “袭击您的歹徒我们会全力追击,只是您指控别人需要证据呀。”
      “可我说了多少次......”
      “您要是实在担心,我们的警员可以护送您回家。”
      “我要是回家会立即死于非命的!”
      “一旦您受到威胁可以立即报警......”
      冯文昭用力在自己身上打了几下,要引起警员的进一步注意,“你们的上司我可是认识!”他又以此为要挟,可对方仅仅是叹气,“既然您认识人家,就该晓得人家不会这么早来坐班,况且您已经在局里整晚上了......”
      再听警员说下去的时候,冯文昭彻底泄了气,没力气进行口头纠缠了,可他始终不敢踏出警局半步,死水的腥臭浸透了衣服,接着让他寸步难行。
      回想起被人死死按入水中的情形,冯文昭仍心惊胆战,要不是绕着河岸有些巡逻的人手,如今他怕是已成了水鬼——泡上个把月,再生得浑身尸蜡才叫好事者发现,曾见过的浮尸更坚定了冯文昭再不四处闲逛的决心,他当下便直接赖坐到了警员的办公椅上。
      可惊惶不安中冯文昭想到件好事,没准正是因为郑天德像后院的杂草一般被药剂除去的结果,才使得有人要向他痛下杀手,他单另将那私生子死掉的设想挑出来为自己宽了片刻的心,可仅有片刻,冯文昭便意识到如果锦原亲王想除掉自己将更为可怕。然后他有了第二种思路——郑天德晓得了他在酒里手脚,恼羞成怒后才命令喽啰们跟踪他到河边下手,这样的想法仍存在问题,冯文昭意识到郑天德的全部力量正是来源自锦原亲王,好像他怎么都躲不过一样,且现在苻宁抛弃了他,他的死也躲不过是枉死。
      四面涌来的窒息感上了生动的一课,他刚刚叫嚣着要警员去拿了郑天德来,但现在的冯文昭悔不当初,毕竟帝国有被上位赐死的宗亲,但还未、也不可能有叫区区警察拘起来的,然而贵族们的死法就显得多种多样了。
      “我不想死呀。”他真真切切地对警察说起来,人家同情地回望他,甚至允许他再拖延一会儿,于是冯文昭呆呆坐下了,看着钟表指针慢慢下滑,仿佛有刺满钢钉的轮子正在向他迫进,这时候他竟还能听见有骂着他的声响。
      从悲观中醒过神来的冯文昭和自己母亲正面撞上。
      “看你干的好事!”韦芝丽面对儿子时语气不善,“你送来那头该死的熊,它翻出笼子跑了,现在我得到了个非法饲养动物的指控!”
      母亲只顾着自己的愤怒,一时忘了问儿子为何身处此处。
      冯文昭撇了撇嘴,端正坐了,不欲自己太显狼狈,“所以呢?”
      “我来这里缴些罚款,你说所以呢?”
      “小熊怎么办了?”
      “你还记挂熊呢?”冷笑起来的韦芝丽斜眼去看冯文昭,“熊被依法没收了!”她刻意突出“依法”二字,“以后你可以去动物园见它了,再不然,那熊没准就成了博物馆里的标本。”
      “妈妈,您也没摊上很大的事呀。” 冯文昭不甚服气,觉得自己要死于非命显然更紧要,眼见母子俩逃不过吵闹一番,跟在韦芝丽身旁的年轻alpha连忙上前劝解,嘴里来回说得都是不值得不值得。
      冯文昭听人劝自己母亲,更是怒火中烧,但稍一冷静,便认出眼前的年轻男人仍是之前见过的参赞德辛,觉得这南獠子最近说话口音好了不少,正准备开口讥讽两人几句,冯文昭募地意料到外国人,尤其是外交人员身上的某些便利。
      即使是想到了些,对面子的顾忌仍旧让他期期艾艾地就是说不出最要紧的话。
      “哦,还没问你怎么赶早跑到警察局来?”母亲问道,嫌恶地查探儿子蹭叫臭水溺过的模样。

      车子已在外头台阶下等候多时,必要的物件也早被仆人打包装车,苻宁知道自己紧接在父亲眼皮子底下又弄出了桩丑事,但他已宽慰到心里全然不在乎了。吃早饭的时候父亲明确建议他去乡下宅邸养病,苻宁只是拨弄汤匙哼着歌,放在以往,但凡他敢在人前如此表现,继母必定要逮住他说教一番,好在现在将军夫人似乎刻意避开继子,再不插手苻宁的事情,连弟弟也不再象征性地过来看几眼。
      苻宁别扭过一阵,终于再只余他和父亲两人的餐桌上叹了口气,“我不想去。”他闷闷地说,尽管如此,在心里他仍盼着清净躲起来,可偏要弄出一波三折来,非让父亲再劝上一席话才最终点头。
      他先让人把狼狗带进车里,“是不是你再不许我回来了?”苻宁故意问父亲。
      “怎么会?”
      “没关系,不用费心骗我了,大不了我自个死了干净。”
      “别说傻话......”
      “照实告诉我吧。”苻宁打断父亲,“什么时候你们安排我结婚?”
      父亲无奈地偏过头去,“等全好起来以后,你当然可以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
      “那我要和邵长庚正正经经结一次婚。”苻宁故意这样说,他并没有跟任何人结婚的心思,执拗地仅想跟父亲作对,以报复父亲眼下这种让他无所适从的愧疚和回避态度。
      “邵长庚跟你说了什么?”
      “你管得着吗?”
      “别相信他的话。”
      苻宁冷笑一声,“表哥总是拖着不离婚,我可不只剩下他了?爸爸你还想把我卖到哪里去呢?”
      狼狗进了车厢里显然不能安分,不一会便又跳出来拱到苻宁腿边,omega散漫摸着狗背,暗自为自己顶父亲这句得意。
      “阿宁,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提供一切必要的保护,但你自己不要为了闹脾气......”
      “罢了罢了。”儿子不耐烦起来,牵起狗就要上车去,女仆站在车道边想递给他厚实的外套,苻宁理也不理直接就要走,父亲再看不过眼,两步赶上前去,按着肩膀将儿子在原地定住,“现在惹出的许多麻烦,没一件是单凭你自己解决的了的,再鉴于你目前这种样子,作为父亲我不得不相帮,同锦原亲王那边的纠葛,我叫你不必担心你就不必担心,至于跟冯文昭和邵长庚,你再和他们牵缠的话,就别想着让我像之前般给你脸面。”
      苻宁先是愣着,而后才渐渐怕了开,他也弄不清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分明压抑着无数话,叫父亲这么一训斥竟什么都哑进了嗓子。
      “再把我赶出家门吧。”他颓然说道,始终提不起声音,心里确定父亲认为自己是脑子出了毛病。“我不是你儿子,再怎么丑闻缠身都和你没关系,我想和哪个alpha在一起你也管不着了。”
      “我的天,这么久下来你倒是听进去了些什么?你知道你信赖的那些alpha都是什么样的人?”
      听出父亲的恼怒后,苻宁更是逼自己硬起脸皮,好像全然无动于衷。
      “你表哥冯文昭是什么鬼样,这么多年下来我就不信你不明白,邵长庚也差不离,可他是更加奸诈狡猾的骗子。”
      “不过是偏见,你就是嫌弃他平民出身。”苻宁下定决心不在言语上妥协。
      “无论你接不接受,现在都得听着,他接近你是为了利用你,不然哪个好的alpha会在认识不到一个月之内就毫不负责地让omega怀孕?”
      苻宁轻哼了声,嘲讽起父亲来,“我是自愿的。”他故意睁大眼睛说。
      “我调查过,邵长庚也绝不会成为你可靠的丈夫,这种稍有职权便迫不及待敛财的人会是可靠的良人吗?内幕交易股票,收受回扣、套骗经费可都是他干出的事。”
      “这不算什么。”
      “那出入赌场妓院你也觉得不算什么吗?”
      “交际应酬而已。”
      “原来你们在一起的时候,他给你坦白过吗?曾把另一个为他堕胎的omega抛弃,结果让人家母亲告到了军事法庭,差点连军籍也保不住,这你又是怎么想的?”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苻宁几乎是对父亲喊着,他恨极了父亲非再此时说这种话让自己难堪,“我就是不配被人喜欢,不配被人好好对待,我都认了,你满意了吗?谁都不爱我,算我知道了行不行,你还想干什么?”
      父亲被闹过后再不愿争辩什么,从仆人手里接过呢绒外套给苻宁严实裹住,“再别耽搁了。”苻宁一听这样说牵了狗转身便走。

      长久呆坐一室,哪怕是出于礼貌响起的敲门声,都足以使冯文昭变得有如惊弓之鸟,他猛地站起,又不得不手忙脚乱地捡起被自己碰倒的相框,德辛刚进来便见冯文昭这样,反倒以为自己哪里又有不妥,赶紧过去叫冯文昭歇在一旁。
      “你的全家福吗?”冯文昭有些尴尬地找了句话说。
      “是呀,是呀......”德辛客气、甚至是热情地回答道,冯文昭想到这年轻人和自己寡母相好的事,并没觉得尴尬情趣有多少缓和,但在联盟共和国的大使馆里无疑可使他免受帝国亲王的杀害,因此冯文昭才渐渐坦然地面对起德辛来。
      年轻的参赞则和蔼地对他笑个不停,这让冯文昭短暂幻想起同德辛出现在家庭合照里的情形,“我太得谢谢您了。”他立马握住对方的手,诚挚地将人谢了又谢,母亲韦芝丽才听儿子讲了自己的遭遇,竟即刻表示了置身事外的态度,冯文昭让情人带着偷藏进大使馆,她甚至觉得难堪以至于再不闻不问。
      “您可以回家了。”德辛回握住冯文昭的手。
      “千万别呀......”被这句一吓,冯文昭开始还当参赞再不愿庇护自己,情急之下愈发口不择言,“我简直想立即给您写份入党陈情,看在我妈妈的面子时,您救我就到底吧,我回家会叫人整死的......”
      “锦原亲王不会杀死您的。”
      “不不不,他已经试了一次了,下次出手根本不会让我有活路,您可能不理解,我们的国家不像你们的国家。”
      “他告诉说他没有也不会让人对您怎么样。”德辛抽出手来,在冯文昭肩膀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什么?”
      “亲王说过的。”
      “跟你?”
      “是啊。”
      冯文昭狐疑不决,再将德辛的年轻打量了一番。
      看出了对方的疑惑,德辛不解释也不便,“亲王和我父亲是认识的朋友。”说着他将刚被冯文昭碰掉的相框拿了起来,但倾斜的角度加上玻璃面反光,冯文昭并未将照中人物一一看个真切,“原来我父亲为朝廷通缉,全家不得不流亡国外,亲王为我们提供了栖身之所。”再听德辛一说,冯文昭才想到以往听闻的那一类帝国权贵庇护南朝革命党,并纵然其人回国为乱的消息,但夹杂自己的变故在如今的困局了,他只为生还精疲力尽,不打算关照什么遥远的家国大事。
      “革命呀,就是这样。”德辛依旧微笑着感叹起来,“但现在的时代属于和平,我也相信亲王不会因为您跟他儿子起纠纷便迫害您的。”
      冯文昭长舒一口气,连带看着墙壁正中异国领袖的大像都顺眼了不少,“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他又诚心感谢起对方。
      “没关系,为了您母亲,我稍微帮帮您也是应该的。”
      这话让冯文昭另起尴尬,他觉得眼前的alpha年轻且天真,认为自己出于感谢多少应把韦芝丽秉性如何诚实相告,好让德辛在将来免受伤害,然而他最终却学得了母亲不管闲事的态度,“有父亲的感觉也不错。”他想着纷乱的命运和孤寂的前景,唯有在心里默默嘲弄,“比起omega,更需要个顶事的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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