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凌云志》萧睦

140、七十一、顺势而为

　　警言醒脑，初心再忆。
　　萧凌得获蔡琰点醒，终息近日浮躁，散尽眉间郁戾。
　　她本是后世之魂，见多识广，又岂会真的拘泥不进？不过是一时心急，郁气难消，入了障而已。
　　眼下既已醒悟，自然沉静如故。
　　她将自己锁入书房，严令守卫禁行，一日一夜间，已然盘活全局，再握风云。
　　“既然历史多不可违，那我便顺势推之，殊途同归！”
　　萧凌复又睥睨，傲然光彩。
　　她不等传闻自来，已命人去请董白。又寻蔡琰作陪，将告急密信大大方方递到了董白跟前。
　　“渭阳，长安出事了。”萧凌只淡淡提点一声。
　　董白一脸懵懂，尚在被人从鹊尾坡萧睿处急寻而回的不悦中。
　　她接了信也不急着展开，而是气鼓鼓道：“长安能出什么事？难不成祖父又要反悔，不许我嫁予子思？”
　　她知道袁术北退，安众孤守，萧凌兵锋已然趁机扫荡穰县、顺阳。两年来一直被祖父借口“南北道路不通，嫁妆无可送达”的难题，已然解决。
　　正巧前不久卢植病故，她乘机要萧凌上讣朝廷，请求追谥。同时自己也有私信捎去，只请董卓做主，先送嫁妆往荆州来。
　　她心心念念想同萧睿结连理，却从不知一切只是两家人的算计和扯皮。
　　萧凌微微叹惜，不觉心有愧疚。
　　纵使两年前将她连蒙带拐骗到荆州，然此时业已当作自家人。
　　荆州两年，董白早不是当初那个视人命如草芥的蛮横娇女。她早早在军中闯出了名头。人人都知道，龙骧营少将军的身边，有一位巾帼红颜。
　　虽然许多人并不知她身份尊贵，实乃国贼董卓之孙女，但却多有认可，私下戏称她为侯府少夫人。
　　眼下萧凌提及长安有变，董白竟是不加思索，猜以婚嫁不顺。
　　“唉，这孩子，怎得整一个恋爱脑……”萧凌默默吐槽，却并不敢笑。
　　她朝蔡琰瞅一眼，见她亦在抚额叹息，顿不知该笑该伤。
　　“好像有些残忍啊……”萧凌默默念一句，却终究正了神色，凝重道：“渭阳，此番长安传来消息……”
　　她话到此处顿住，只示意董白自看，而后幽幽叹道：“节哀顺变。”
　　“啥？”董白一愣，尚有些不明所以。
　　但立马警觉，恰似受了惊吓，急匆匆展信来看。
　　“祖父……”董白扫过几眼，兀然顿住。
　　她似不肯信，抬眼盯着萧凌，大叫道：“这不是真的！你骗我！”
　　相比之前蔡琰的无声悲切，董白却是反应颇大。
　　她瞪着萧凌，再三喝问，“告诉我，你是骗我的！这信是假的！假的！”
　　萧凌默然不应，只警惕她做出冲动举措。
　　蔡琰叹一口气，神情悲切，哑声劝道：“渭阳，这是真的。长安……”
　　她也说不出再多安慰话，自己已然心酸。只上前将呆愣中的少女抱住，悲怆道：“渭阳，要坚强。咱们，都要坚强。”
　　董白呆呆不应，任由蔡琰将己抱在怀里，却是两颊滚下泪来。
　　蔡琰柔声细语说些什么，萧凌稍远听不见。
　　少顷，却见董白忽的神情一狠，竟是厉声大叫道：“我不要！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她忽来疯狂，一把挣脱蔡琰，将她狠狠推倒在地，哭喊道：“我要报仇！我要回长安！”
　　萧凌眉头一皱，想不到董白竟如此性烈。
　　她不及去扶蔡琰，已经先跨一步，封死董白出门之路。
　　董白急不得出，顿时去搬萧凌，同时大叫道：“你让开！让我出去！我要回长安！我要去报仇！”
　　萧凌却无好脸色，双手分拨间已然制住董白，叱呵道：“报仇？你去找谁报仇？”
　　她一声诘问，当即将人往屋内一推，凶狠道：“好生呆在荆州，没我的命令，哪都不准去！”
　　虽说之前预想过董白反应，也已定下几番方略，但此时此刻，萧凌却不会放人自由。
　　她了解董白，知道她性烈如火，有一说一。倘若此刻放她出屋，她必然单骑冲出荆州，真去长安寻仇。
　　届时，莫说见到仇人相杀，单单路途险远难行便要她半条命。更何况，如今长安易主，王允手有重兵，这仇如何得报？
　　萧凌自前日去了浮躁后，此时一颗心犹如明镜。
　　她此番顺势而为，要引历史为己所用。这董白，便是其中关键。既是关键，她又如何肯放其胡来？
　　她一把揪住董白衣襟，将尚在闹腾的少女整个提起，只一摔，便重重落于地上。
　　“就你这武艺，是去长安送死么！”萧凌毫不留情骂一声，却无进击。
　　此时蔡琰自起，见萧凌竟如此对人，不觉满腹狐疑。但她信任萧凌，知她此举必有深意，故而并未阻止。
　　待董白匍伏在地，呜呜哭泣，这才近身又劝道：“渭阳，长安变故已生数日，大权尽在王允掌中。你孤身一人，如何去报仇？不如暂且安心，咱们从长计议。”
　　萧凌闻言点头，暗道蔡琰真乃聪慧。
　　她自然有所盘算，可令两人报仇。却也须两人理性配合，不错分毫。如今董白热血冲涌，她自然不能告之谋划。唯有先折其气，磨砺其心。
　　董白不知萧凌谋划，只以为她无情。当下听闻蔡琰安慰，自是委屈异常。她不再闹脾气，却是呜呜哭道：“师、师姐她欺负我……呜呜呜……我要去寻子思……呜呜呜……”
　　到底还是少女心性，一场闹腾后竟又柔弱使人怜。
　　萧凌无话可说，只同蔡琰面面相觑。
　　她几不可闻嗤了一声，随后对蔡琰关照道：“昭姬，你且先陪渭阳说些话，我有事先去。”
　　也不管蔡琰应不应，已然出屋自去。同时吩咐门房护卫，无论如何都不许董白离开半步。
　　萧凌寻来张小七，见其一副惶恐模样，便先阻其开口。只半真不假，调侃逗趣道：“小七，想来你皮厚，让我踹几脚，应无大碍吧。”
　　张小七一怔，片刻嗤笑一声，瘪瘪嘴无奈道：“无妨，皮厚着呢。”
　　他算是了解萧凌秉性，知道这女人此时已经消了气。
　　在他看来，萧凌一贯沉静，胸有大计，偶也发些脾气，甚至动些拳脚。但此女好反思，好知错，亦好认错。只不过认错也要面子，颇喜欢这种嘻嘻哈哈，混水摸鱼的方式。
　　果不其然，他一句半带戏谑的话出口，萧凌便又笑吟吟接道：“那行，稍后再有差错，我再踹上几脚。”
　　张小七摸摸鼻子，只讪然而笑。
　　君臣彼此心照不宣，一场隔阂便算解了。
　　萧凌请人同行，先感叹一番长安之变，而后终入主题，正色道：“小七，亡羊补牢，犹未晚矣。长安这步棋，犹在我掌中。你即刻带队北上，往武关方向潜入，于长安往荆州一路，搜救娄发等人。倘若得获，自然最好；倘若不得获，亦无须冒险行事。切记，不可太近长安，远在商县即可。”
　　“好，记下了。”张小七再不敢大意，认真应下。
　　萧凌又道：“你可于商县留人接应，等我荆州来人。之后听其指挥，供其驱使，助其成事，不可有违。”
　　张小七猛然一惊，抬头却对上萧凌坚定目光，当即心思转过，杂念尽收，郑重应道：“喏！”
　　萧凌露了笑，潇洒拍了拍他肩膀，却又似笑非笑道：“当然，你也要替我看着点人，不让闹出纰漏来。期间遇事拿不准，可密报于我。”
　　张小七双瞳一缩，却只再一次抱拳道：“喏！”
　　之后两人又同行片刻，说一些离别闲话。
　　待到萧凌转回府邸，董白已经平复情绪。而蔡琰更是化悲痛为力量，竟已批注公文。
　　萧凌进屋，蔡琰住笔，而董白却偏头一边。
　　“怎么，还在生我的气？”萧凌挑眉一笑，却丢下一记惊雷，“原本我还想着，要替你谋划一番，回长安去报族仇。如今看来，你不待见我，那便算了。”
　　她一句说完，作势转身要走。
　　“师姐别走！”董白起身急呼，赶紧将人扯住。
　　萧凌停步转身，却见董白忽的屈膝，竟是跪在她跟前，诚然道：“灭族之仇，不共戴天，不报无以为人。若师姐能助我报仇，此生做牛做马，愿为师姐驱使。”
　　萧凌勾嘴一笑，却一闪而过。迅速扶起董白，关切道：“你既唤我一声师姐，那便是自家人。你遭逢如此大仇，师姐安能不替你出头？”
　　“那你刚才……”董白一时茫然，却又红了眼。
　　萧凌一把将她搂过，柔声道：“刚才你只记得报仇，却早已失了冷静，我又如何能放你去？放心，你的仇，昭姬的仇，我都记着呢。”
　　只一句，便又引得董白低泣，而蔡琰也闻之动容，立于一旁抹泪。
　　“答应我，要报仇，不可胡来。”萧凌言语温柔，却又令人不容抗拒。
　　董白止住哭泣，连连点头，“答应，我答应！只要能报仇，都听师姐的。”
　　“那好！”萧凌将人扯出胸怀，令她端坐，之后亦入席，郑重道：“你稍后收拾细软，走武关一道，返回长安。先不可进城去寻王允报仇，须要绕过城池，往西凉方向去寻你祖父旧部。而后，你以替祖父报仇为名，统御三军，杀入长安。如此，方有机会报仇雪恨。”
　　一席话醍醐灌顶，说得董白意动神摇。
　　“多谢师姐！我现在就走！”她急匆匆一礼，又要冲门。
　　不想萧凌一把拉住，不虞道：“坐下，我话还未完！”
　　董白悻悻而坐，也觉自己急躁。
　　萧凌道：“此去长安走武关道，虽说道路已通，但依旧险远难行。明日我选一千人马，随你同去。日后供你驱使，也好教你在收编西凉旧部时能有些底气。”
　　“师姐……”董白怔怔不敢信，却又一抹泪痕湿透。
　　她实在想不到，萧凌竟愿意为她之事，借出营中兵马。
　　须知她在荆州两年，多有道听途说，早早知晓祖父所为，实乃窃国巨贼。平日里她装作不闻，甘愿自欺欺人，但实则心里明白，萧凌万事大义，绝不会与董家同谋。
　　然而，她实在是心悦萧睿许久，只想同心上人执手偕老。故而急欲董卓送来嫁妆，好让自己从此落户荆州，安一处幸福所在。
　　也正因如此，她此番知晓长安巨变，满族屠戮，更是心中崩裂。
　　须知董家得势时，她尚不敢公然同萧睿示亲。如今沦为国贼余孽，又有何资格再与他并肩而立？
　　她之前想要回长安报仇，不仅仅是怒火冲昏了头脑，更有一份必死觉悟，想着干脆去送死，也或是一件解脱事。
　　可如今萧凌不仅替她谋划报仇，又肯借出兵马，实令她感激涕零。
　　“不哭。”萧凌温柔抬手，替她抹去泪痕，担忧道：“即便如此，但你平素性子急，依旧令我担心。”
　　她故意停顿，随后往蔡琰处望去。
　　在蔡琰满腹狐疑的眼神中，萧凌暗自一笑，悠悠道：“倘若你愿信我，便让昭姬随你共返。对外你乃董氏后人，收拢旧部，起兵报仇，自为主君。然内中无人时，你需尊昭姬为长，听她建议，服她安排。如此，我才敢放你归去，以报举族深仇。如何？”
　　董白一时沉静。
　　片刻，稽首大拜道：“董白愿听师姐安排，尊昭姬为长，听她建议，服她安排，不做违逆之事。”
　　之后又转向蔡琰，郑重拜道：“此后同路，有劳昭姬教我。”（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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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凌是善于变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