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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十八、忧思难安 ...

  •   光阴似水,逝然不觉。
      弹指间,萧凌等人已在汉寿滞留了十余日。
      此间暴雨早停,大水亦退。灾民安置有序,重建井然不乱。而先前派往各县代役的所部,也络绎有捷报传回。
      萧凌瞧着零阳、作唐两县最新送抵的军报,想着眼下汉寿灾情既稳,当是归返临沅之时。
      她略一盘算,随后去寻萧岱、董和等人商议。众人一番合计,决定董和继续留在汉寿统筹后续事宜,而蔡勋及所领千余水军也一并留下,等一切安妥之后直接返回洞庭驻地。
      大事底定,萧凌不日便引了剩余人马返回临沅。
      不同于来时多舛,回程颇为顺利。此时道路已通,新桥已架,区区大半日光景,众人便瞧见了临沅城门。
      卢植、蔡琰、繁钦等人早先接了飞马快报,算准时辰,早早引了一干胥吏、军官、士绅、百姓在北门外列队相迎。
      甫一见人,便是排山倒海般的恭迎声。
      “恭迎萧府君回城!”
      “恭迎凤仪将军回城!”
      声势震天,宛如迎接凯旋而归的勇士。
      “阿凌,这是……”萧岱有些晃神。他侧头去看萧凌,见她一脸淡然,当即心知肚明。
      而萧凌也适时接话,半真不假恭维道:“阿父亲临救灾,途中不慎落水。此事传回临沅,百姓们都感念太守大人的一片赤诚。听闻阿父今日回城,故而前来相迎。”
      萧岱落水之事并没有被萧凌刻意隐瞒,相反,还好好的利用了一番。
      十余日前,伴随着太守大人救灾落水的消息传回临沅,城内端是群情激奋了好一阵子。
      当时,除了萧岱亲手所书安慰妻儿的一封家书外,还有萧凌送抵蔡琰手上的一道密令。密令虽只寥寥几言,但蔡琰见微知著,趁机将一场意外宣扬成一出上位者身先士卒的大秀。
      之后无论是演武堂内名正言顺的宣讲,亦或是坊间加油添醋般口耳相传。萧岱救灾落水之事,都被演绎成足够的精彩传奇。
      毕竟在当时,阶级分明,尊卑有序。萧岱为政武陵大半年,本就清廉仁善。而今由此宣扬,登时声名更显。
      萧岱瞧着眼前盛况,只淡淡含笑点头,算是对众人出城迎候的回礼。
      “阿父,请入城!”萧凌彷如当时初入临沅时那般,起手做了个邀请的动作。
      萧岱也不推拒,说一句“女儿同行”后,当即打马进城。
      父女俩并骑进城,一如寻常亲厚。
      只不过穿过城门甬道时,萧岱突然用只能并骑者听见的声音戏谑了一句,“阿凌,百姓如此盛情,倒教为父多了些沽名钓誉的忧虑。”
      不想萧凌毫不在意,反倒洒然笑道:“阿父不可妄自菲薄。有道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阿父既为武陵太守,这百姓们的赞誉再多,也当要受得。再说,自从咱们入得武陵,施仁政、轻徭赋、助农商、惩奸恶,哪一样不是解民倒悬?”
      说到此处,她笑意中添了几分嘲讽,“若阿父这般功绩都当不起百姓赞誉,那襄阳城里的那位整日里夸夸其谈的州牧大人,又当如何?阿父可知道,刘景升如何执政,又如何被士绅们吹捧?”
      轻哼一声,转而给人下了定义,“不过是做了几篇锦绣文章,颁了几处安民告示,少收了一些钱粮,多分了一些好处罢了。说到实务之事,哼哼,可比阿父差远了!”
      萧凌并没在萧岱面前掩饰自己的想法。她一番嘲讽后,很快又恢复了潇洒模样。
      萧岱并不否认她对刘表的评述,也承认这半年多来武陵的巨变。但他还是眼神黯了黯,牵着马缰的手狠狠紧了紧。
      他笑笑不语,只轻轻点了点头。直到出了甬道,才玩笑般骂了句,“阿凌如今口气大了,便连欲戴王冠这般胡话,都已经口无遮拦了。”
      萧凌微微一怔,随后笑吟吟撒娇道:“阿父可别吓我。女儿不过是打个比方,哪敢大逆不道。”
      “那是自然!不然为父还能任你胡说?”萧岱唬她一句,脸上似笑非笑。
      萧凌静了一瞬,而后抬头笑了笑。
      两人都稍静了瞬息,而后颇有默契般的转换了话题,说起汛情后续之事。

      一路行回太守府,萧凌早早遣了魏延率凌云卫暂去城南大营驻扎,而萧岱也遣散随行胥吏各归其位,只说歇息一日,届时再议公事。
      父女俩引着少许亲卫抵达太守府时,沈氏早早领了萧睿候在府门。
      “阿父,阿姐,你们回来了!”萧睿远远瞧见,便抢先从人群中窜出,竟亲自来牵两人马缰。
      他从来不在两人面前故作老成,少年人的天性一览无遗。
      沈氏眉头一皱,又立马舒展,而后引了家仆奴婢迎上,笑吟吟朝萧岱一拜,“妾身恭迎夫君凯旋!”
      萧岱微微一怔,随即笑了起来,“夫人怎得也学旁人样,恭维起为夫来。”
      他边说笑边下马,还不忘拍了拍萧睿的肩膀。而后上前扶起沈氏,柔声道:“落水一事,教夫人担心了。”
      “夫君无恙就好。”沈氏莹莹点了点头。而后转对萧凌,亦是温柔道:“阿凌也辛苦了,赶快进府,稍后阿母为你洗尘。”
      回来的路上,萧凌已经同萧岱说定。此次回临沅,要在府上多住些日子。一来她要等候分去各县的部队回归复命,二来也要将整个临沅大县的水灾后续做一番安排。
      鉴于之前已有手信传回,故而此刻沈氏相邀,并无意外。眼下沈氏笑意盈盈,她自然也要礼数做足。
      一个翻身下马,当即行了个大礼,“阿母持家辛苦,女儿拜谢。”
      “赶紧起来,先进府。”沈氏哪里敢让萧凌真拜,抢上扶住人,众目睽睽下牵了继女的手,拉人进府。
      萧凌无奈笑笑,任由她去。萧岱亦是笑一笑,招呼了萧睿一并进府。
      一家人说笑融乐,片刻便到了后院。之后各回居处,稍作安歇。只等着晚膳时再聚。
      待到晚膳,一家人共叙天伦,又是一番融乐。
      萧睿更是止不住激动,滔滔不绝说起了此间留守之事。末了,还不忘得瑟一句,“阿姐,我现在总算知道,这坐堂调度,确实比冲锋陷阵有学问多了。想想这一笔批注落下,多少百姓便得救济,心情格外的好!”
      萧凌早早听说萧睿在留守期间的表现,仁爱良善,不偏不倚,调度妥当,不急不躁。虽说一直有蔡琰、繁钦等人辅佐和指导,但对于一心行伍、热血冲涌的少年来说,确实难能可贵。
      她对这个少年一直寄予厚望。不仅仅是因为原主留下的血缘,更是因为萧睿自身难得的温良纯善。
      她默默静听,偶尔赞许几句。直到董白不给面子的接了话,好气氛才转为了闲趣。
      “师姐,你别听子思呱噪。那些可都是繁主簿和蔡女傅他们的功劳!”
      董白自从南渡武陵以来,便一直以百里芊的身份住在萧府。她性子爽朗,早早认定了心中良人。此时也是心中欢喜,却忍不住作怪拆台,“师姐,他就每每批个注,下个印,哪里有什么大学问!”
      萧睿一窘,随即哼一声,“渭阳你别说出来么,真是的。”
      两人听似斗嘴,其实不过人前秀一场恩爱。
      沈氏曾经旁敲侧击探究过董白的身份。虽然最后查不透,但通过卢植的态度,基本确认此女家世显赫。
      她心里门儿清,又见两个孩子彼此心悦,一时高兴,忍不住插话打趣,“好啦好啦,你们两个孩子,可别在大伙眼前打情骂俏,知不知羞。”
      萧睿讪讪一笑,微微红了脸。反倒是董白落落大方,顺势敬了沈氏一杯。
      一顿饭吃得欢愉,直到二更过去,才散了席。
      翌日晨练之后,萧岱寻了萧凌说话。只说在汉寿时自己闲久了,如今倒要换着忙一忙。他要萧凌好好休息一阵,缓缓连日的疲惫。
      萧凌想着后续事宜虽然不少,但急情险况却再无可能发生。当下不予迟疑,尽数应下。
      之后几天,她只管带了萧睿和董白,随扈魏延一道,在临沅城内闲逛巡看。
      此时虽说洪水刚退不久,又有不少难民涌入城中,但由于太守府早早传令应对,故而秩序井然,安枕不乱。纵是城西难民临时所住棚户之地,亦有人带头而起,自动投身重建,随驻守官兵一起出工出力,其情颇为激昂。
      城中大户商贾也有担当,调度物资,支援钱财,设棚施粥,亦颇慷慨。
      而新政后所建的医疗馆众医官,更是忙得脚不沾地。救助伤者、杜绝疫情,虽是辛苦,但都尽心尽力。
      临沅的百姓无人不识凤仪将军,平日里也早早习惯她喜欢微服下访。故而萧凌等人一路巡看,并未引起太多涌动。偶有几队换防军士遇到,也不过行个军礼示意。
      望着满城的井然有序,萧凌不禁心有所感,悠悠念了句,“但凡衣食无忧,皆是敦厚良民。”
      她这一句吟得极轻,却还是被跟在身侧的魏延听到。也不知哪里来的胆气,他竟是接了句,“待女公子一展大志,天下万民尽皆如此。”
      话音铿锵,神色肃然。
      只不过声量大不,并未传到稍远在前的少男少女耳中。
      萧凌淡淡含笑,一时并不接话。倒是脸上隐隐显了几分睥睨傲色,再开口,却是结束了今日巡游,“回府吧。”

      而就在萧凌巡城感慨之时,萧岱却将自己关在书房里整整半日。
      他背手立在窗棂前,掌中还捏着一卷书,露出书目神仙记三字。而身后的书案上,则胡乱摊放着几册《山海经》。
      不同于人前的雍容文雅,此刻却是眉头紧锁,神情忧虑,端是一副心事重重模样。
      “怎会如此……”“若真如此……”“如可奈何……”
      接连不断的低喃声从他唇间吐出,脸上的神色也跟着不时变化。
      直到敲门声轻响,一声熟悉的“阿父”唤在门口,他才咬了咬牙,暗叫一声“罢了”之后,才急忙收敛情绪,转身应对。
      “阿凌来了。”再启口,已是温和雅致。
      萧凌瞧见他手上的书简,又瞧瞧书案上的书册,不觉有些好奇。她嘴上应声“嗯”的同时,忍不住打趣道:“阿父,怎么你也看山海经和神仙记?你不是说过,只修道,不信神仙的么。”
      萧家人信道,却不求神仙长生之术。外人看来自相矛盾,其实萧凌倒认为这是萧岱的智慧。
      大道无为,不过顺其自然。所谓神仙,皆是逍遥自乐。
      她知道萧岱不会无缘无故关心这些东西,故而一句打趣话,却也含了探究的意思。
      萧岱温和一笑,淡然道:“子不语怪力乱神。为父自然不信什么神仙鬼怪。”他先应一句,而后请萧凌落座,复又神色诚恳的解释,“只是这些时日诸事烦心,思虑重重,不得开颜。于是差人寻来这些书,权且当作茶余饭后的消遣罢了。”
      “也是。案牍劳形,确实让人疲惫。”萧凌深有同感。劝慰了一句后,又自请道:“阿父若是觉得累,便分女儿一些事。眼下大军尚未全归,女儿还是闲得很。”
      萧岱点了点头,“也好。正巧稍后有几位士绅来见,那为父就偷了懒,将这里的公文都丢给女儿了。”
      他顿了顿,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前几日还说让阿凌好好休息,可眼下倒好,还是将女儿羁了来。”
      “阿父尽管去应对那些人,这里的公文交给女儿便是。”萧凌倒是丝毫不在意。当即应下,简单收拢那些异志书册后,便开始批注公文。
      她低头批注,认真专注。不时提笔删改,倒也不再同萧岱说话。
      萧岱静静瞧着她不语,只是脸上的神情再度变幻。片刻之后,终于狠下了眉眼。
      “既如此,那为父便替女儿点了薰香安神。”再开口,依旧是笑吟吟的关爱声。
      “嗯,那就多谢阿父啦。”萧凌头也不抬,转手换过一份新的竹简。
      萧岱何时离开,萧凌并未留意。她只是觉得今日的公文有些杂乱,而自己的精神有些困顿。
      渐渐的,便连一直自认精力充沛的人,都忍不住眼皮打架。
      “好困!这夏日午后,果真是睡觉的好时辰。”她狠狠拍了拍自己双颊,又咬牙批注了几份公文。只是一时强撑,之后反而愈加困顿。
      “不管了,睡觉最大。”
      或许是环境安枕,亦或是心中安逸。萧凌终于不再强撑,任自己趴倒在了书案上。
      合上眼的时候,嘴角还勾起了一抹尴尬的笑意。(待续)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萧岱对女主的怀疑:其实第一卷二十节(二十一?)就有暗示,当时刘表娶后妻蔡氏,后院黄叙落水被救,萧岱就有些疑惑。不过那是个小水池,又赶上阿凌的人工呼吸太惊悚,所以就岔过去了。这次渐水泅渡,才是引发怀疑的重要一环。当然,便宜爹还有不少疑虑,只是不想深究而已。
    每个角色都不是一层不变的性格,大致不能崩,但左右会有摇摆。毕竟如我们本身,也有理智和感性的时候。便是有金手指的女主,也会冲动和盲目。所以便宜爹这回表现失常,也还是逻辑之中的。
    这是一个长远的伏笔,我是要留着将来大用的。比如……(因为便宜爹怀疑了女主的芯,所以有些秘密就不愿完全公开了……或许正是因为某些秘密没有及时公开,造成一系列蝴蝶效应)。总之,我一直都是用最认真的态度,去构建每个人物的性格、每件事情的影响,从头到尾,都是服务于主线,会在最后阶段交汇,收一个完整的尾。
    特别感谢大家的地雷、手榴弹和火箭。虽然这文没想着利益,但看到这些,还是深深感觉你们是爱我的。更加坚定了我加紧更新的决心。2019年,争取能把二、三两卷写完。
    加油!共勉!
    年前最后一更,接下来要忙过年了。新年后再见了,各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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