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第十四章 ...

  •   坏事总是接连发生,这晚上他当然不止吵了一回架。头一次是和表哥跟萧澄,第二次是和姨妈,最后又无可避免地当众给了邵长庚难堪。
      苻宁憎恨alpha混在那堆官僚中间,他又憎恨他在牌桌上旗开得胜后围上来的omega们,他模糊不清的理智也足够使自己明白,对于邵长庚来说,算牌、赢钱似乎比安慰一个难缠的omega更容易带来的成就感,而成就感有多种面相,可以是财富官爵,也可以是omega们的柔情蜜意,总之alpha总是在追求,并片刻也离不开这种东西。
      他只能作壁上观,哪怕环绕周身的一切是暂时性的,alpha也能从中寻得比陪伴他更多的快乐,苻宁几乎偏执地顺着这个想法走下去,“这真没什么意思。”他说着,配合一副十分看不上眼的样子。“无聊的游戏,无聊的数字,无聊的人。”他只盯着牌面上国王的剪影,陌生人们在身边走动的声响,他们的笑声、交谈、咳嗽,甚至是脚下的窸窣几乎都被放大到震耳欲聋的程度。
      “不该浪费这种时间。”他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
      “别着急……”
      邵长庚在敷衍他,苻宁立刻就确定了,靠在他丈夫身边的另一个omega似笑非笑地瞥过来。
      “你以为你能赢吗?”
      “什么?”他仍不理解他,alpha惯于表现得比苻宁聪明,可这会儿他却困惑了。
      “行。”苻宁回道,他甚至不想在等任何理由“你好好玩吧!”他说罢便一把抽走了邵长庚手里的纸牌乱撕一通,散碎扔到其他人眼前。
      “年轻人嘛,脾气大。”他小姨的朋友雷委员笑着打圆场,无奈地在牌桌另一端摊开了自己的手牌。但周遭的看客们却欠了几分宽容,作废的局里还压着他们花花绿绿的筹码。
      “这算什么呀?长庚都快赢了……”另一个omega不满地嘟囔,他也就才成年的样子,身旁没有alpha作陪,显然出席各类宴会的最终目的就是猎获理想丈夫,苻宁最讨厌和这一类人相处,他们和任何人熟络亲切起来都很快,但往往在人后见到鬼了便要说鬼话,也别指望他们真心让其他omega感到愉快,他就被家里希望成为这种人,他毁了他人对自己的预期。
      “管好你自己吧,蠢货!”苻宁毫不留情地骂了过去,完全忘了该给姨妈的宾客留些颜面。
      对方立刻就站不住脚了,“亲爱的,我们还不认识呢,您怎么这样……”
      “亲爱的?我压根就不想认识你啊。”
      “真的,您的语气、态度都很奇怪,也请您别在这种情况下不停地叫我‘亲爱的’……”
      邵长庚的确觉得突如其来的争吵莫名其妙,为了让事情恢复正常,他注定只能先劝住苻宁,“这这么说也是你小姨的聚会……”然而omega对他的好言相劝充耳不闻,在苻宁看来邵长庚就是在维护旁人。
      “我也不想叫你亲爱的……”他说这话时几乎完全被酒精引发的愤怒情绪控制着,“叫你婊子怎么样?你合意了吗?烂婊子!谁知道你怎么对alpha那么有一套?你服侍过多少个?”
      他显然是吵赢了这一架,哭着跑开的不是他而是对方,苻宁志得意满,有些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他顺手又端过酒杯,想要缓解口舌焦躁,邵长庚制止他的动作几乎带着粗鲁,“你别这样了!”苻宁晕晕乎乎地想理清额前的头发,alpha将他的手腕牢牢握紧,他这回如愿以偿被丈夫领到了一边,跟着过来的还有面色不善的侯爵夫人。
      “简直没法说你,你失心疯了吧?表现得体,注意礼貌举止有那么难吗?”
      “夫人,实在不好意思,阿宁他或许只是太累了……”
      “别解释了。”苻宁冲邵长庚喊了起来,一大片目光汇聚到了他们原本打算安静妥善解决问题的角落,“她就是没理由的讨厌我!”
      侯爵夫人先是赔了一圈笑脸,打量到人群里罗太太为首那一帮人玩味的目光后也算是来气了,但她终究较为克制。
      “你这个样子,我们什么也没得讲。”
      苻宁推开搂着他肩膀的邵长庚,直接问到了姨妈的脸上,“我什么样子?您看过自己什么样子吗?自己唯一的亲儿子放着不管,贴心的男朋友倒是一大堆?您现在大概是受了穷吧?养不起那些唱歌打网球的了?开始想着当官的们的好处了?”
      夫人被气得不轻,可实在又怕苻宁收不住说出更多的浑话来,察觉到危险后韦芝莉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她精致的、皮笑肉不笑的脸转向邵长庚,开口就是吩咐,“阿宁的确得多休息,他不适合待在这里。”还没等来回应,她便径自走过去命令弄一艘小艇来送侄子上岸,乐于再赶走一个使自己不痛快的人。

      “夫人最好赶紧弄来救生艇,这是在救我们的命哦。”罗夫人展开扇子遮住嘴,声音透过象牙片上雕镂的缝隙向周围人散去,其实她在心里反而不介意场面变得难看,又实在想听这小孩子多说些。
      “嘴巴也太毒了,我儿子这样说话得叫我打死在家里,哪有这样的……”对方斜眼瞟过去,防备着装作无事发生还在和男人们说话的侯爵夫人,“专揭别人的短。”她对罗太太讲得明白但又充满暗示。
      为了显示自己所知广泛,罗太太扇出几缕无关痛痒的风,“那个omega年纪不大,也是可怜。”贵妇人不愿表现得口舌刻薄,透出一星半点的同情来,“让家里赶出来,什么都没份了,他小姨刚才同我将,说全是他继母在那煽风点火害的他。”
      “为什么事给赶出来的?”女伴们逼问罗太太,等着喂饭的群猫一般,两只眼里两点亮光。
      罗太太两手一摊,以示对苻宁的命运毫无办法,“那个年纪上的omega们,能有什么事?未婚先孕!你们可当呢?”
      在决定开口说话前,那位太太又警惕地观察了侯爵夫人一阵,“在他们那一家……”说完就吃吃笑了起来。
      好事者质疑事实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一家人?”
      可不消片刻,这群已经有些年纪的太太们都放低了声音,“把矛隼和鹦鹉一起养,还能有什么更好的结果?”花枝招展的锦绣丛自觉分开一道口子,容纳进骨瘦如柴的老太太。
      “奥姑,您说的话怎么叫人摸不着头脑啊?”一名艳妆太太没过脑子就问了出来。
      “我的好恩主……”老妪笑起来有副慈祥脸孔,“您只听鸟儿叫就足够了。”
      她们都在热闹里看着热闹,苻宁几次甩开邵长庚的手,海边的风在吹,吞咽了哭声,音乐重新回到调子上,观众也觉得自己该散开了。

      没人料到晚上仍是这么热,Omega侧身睡着,手里抱着正吐出舌头的狼狗,腹部被皮毛捂住,竟略微感到舒服些,他听见说话声,但只是摘掉了粘到脸上的狗毛,不去理alpha,可等邵长庚也不再和他说话的时候,苻宁终究还是沉不住气了。
      “你对那些omega好是没用的,他们要是知道你没有爵位和家产,就无论如何都不会上你的床,别人都精明得很,只有我是笨蛋。”苻宁没由来地说了一大段,他的喉咙发酸,随时都会哭出来,只是看着邵长庚和别人和颜悦色地说话就叫他嫉妒,以至于委屈到难以承受,谁知道是孕期的脆弱还是他出了更多的毛病。“我爱他吗?我怎么会这样爱他?”omega心里也在诧异。
      “别想那么多……”
      所有人都说话这样的话,给他看病的医生,他公务繁忙的父亲,表哥,现在是邵长庚,亏他以为中尉和过去腐朽世界里的人不一样。
      “好几次我都觉得,要么直接跳到海里死掉算了,他们凭什么都欺负我啊?”
      邵长庚把狗拨拉下床,弄了自己一手的狗毛,“你死了我怎么办?”也亏得alpha脾气好,在这时候也没怎么显出跟苻宁生气的意思,对方要他离远点,他反而要靠更近,“谁欺负你,现在你狠劲骂他解解气。”
      “那我骂你行吗?你别又说我不懂事。”虽然嘴上仍犟着,但苻宁却不由自主地把自己送进了alpha怀里,他当时想自己永远不会原谅邵长庚,但现在早就丧失了任何争执的气力,“可我真不知道咱们将来该怎么办......”他闭起眼睛,舒展开颈肩,在邵长庚轻舔上omega腺体时不住地咕哝,信息素把两个人黏在一起。“什么都别怕……”alpha的舌头继续划过苻宁的耳廓,“什么都别担心。”
      苻宁也在亲热的间隙寻得了一些主导权,他偏要在邵长庚脖子上也嘬出红痕来,还非要挑在衬衫领子遮不住的地方,似乎还想着要报复那些用笑声和柔情环绕自己alpha的人,可他也并未完全被情感遮蔽,仍旧艰难地想起了一些要紧事来。
      “听着,长庚,我给你说,现在得赶快找个律师。”
      Alpha停下了动作,“律师?”
      “告我爸爸啊,他不能就这么轻松把我扫地出门!本来不单他得在我们结婚后给你一大笔钱,我妈妈那边的家产也该是我来继承,但现在什么都没落到我手里,你呢?你也拿不到嫁妆,也亏得我姨妈提醒我,总之我是一定要把我爸爸告上法庭的!”
      “这行不通的。”
      “你现在怯场了?当时天天跑到我家玩我怎么不害怕?”
      他们这才分开了些,“我们不能那样做,你看,情况是这样,你爸爸已经透露出了和解的意思,他把停战协议摆到了你面前,但你找了律师,整件事就全变了,没道理趁着和平会谈的时候偷袭别人。”
      “我才不管!我就要告他!再说了,我爸爸就是死好面子,他才不愿意被牵扯进这种官司丢人,说不定都不用开庭,他就把该是我的财产还给我了,omega的钱不也等于是他丈夫的吗?”
      “那么证据呢?”
      苻宁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这件事上我并非胆小怕事,相反,我比谁都愿意保护你合法的财产继承权,但世上任何一件纠纷诉诸法律时,执法者们,无论权贵将他们操纵到何种程度,总得仰仗一定的事实依据,现在的问题是你占有了多少于你有利的事实。首先你要弄清楚遗产清册里都有些什么,其次是相关遗嘱的原件和公证书,如果还有当时的证人……”
      “我不清楚……那时候爸爸让我看过文件,但我看不懂,他就觉得我蠢。”苻宁委屈起来,让alpha更亲密地搂住自己,“但我记得那些在郊区的房产和庄园,有时候我会去那里消夏,仆人们都当我是主人。”
      “可你仍然需要经过有效公正的财产清册和遗嘱原件,尤其是遗嘱。”
      “都在我爸爸和继母的手里。”他终究沮丧地承认了。“我恨他们。”苻宁接着说。
      “阿宁,你有没有想过,可能有更和平的解决方式,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跟你父亲和继母坐下来谈一谈,直接起诉到法庭上真是很不妥当,毕竟什么时候都没有坏的和平,尤其是不占优势的时候。”
      苻宁看着狼狗追着自己的尾巴玩,脸上反而更加愁云密布,他又控制不住哭了,“邵长庚,这回犯傻的是你了,你真以为我回家里去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你?我告诉你我爸爸会干什么,把我关起来,等孩子出生了就扔给你,永远不让我过问,再把名声已经烂透的我随便嫁给哪个有钱有势的海外殖民地官僚,他是怎么都不可能接受你做我丈夫的,你不是生在那个圈子里,就永远不会被认为属于那里,现在我也回不去了,我又做错了什么……”
      见苻宁哭了,狼狗马上跑过去,叫了好几声劝慰主人,“看,绒绒让你别哭呢。”邵长庚也只能好言劝着,“我没骗你,以后什么都不用你担心劳神。”但安慰的话犹如蜻蜓点水,在苻宁那里不起作用。
      “行了,我的好阿宁,实在不行以后花钱去买个爵位行了。”
      “你哪里来的钱?”
      中尉小心地摸过苻宁的脸,“我有法子,只是需要时间。”
      “所以一切都不会变?”苻宁从床上坐起来,抱住了狗,他这会没那么难受了,简单地思索一阵,觉得地位哪怕是买了的也能令人愉快。
      “不会,你、我还有孩子,我们会按自己想要的样子活着。”
      “我们到时候一定要在所有人面前耀武扬威。”说话间他想到很多人,却奇异地遗漏了自己腹中的血肉,可念头一旦产生,重而钝的疼痛也随即而至,苻宁实在懒得闹出新事端来,反正他的疼痛总会自己消散。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