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蒜花》饲养员007

5、第五章

　　潭江回来了。
　　一大早老板娘就把我们都叫了起来，吩咐做事，把店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又让秦哥准备了许多好菜，连谭叔也意外的留在家里等。我偷偷看了看小兰，她穿着那天买的新衣服，掩饰不住的高兴，出出进进的让老板娘狐疑的一直看着她。我和慧慧只好轮流拉着她去做别的事情，让她不要那么频繁的出现在老板娘的视线内。
　　潭江下午才到，我在角落里偷偷打量着他。他跟谭海虽然是堂兄弟，但差得不是一点半点。谭海吊儿郎当流里流气，像是街上打混的；潭江却斯斯文文，带着眼镜，白白净净，难怪小兰那么喜欢他，两兄弟站在一起，高下立现。
　　他到房间放下东西，拿了几盒吃食下来分给我们，看到我，他多问了一句：“你是新来的吧，叫什么名字？”我还没张口，小兰就抢着说：“她叫黎娇，上个月才来的。”我点点头，乐得闭嘴。“你这次回来住几天？”小兰期待的看着潭江。“就住个周末，回来拿生活费，礼拜一早上回去。”潭江温和的说。“这么赶啊。”小兰很是失望：“也不多住几天。”
　　潭江笑笑：“还要回去上课的嘛。”慧慧拿着潭江给的小吃一边吃一边问：“这个豆腐干跟上次的味道不一样啊，还是上次的好吃。”潭江解释：“上次说麻辣味儿的，这次给你们换个口味，你们还不爱吃，那下次还是买那种。”
　　小兰急忙抢过一包，拆开咬了一口：“这个也好吃的，你不要吃，都给我。”我留下一包，其他的都递给小兰：“你喜欢吃，都给你，我跟慧慧一样，爱吃麻辣的。”然后意味深长的对小兰笑了笑，她也不推辞全部都收下了。
　　潭江又转了话题来问我：“你这么小，初中毕业了没有啊，就出来做事了？”我摇头“念完初二上学期，家里负担大，念不下去了。”潭江摇摇头，连说：“真可惜。”小兰看到潭江总是找我说话，脸色有些难看。我急忙找了个借口，到厨房去了。
　　谭海在洗菜，跟秦哥一样，把菜打打湿，就扔到案板上去。我笑他：“幸好我们不吃你们洗的菜，不然拉肚子要拉到死了。”谭海不爽的说：“水很贵的啊，用多了她又唧唧歪歪的。”他看我一个人跑到厨房，奇怪的问：“你怎么不在前台围着那小江宝贝啊？”我会意的笑了，老板娘每次都以这个开头：“我的小江宝贝…”
　　“人太多了，我出来透透气，看你要不要帮忙，秦哥呢？午觉还没起来啊？”我找了：“一圈没看到秦哥。“他不到点怎么会起来，人家是大厨啊。”谭海有些泄气，看着面前那一堆菜要洗。“你好好跟秦哥学啊，早晚你也是大厨的。”我赶快安慰他。
　　“我才不想当大厨了，要不是我爹妈非要让我呆在这里，我老早就出去了。”谭海把手里的菜扔到水里，溅起灰色的泥水，我急忙躲开，要是我这衣服弄脏了，可真的没的穿了，洗了的还没干呢。
　　“那你想去干什么？”我一边躲着泥水，一边问他。“出去走走看看啊，找工作啊，我听我们同学去了江苏的，回来都说那边好生活，我也想去。”江苏啊，我努力回忆着我有限的知识，对于江苏的印象，只有几个远房的阿姨被拐走了，卖在了江苏，然后写信回来说过得很好，不要回来了，所以大约生活确实比我们这里好。
　　“那你就去啊，又没人把你栓起。”我走到门口，离他远远的。“这不是我爹妈不让吗，再说，也没伴儿啊。”谭海突发奇想：“要么你跟我一起去？”“有病吧，万一你把我卖了怎么办。”我笑他。他眯起眼睛：“论斤卖你也卖不了几分钱，还是留着洗衣服做饭当个丫头使唤吧。”我反驳他：“就你论斤卖的贵，一斤好几块呢。”
　　谭海把手里的菜朝我扔过来，没躲开，沾了一身泥。我急了：“你怎么这样，我的衣服还没干呢。”谭海朝我扮了个鬼脸，扔下菜跑出去，我只好用湿毛巾一点一点把身上的泥水擦掉。
　　想着晚上只能穿着这半干不湿的衣服忙前忙后，我就一阵难受，恨不得把谭海抓过来扇他几巴掌。
　　结果没过多久，谭海满头大汗的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个袋子。我还可怜兮兮的站在水池边上等着衣服干。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我：“给你，赔给你的。”我接过来打开，是一件夹克，这样入春没多久的天气，最合适的衣服。
　　我愣住，你弄脏我的衣服而已，不至于特意跑去买一件吧。但是妈妈说过，不要随便拿人家的东西，我摇摇头：“我的衣服一会儿就干了，不用的。”他仍然坚持给我，我只好把衣服塞到他手里，自己走到前台去了。不能要的东西，我不会拿。
　　第二天中午，潭江找了一个收破烂的来店里，把店里收集的酒瓶子卖掉，又从他屋里搜出很多书来，一起卖给收破烂的。我看了看那些书，是初中的教材，就随手捡起来，问他：“这几本能不能不卖啊，借给我看吧？”潭江看看我，说：“你拿走吧，不会的问我。”我连忙感谢他，把那几本教材都收捡到阁楼上去了。
　　从阁楼下来的时候，我看到潭江和小兰站在楼梯后面的角落里，潭江拉着小兰的手，小兰的头靠在潭江的胸前，我放轻脚步尽量不去打扰到他们。走到前台的后门，看到慧慧正探个头，也在看他们。
　　我拉着她走开，慧慧不满的说：“都跟她说过了，不要跟潭江，她就是不听，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不踏踏实实的，有她哭的时候。”我看看柜台后的老板娘，压低声音：“小声点，被老板娘听到不好。”慧慧恨恨的瞪了小兰所在的地方一眼，收了声。
　　我才注意到慧慧穿的衣服，说昨天谭海要给我的那件。“这衣服真好看，在哪里买的？”我问慧慧。慧慧撇嘴：“谭海那个厮儿，说买了件衣服哄人开心，结果别人不要，要我帮他去退了，我一看，还合穿啊，就给他二十块，拿过来穿了，退什么啊，浪费。”她又笑：“也难怪的，谁会看上他啊，二流子一个。”
　　我附和着笑笑，没说话。
　　有了那几本书，我早上起得更早了，总让我回想起有书念的时候，至少，我有一件从来不用发愁的事，那就是考试。我轻轻的抚摸着书的封面，心里一万遍的对自己说，要是还能念书，该多好。
　　“这些是潭江的吗？”小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站在我床边，语气有些不善。“是潭江给我的。”我如实的回她。“娇娇，你也对潭江有意思？”小兰直入主题。是我对书的珍惜让她误会了吧。
　　“我对潭江没有意思啊兰姐，我就是拿着书想到以前上学的日子，有点入神了，你别误会。”我看着小兰的眼睛说。她见我坦陈，倒没好意思说什么，慧慧也被吵醒了，骂了一句：“你有病啊，那个家伙也就只有你当个宝似的，给我我都不要，更别说娇娇了，人家还是小姑娘。”
　　“你当然不要了，你有谭海啊。”小兰的语气里带着对谭海的不屑。“我才不喜欢谭海呢，这世界上人那么多我干嘛要吊死在他谭家。”慧慧挥挥手：“就你一心想做少奶奶梦，早醒早好，你觉得潭江真的会跟你在一起么，最多就是玩玩呗。”
　　“我愿意，你嫉妒我。”小兰有些恼羞成怒：“潭江以后是老板，也可以去当工人，你那个谭海以后就是街上混混的命。”慧慧稍稍提高的声音：“我再跟你说一遍，我不喜欢谭海，你不要没事把我们往一处扯。”
　　争吵是由我引起的，但反而变成了她们的争吵。我相信慧慧对谭海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她是个本分又聪明的姑娘，知道自己适合什么。但小兰，我和慧慧对她都有同样的担心，不是出于嫉妒，而是关心，但是她看不到，她已经被爱情迷住了眼镜。
　　我把书收起来，放到小兰床头：“兰姐，别说了，这些书给你处理吧，反正我也念不上书了，要来也没什么用。”小兰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是我想多了，你留着看吧。”她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真的对潭江没什么吧？”我摇头，她真的是鬼迷心窍了。
　　潭江走的时候，谭婶去送他上车，小兰急切的想跟去，又怕被老板娘察觉，索性拉着我们一起都去了。我和慧慧很自觉地躲在最后面，让小兰站在谭婶和潭江身后。放好东西，潭江跟小兰笑笑，又走过来跟我说：“那几本书你好好看，不会的记下来，下次回来我教你。”我点头，说谢谢，小兰飘过来的眼神刀子一般的锋利。潭婶抱了抱她儿子，才恋恋不舍得送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