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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夫人说了,畜生不能进到船上来。”
      男仆朝冯文昭鞠了个躬,正能让侯爵看到他头顶被油理顺的发丝,女主人的儿子换上了一副嬉笑模样,将紫檀手杖换了一边拿,顺带把链子绕腕收紧两圈,逼得手下牵着的幼年棕熊人立起来,舷梯两侧的海水已经开始被落日洒上金彩,小熊在海水周围显得无所适从,侯爵就是要炫耀它,它又被扯紧了些。
      “那可遗憾极了,我还想着妈妈会喜欢这毛熊,你看看,它站着活像个人。”
      “它只是件礼物。”萧澄替丈夫补充道,但始终站得离熊很远。
      或许是萧澄的话起了作用,男仆又毕恭毕敬地弯腰了,只不过这一会他在鞠躬时伸出手,将侯爵一直捏着的锁链接过来,冯文昭正欲携萧澄登上这艘为自己母亲庆生包下的三层游轮,omega也才刚刚挽上他的手臂,可男仆空出的另一只手却挡到了前面。
      “对不起,但您并没有收到邀请。”
      侯爵皱起了眉头,觉得自己正经受着愚弄,他立刻流露出了对母亲的不满,“她可不能这么对自己的亲生儿子……”
      “请您谅解。”
      在嘴里嘟囔着骂了一句,又见身边的萧澄一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模样,冯文昭猛然想到母亲传来话中辛辣的讽刺,当下气得扭头就走,可偏偏给他看见表弟和别人亲亲热热地挽着胳膊站在后边,他们似乎也在看着熊和热闹。

      “怎么?您也给赶出来了?”苻宁刻意问他,只为了报复表哥曾经笑话他被赶出家门。
      “我们得私下聊聊……”侯爵对昔日的情人说,他很恼火,但对苻宁说话的语气温柔宠溺,在心里他承认自己此刻是很气表弟勾搭了别人,那alpha穿着军礼服,整出人五人六的派头,冯文昭不甘示弱,对方比他要高,因此他将腰挺得更直,“我是有必要和阿宁谈谈,就我们两个,您该没什么意见吧?先生?中尉?”
      然而邵长庚干净利落地一口回绝,“不行。”
      “你就这么着急控制阿宁吗?我是他表哥,我们……”
      侯爵的合法配偶笑意盈盈地走上前来,苻宁见状即刻将邵长庚的手臂绞得更紧,但萧澄并不打算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您这么说既不合适,也丢了风度。”omega对丈夫好言相劝,他随后看了海军中尉几眼,继续以对冯文昭说话的语气开腔,“显而易见,作为omega,阿宁找到了他的新主人,您仍是他的表哥,他的血亲,可是,我亲爱的朋友,你们之间额外的牵绊关系注定得在这个时候结束。”
      “也希望这不会困扰您,我只是不觉得欺骗是件好事,每个人都得对过去坦诚。”这时他才转向邵长庚,“我是侯爵阁下合法的omega,现在我们大概算是亲戚?总之很荣幸见到您。”萧澄顺理成章地表明了身份,说着便向中尉伸出了手,苻宁赌气拉住了自己的alpha,坚决不让萧澄碰他的alpha一下。
      “再多说一句,我就把你推到海里去!”
      现在轮到冯文昭笑了起来,“阿宁,你的脾气可真是一丁点都没变。”
      苻宁却丝毫不觉得有任何可笑的东西存在与他们四个人之间,邵长庚捏着他的手时加重了些力道,他劝他快点上船去,苻宁也乐得接受这个建议,他们将冯文昭甩在后面。

      “那个omega是有什么毛病?”
      听对方这么说,苻宁该开始还有些惊讶,他倒是很少听邵长庚这么说过哪个人。萧澄的身份让他嘴里的话有了极高可信度,尤其是关于苻宁和表哥的,把不久前的私情直接捅到他现在丈夫的面前,他到底想干什么?然而苻宁只是碎片化地想起自己对萧澄的所作所为,觉得错不在自身,是萧澄突然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占了表哥身边原属于他的位置,他只是借酒劲对他发过些脾气,可萧澄根本就是存心要他没脸和邵长庚继续过下去。
      “他就是这个样子,所有人都不喜欢他,非要和贵族攀亲的暴发户。”苻宁咬牙说道。
      发泄过自己的怒气,苻宁却又失去了安全感,有侍者来迎接他们上船,“你没生我气吧?”他悄声问邵长庚。
      “怎么会?”
      Omega笑着咬住嘴唇,他是真的开心了起来,忘记自己将类似的事情问了太多遍。

      响雷般的碰砸声响逼得萧澄心跳加快,丈夫一脸阴阳怪气地坐回车后座,坐在他的身边,司机觉得蹊跷,但也不敢多问,夜幕蔓延开,码头周围的道路上拥了一众轿车,但只有他们坐的这辆是朝反方向开,不出意外他们被堵住了,刺耳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刺耳的尖啸此起彼伏,冯文昭提高嗓门训斥起萧澄,“不会说话就别说。”但omega不理他。
      萧澄偏过头,见讨了没趣的丈夫正无聊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杖,这种片刻里,他反而愿意多同他讲几句话了,“为什么你母亲过生日把你这个儿子赶出来?还暗骂你是畜生?”
      丈夫白了他一眼,“非要挑难听的讲出来?”
      “我只是感到遗憾。”
      路况渐渐好了起来,车子也能开动了,在游轮上霓虹灿烂的时候,它正将他们载向冰冷的家。“你又怎么了?”侯爵问着,用手杖神经质地叩敲车玻璃,风景刷刷地闪过,显出alpha侧脸深色、静止的剪影。
      车厢更加暗了,萧澄可以假装在自言自语,“如果我告诉侯爵夫人,我怀了她的孙子,她会不会高兴点?”
      丈夫局促地笑了几声,似乎不知道该干什么,自己都开始觉得自己莫名其妙。
      “我妈妈只顾着她自己的快乐,她看着朋友多,但情感太轻。”
      “你像她。”萧澄做出判断,他看着玻璃上飞逝的影子,突然对面前的男人感到陌生,冯文昭转头过来,表情是模糊的,“不,我和我妈妈,我爹都不一样。”他挪着靠近萧澄,从omega的嘴唇、下巴一路亲到脖颈,每一个吻都敷衍了事,“你再有个孩子,我还真是挺高兴,真的。”只是他表现出的是疲惫而非为人父的喜悦。
      冯文昭没在继续下去,他曲起一条腿踩到座椅上,仰面躺倒身体,将头枕上萧澄的大腿,omega低头将丈夫滑到脸颊的头发拨回原位,相貌英俊清秀始终是侯爵的优点,第一次见到他的照片时萧澄还红过脸,只不过现在的情形可大不一样。
      “他彻底不属于我了……”冯文昭没由来地感慨了一句,萧澄立即懂了丈夫指的是谁。
      他同时不得不问出来,“你爱他?”
      “不。”
      否定的回答来的太快,萧澄觉得自己应该安静地再等等,他也只能这样。
      “阿宁和那个alpha认识才几天?他们现在好成这样?实话讲,我一时半会还真受不来。”
      他继续笑着,用手指缓缓掠过丈夫的头发,“你就是爱他。”萧澄竟发现自己乐意接受这个事实,而冯文昭也不再反驳,在深渊里,心中的爱情比地底的烈火更能伤人,omega将这视为意外之喜,他从未这样恨过冯文昭。

      白色的游轮浮在温暖的水面,不断破开堆积在海湾上的金色碎波,它的外壳之下藏着舞池、餐厅和一块小型赌场。天空中星月共耀,霓虹灯带缠绕船身,炸出光点。舱内也全到处是一派时髦装潢,轻便简洁的块面,但在边角处镀着金。
      风刮过灯的光和水的光,白船仿佛立马要被带起,从海面飞向天上,好在登上甲板的人们足够重要,将它压住了。
      侯爵夫人的人脉和资本也混在这一堆重量里。
      她本名叫韦芝丽,未出阁前被称作韦二小姐,嫁了人后则是众口中的冯夫人,自己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有时候侯爵夫人自己都会对此符号感到恍惚,和她一快活起来就忘了有个儿子是同样的道理。幸而夫人也有很多快活,快活阻碍她成为锱铢必较的吝啬鬼,她不过在每年的生日庆祝自己曾经得到过那样的名字,偶尔去儿子家里打牌和吵架。在庆祝的场合,她则倾向于大操大办,自然而然,这里面少有她自己的钱——冯夫人不怎么避讳,讳莫如深的是年龄。
      尽管如此,昔日的韦二小姐至今仍相当漂亮,合适的光线和粉膏共施巧法,将她本就小巧的瓜子脸打磨平滑。此刻夫人正站着和宾客说话,瘦长的一双胳膊交叠在前胸,奶白色的蝉翼纱长裙摇得恍恍惚惚,裙角上印有被煮熟的□□虾,本该死的动物在薄纱的轻晃中上下挥舞大鳌。她为这条裙子配了鲜红的珊瑚项链,也算是给龙虾找个伴儿,围在她左右的两位太太都在脖子上层叠堆满珍珠。
      “现在都是靠人养出来,越来越不稀奇…….”有位女伴捏着自己垂到胸前的珠链抱怨,“冯夫人有些东西倒是不多见。”
      “之前南边海上打仗,再好的东西也戴不到身上。”侯爵夫人微笑着给女伴抚摸自己的项链,对方同样是眉开眼笑的,“红珊瑚哦,几个月前炒到多么贵?冯夫人这条成色好。”
      “罗太太要是喜欢,雷委员倒是认识些海外的朋友。”
      “雷委员是有心人。”罗太太道,她也忌讳年龄,但穿着高跟鞋依旧矮小的事实却避不掉,和侯爵夫人说话时非得抬头,她又偏了偏下巴,朝着站在侯爵夫人一边的男人,这快老掉的男人有些气派,但生得实在不好看,身材欠高大,却发福,鼻子在脸上也显得过于肿胀了,他端着酒杯,胖脸上一团和气,静静地听人说话。要是再有几分相貌,雷委员必定更招人喜欢些。
      罗太太看着侯爵夫人继续说下去。“像是苻夫人也有条这样的链子,她那条是几细串绞在一起,桔红色的,珠子小,也看不出什么来。”
      立刻有他人接话,“她那条喏,不怎么带出来。”
      “你经常和她走动?我都不知道。”谁曾想侯爵夫人轻飘飘地问了这一句,以嗔怪的语气,那太太立刻面上窘迫,不再接话,她们的小团体中有她们的忠诚信条。
      见此情状,女主人也只是笑着继续,“将军夫人怕个什么呢?”
      “您以为怎么?苻夫人胆子小哦。”罗太太脸上的红亮和胭脂融合在一起,“丈夫说话大声点,她说话就悄没声了。”
      知道罗太太在将军夫人那里遭过得罪,侯爵夫人便说:“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可不就怕着山崩海啸吗?”
      大家都叫说的话引逗乐了。

      等到小棕熊被牵进来的时候,宾客们就着乐队管弦的惊呼不久也化为一片欢声笑语,小熊只因自身是种在宴会上稀奇的动物,它还没来得及学会什么才艺,胆大的人也就是拿蜂蜜和甜酒喂喂它,对它的兴趣不长久,侯爵夫人过来摸过它的头,许多贪玩、仍未婚配的年轻omega还和小熊拍了合照,熊独占了一张长沙发椅,嚼着蜜喝着酒,它嘴里的牙大半是坏的,利爪也已看不出形来,一切都不妨碍它笨拙老实又自得其乐,。
      只是苻宁在姨妈的聚会上却因众多的生面孔感到不自在,只等侯爵夫人发现他时才松了口气。他觉得仿佛事情还是原来那样,姨妈热情而真心地抱吻了他,苻宁轻松地向侯爵夫人递上礼物,“阿宁,见到你真好,真的。”姨妈握住他的手,显得分外亲热。“看看你,简直和姐姐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事实上,自从死了丈夫以来,侯爵夫人和侄子见面的次数极为有限,而每次她必然要就亡故长姐同苻宁容貌的相似大发一通感叹,苻宁不太喜欢这样,他觉得过去和现在沉甸甸的现实正堵死了胸口。
      “小姨,这是……”omega顿了顿,“我丈夫,邵长庚。”他介绍道,但无法缓解心中焦虑,他希望自己为数不多信赖的亲属能接受这件事,希望使他不安。
      “中尉,幸会。”侯爵夫人的笑容没有丝毫改变,几乎立马从alpha的军装和上面的标识中认明了他的身份。

      “你得和我好好说说,你和邵中尉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问时,苻宁只能低头笑着,身旁侍者的托盘上林立香槟酒杯,他喝下冰镇的起泡酒,努力说服自己面对问题,侯爵夫人正引着他走到少有人注意的边缘,苻宁回头打量过邵长庚两次,中尉似乎和那些新认识的人相谈甚欢,这时候他意识到他们两人的不一样,omega总是紧张于应对陌生人,“那您和雷委员呢?”苻宁知道姨妈不会同自己生气,便故意回了她一句,他只是想让自己不那么被动,侯爵夫人在这种场合下自然是要为自己侄子的丈夫作介绍的,那雷委员是海军军费委员会的头头,没有理由不提及他。
      “跟谁学的这么坏?”姨妈笑着往他胳膊上轻拍了一巴掌,苻宁跟着笑了,觉得略微轻松了些。他小姨守寡以来不忌在明面上交往朋友,就为了这个,苻宁反复被父亲说教,不准跟她走得太近,将军生怕自己的omega儿子叫妻妹身边那群不三不四的小白脸alpha们带坏了,继母说起侯爵夫人也很尖刻,批评她那群以演电影或打网球为主业的朋友不入流,可什么都阻止不了苻宁站在他姨妈这一边,他觉得侯爵夫人找些路子让自己高兴没什么不对,只是他实在对雷委员喜欢不起来,omega觉得这个老男人难看极了,他不知道为什么邵长庚对这样的人恭敬到巴结的程度,两个人是大学校友,似乎有些可聊。
      Omega喝光一杯酒后又拿起了下一杯,“换个喝。”姨妈自作主张替下苻宁手里细长的香槟杯,“这种麝香甜酒比香槟有意思多了,我一个在内地有酒庄朋友送来了好多。”浓烈的甜香让苻宁非常喜欢。但他是真的怕侯爵夫人问出更多他难以回答的问题来,他能猜到她的态度,只能借着喝酒拖延,反正自己也很想念酒精的滋味。“我喜欢这个。”苻宁说着,找了面椅背撑住身体,小姨在他对面点了根烟,“给我一根?”怀孕的omega同样想念舌尖缭绕的烟草气。
      点烟和抽烟的空档他不用说任何话,白色的帐幕很快升腾起来,又很快自己裂开个口子,苻宁隔着那道裂缝打量着游轮上同自己无关的热闹。一道道丝绸转来漾去,女孩和妇人露出的白腻肩膀上披上白光,肉的油香都被酒气压下一头,大家都很快乐,不是在舞池里就是在赌桌上,私情、密闻、生意、官爵在快活的空气里扭成一股。苻宁不喜欢和陌生人跳舞,又总弄不清赌桌的规则,他只能闲看个没完,觉得自己和没牙没爪的小熊快成了一会事,邵长庚在那些alpha的圈子里,一时竟与他隔离开来,苻宁晓得自己不能在这时候去黏他,omega以为自己想通了,可对方却自在地在绿茸茸的牌桌边坐下了,他多希望他在这个时候过来,又怕惹人笑话,只好挑些不相干人的是非先和小姨说开。
      “那个女人是谁?穿得怪模怪样……”
      侯爵夫人暂时将粘上红唇印的烟条从嘴边移开,她隔着一圈圈跳舞的宾客,目光落在苻宁所指之人身上,佝偻瘦小的女人宽袍大袖地批着,脸被桌毯映得黄绿,她因老而变白的头发里编着羽毛,手上和脖子上杂乱堆满饰品。“刘奥姑。”侯爵夫人回答,“她自认是个灵媒,但有些人只把她当江湖骗子,最近她在首都各处的豪宅都大受欢迎。”
      “为什么?”苻宁随口问。
      “可能她比较会骗人。”侯爵夫人笑着说,嘴里窜出余下的白烟,“那些通灵的把戏,读心算命、占星卜卦一类的东西从来就不缺市场,那老女人在这里倒是挺活跃气氛,我喜欢听她胡说八道。”
      这时夫人故作神秘地靠近侄子,通灵成了时髦的时候她自然不能落伍,但也仅止步于此,“刘奥姑说我会结两次婚,可我不信;她又到我家里去,指着从旧房子带去的高背扶手椅,说你姨夫就坐在上面,就是奇怪了,你姨夫活着根本不着家,没道理这时候赖在房子里啊……”
      然而苻宁却掐灭了烟,迫不及待地打断,“她是个能和死者沟通的灵媒?”
      侯爵夫人举杯喝了一口,“她说自己是。”
      “那她……她能不能帮我,或许您可以让他帮我,我想再和妈妈说话。”
      “阿宁,那些巫师或灵媒大多是收钱表演的小丑,傻了才信他们。看跳大神和看熊是一码子事,看个热闹听个响动而已。”夫人反而越喝酒越清醒。
      “我一个人应付不来……”苻宁为压住哭,咬得嘴唇发白。“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再怎么着都不可能比我更走背运。”侯爵夫人安慰侄子,但即使这样也要把话题转到自己身上,“你想不到你表哥干的事,他把他亲娘给告了!就为了几亩地几栋楼?现在我也真不知道怎么说他好了,平白要多付律师费也就罢了,又给我弄了头熊来?显得他势大?别再好心喂了就要喝我的血!”
      “刚才我还看见表哥和他omega被拦在码头上,那omega狠狠骂我来着……”他被迫就着话说下去。
      “一见到他们两个心里就气!别看人家两个在人前也就那样,背地里还要好得很。”听小姨说着,苻宁闷闷地用指甲去掐自己的掌心,“萧澄也实在是个认钱不认人的,自家亲爹没死多久,还是只顾讨丈夫高兴,现在更好了,又教唆着我儿子和我打官司,非得把那几个死钱一分一厘抢到手里才罢休。”
      “您不说我还看不清他是这种人。”
      小姨感到有人和她同仇敌忾,愈发神采奕奕了,“对了,说起财产这件事,阿宁你也得多留几个心眼,你马上就成年了,又要结婚,可千万记住找个信得过的、懂法的替你盯着,不,我看你是一定要雇律师的,那么多东西……姐姐就你这么一个孩子,我不能看你吃亏,实话说出来,你继母就不是个好人,你爸爸?”说到此处她轻蔑地哼了一声,“你爸爸心里也把你在末位排着呢。当年我亲爹娘没了,名下的财产都归了你母亲,姐也是可怜,最后还担心你将来没着没落让人欺负,写了遗嘱把什么都留给你了,不过你是omega,结婚之前都得让你爸爸做监护人,将军怎么都厚不起脸皮侵你的钱你的地皮跟你的庄园,只有那坏女人,恨不得把你的肉割了去喂她儿子,千万堤防住……”
      苻宁感到自己身上一阵阵地虚脱,“已经没办法了。”他向侯爵夫人坦白。夫人愣了一会,急迫地逼问起来,omega不知从何说开,无助地哭了。姨妈只是潦草地劝苻宁冷静,兼着怕他哭闹起来引人注目,只得拉了侄子去被辟为梳妆室的船舱内细说。
      “爸爸把我赶出家门了,他说不认我是他儿子,还说我什么都别想继承。”苻宁的脸被侯爵
      夫人的丝帕胡乱擦拭着,他的鼻腔酸楚难受。
      “可究竟是为了什么呢?”小姨压在他的肩膀问。
      “他觉得我丢人现眼,我怀孕了。”
      “你这么瘦怎么是有身孕的人?”
      对方甚至不愿意相信,片刻之后,她才注意到omega身体的变化,较为宽松的衣物将苻宁腹部的轮廓遮住了,omega忍了片刻,还是伏在姨妈背上放声痛哭。

      韦二小姐当初分家时便觉得不公正,她以为继承法和人情须得分开算。
      家里只有两个omega女儿,先出生的那个就是继承人,二小姐曾经着实和大小姐闹过一番,碍于情面和一大套关系要害,只能两手空空地跟姐姐讲和,等姐姐的病确定好不了了,她便到病榻前哀哀哭诉,念起父母伤逝和姐妹情来,姐姐也知道自己时日无多,还指望着她能帮衬孩子,就只闪烁其词应付,但遗嘱早就写好了,侯爵夫人没办法,心里自此存下这么个疙瘩,对父母遗产的执念年复一年根深蒂固,她一度指望儿子冯文昭把苻宁娶回来,好一举夺得全部家产。现在想到外人在自己长大的庄园里呼奴唤婢,她的怒气就窝藏不住。
      侄子好歹还算自家人,但自家人被赶出了自家。
      她觉得自己得催促苻宁想办法,一把就将omega从自己身上扯开,“邵长庚怎么说?他也不管?任凭你爹你后娘作践你?他家里也由着你的遗产被扣住?他家里人都是死的吗?”
      “别问我了,我再也不想被人逼着了……”
      屏风般展开的镜子上有道缝,侯爵夫人浓妆艳抹的脸在上面裂开,她锁起眉头,“你那邵中尉他家是哪里的?算是本家还是旁支?”
      “他爷爷是从男爵……”
      “得了,你丈夫根本不是世家出身,我不需要灵媒就知道你妈妈会怎么想这件事。但看他也一表人才的样子,也会说话赔小心,和那萧澄、罗太太家一样是暴发户?”
      “就非得这么问我吗?”
      “你知道你干了什么吗?阿宁,你倒是懂什么啊?当初你表哥结那个婚就有够让人笑话,现在你也是犯糊涂……”
      “不然怎么?骂我又有什么用啊。”失去了姨妈的肩膀依凭,苻宁只能趴在梳妆台上哭,他只觉得说话越来越难受,“我怀了孩子,爸爸和那女人也容不下我……”
      “怀了就要生啊?”侯爵夫人甩出的话像是一记耳光,“自毁前程!”她似乎是恨铁不成钢,即刻出言教育起了侄子,“相信我,你妈妈要是活着,会和我想的一样。”
      “求你别再提妈妈了……”苻宁哭着哀告道。
      但侯爵夫人却憎恨无用的泪水,她新点上烟,喷出柔和的气与尖刻的语言,“白白浪费了自己的好家世跟这么漂亮的脸,没有一星半点往高处爬的志气。”
      苻宁头脑发胀,索性不顾一切地喊了起来,“你这么说话,简直像个老鸨!”
      “行啊?连我也骂起来了?你就把自己的好东西往泥里扔吧,你妈妈可真算是死不瞑目了!”
      姨妈气急败坏,她站起来,利索地甩下苻宁出去了,只在昏黄的灯照里留下惨白、残破的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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