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长门》就是凉薄

4、第三章

　　许婹不可置信地看着手机，“Oh, my god! 我做了什么？我去！天啊！”
　　以傈刚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就接到许婹的电话：“天啊天啊！傈傈！我疯了！我疯了！我真的是疯了！”
　　以傈苦笑不得，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许婹激动得语无伦次的样子了。上一次还是好几年前，大家都还没有毕业，她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她一直喜欢的那个明星，哦，她偶像。自从回了许家，许婹时时刻刻都表现得很得体。以傈说：“淡定淡定，你干嘛啦？”
　　许婹在床上滚来滚去，把脸埋进枕头里，闷声闷气地说：“我刚刚跟他聊天，他说他心情不好，我说要不要来我这散散心。我发誓，我真的不知道当时我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然后呢？他什么反应？”以傈好奇地问。
　　“他居然说好！”许婹直呼不可思议：“我还以为他会当我开玩笑就算了！天啊，傈傈，我要疯了！”
　　以傈站在路边，换了一只手拿手机，说：“这很好啊，我跟你说，你早就该这么做了。你说你跟他在网上聊天聊了几年了，一点进展都没有！大姐，你今年已经二十五，你还想这样蹉跎到什么时候啊！正巧他失恋了，你要抓住机会啊！”
　　许婹纠结万分，说：“可是我怕。”
　　“怕什么啊？你们又不是没见过！就算没见过，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都几岁了？见个网友有什么好怕的啊？”以傈忍无可忍地道：“于学姿，不是我说你，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把这瞻前顾后、胆小懦弱的毛病改掉啊？”
　　许婹默然。
　　以傈已经看见应辰的车了，忽然心生感慨：“你要不就换一个人喜欢吧！我真的不想有一天，我们的孩子都可以下地跑了，你还是孑然一身！”
　　“你以为感情是衣服啊，说换就换啊。”许婹也不是没有想过，结束这段没有结果的感情。
　　“那你就努力去争取啊。”以傈说：“又不是杀人放火，就只是追求自己的感情而已，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从此形同陌路呗。那样也总比你什么都没有做过强。我就这一句话，听不听在你。应辰来接我了，不说了，拜拜。”
　　许婹听着手机传来的“嘟嘟”声，幽幽然叹了口气。以傈跟应辰也在一起好几年了，许婹想了想，发现自己身边几乎都是一对一对的。
　　“我们孩子都可以下地跑了，你那是孑然一身。”
　　以傈这句话重重击打了下许婹的心。
　　[19:28:56]【萧穆】：你手机号码给我。
　　[19:30:26]【许许许】：你真的来啊？
　　[19:32:59]【萧穆】：是啊，不欢迎啊？
　　许婹咬牙。
　　[19:35:56]【许许许】：是啊。
　　[19:37:08]【萧穆】：哦，明天上午十点，记得去机场接我。
　　许婹气结。
　　[19:40:45]【许许许】：我起不来[傲慢][傲慢]。
　　[19:41:23]【萧穆】：[鄙视]。
　　许婹想了想，见面就见面呗，又不是没见过。以前还巴不得多见他几次呢。

　　一夜无梦，许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阳光正从窗帘的缝隙里努力地挤进房间里。躺在床上好一会，许婹才回过神来，第二天就这样来了。
　　许未发现许婹今天特别不在状态。起得比平时晚就算了，吃个早餐走神了好几次。跟她讲的每一句话都要重复好几遍，许未表示心好累。
　　“婹婹……”
　　“啊！”许婹回神，“你说什么？”
　　许未已经连白眼都不想翻了，“你对着这碗粥已经快十分钟了，你到底还吃不吃啊？”
　　许婹有点敷衍的样子喝了勺粥，“哥，那个……”
　　“干嘛？”许未瞥了眼欲言又止的许婹。
　　许婹挣扎半饷，决定还是不跟自家哥哥说了。眼珠子转了转，许婹道;“今天宿亦哥哥怎么没来？”
　　许未无语地看了许婹一眼，正想说话，身后就传来熟悉的声音：“怎么，婹婹想我啦？”
　　“是啊，我好想宿亦哥哥啊，想你赶紧把我哥哥领走。”许婹乖巧应是，许未翻白眼，白宿亦轻笑。白宿亦面目俊朗，笑容温暖，在阳光下柔和了脸部硬朗的线条，许婹一下子就花痴了：“宿亦哥哥，你好帅啊！”
　　许未冷哼一声。
　　许婹把勺子一丢，说：“我就不当电灯泡了。王姐，让张叔准备车，我等会要出去。”说完一溜烟跑了。
　　白宿亦笑着说：“婹婹真像个小孩子。”
　　“都二十五还像个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成熟一点。”
　　“你不就整天把她当小孩子？”白宿亦在他身边坐下。
　　许未语塞。

　　许婹点开手机，没有萧穆的新信息。约莫着差不多时间了，许婹抓起包包下楼。许未和白宿亦已经不在客厅里了，王姐迎上来问：“车已经准备好了，小姐是要现在出门吗？”
　　“嗯，我哥呢？”
　　“少爷和宿亦少爷一起，在少爷房间里。”
　　“哦。”
　　许婹在车上的时候十分地安静，要么闭着眼睛睡觉，要么看着车窗外飞快向后掠过的景物。许婹几次点开手机，像是想找个人说说话，却又一次一次无言关上手机。
　　许婹到机场的时候，萧穆的航班刚好抵达。许婹让张叔先回去，不必等自己，然后慢腾腾往出口走去。许婹很少到机场来，她不喜欢坐飞机。出远门的首选是高铁火车，虽然可能会在路上花费更多的时间。
　　[10:03:24]【许许许】：机场好大啊！
　　萧穆刚下飞机，看到这句话不禁笑了。
　　[10:06:56]【萧穆】：路痴，不会这样你也能迷路啊？
　　许婹脸有点红。
　　[10:08:29]【许许许】：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在xxx，你来找我。
　　萧穆环顾了下四周。
　　[10:10:34]【萧穆】：你就是这样来接人的啊？到底是谁人生地不熟啊？
　　许婹脸更红了。
　　[10:12:02]【许许许】：我也人生地不熟……
　　萧穆失笑。
　　几句话的时间，萧穆已经走到许婹说的地方了。这里人不多，萧穆第一眼看到那个一脸纠结看着手机、好像手机跟她有什么深仇大恨的样子的女孩，几乎就可以肯定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许婹？”萧穆问。
　　许婹猛地抬头，满脸的惊讶：“啊。”
　　萧穆笑意更深。他本来长得就好看，加上许婹对他的心思，许婹的脸简直是红透了。
　　“我是萧穆，很高兴见到你。”萧穆向许婹伸出手。
　　“额，我也很高兴见到你。”许婹伸出手跟他握了握手，眼睛都没敢往他身上看。
　　“感觉你很内向啊，跟网上都不一样。”萧穆说。
　　许婹此时此刻都紧张地要死了，也管不了什么一不一样的问题了，呆呆地回了一句：“呵呵，是吗？”
　　萧穆没说话，气氛有点尴尬。许婹问：“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有啊。”萧穆说。
　　许婹见萧穆十分熟练地往外走，不禁问：“你以前来过S市吗？”
　　“来过啊。”萧穆看了她一下，说：“以前大学的时候来过很多次。”
　　许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就是在S市上大学的。”萧穆伸手拦下辆出租车，很绅士地给许婹打开车门，等许婹上车之后，自己才绕到另一边上车。
　　许婹沉默，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萧穆言语间有点失落，神情又不似很伤怀。他说：“我们在一起快八年了。”
　　许婹看着萧穆许久，轻声问：“那你们……为什么分手？”
　　“或许就是因为在一起太久了吧。”萧穆笑笑，说：“有时候都会怀疑还爱不爱对方，以前那种相爱的感觉都没有了一样。”
　　“可是我觉得……”许婹斟酌着用词，“无论多热烈的感情到最后都会趋于平淡。到最后，也许觉得自己不爱了的人，才是自己不能失去的。”
　　萧穆突然一捂胸口，说：“你戳到我伤口了。”
　　许婹愣住。
　　萧穆伸手一拍许婹的头顶，说：“到了，下车。”
　　许婹呆呆跟着萧穆下车，看到那恢弘大气的大门，问：“这里不是……”
　　“F大，全国有名的高等学府。”萧穆说。
　　“来这里干嘛？”
　　“看看。”萧穆漫不经心地回答。
　　许婹跟在萧穆后面，“这是她以前的大学？”
　　“是啊。”萧穆看着那熟悉的建筑，熟悉的校园，感慨道：“都好久没来了。”以前来这里勤快得像是去自己的学校一样。
　　许婹问：“你怎么会想来这里？”这里满是回忆，看了不是会更难过吗？
　　“不知道啊。昨天你问我的时候，我想到的就是这里，索性就来看看呗。”萧穆说：“你来过这没有？环境很不错呢。我还记得那里是一条路，到处都是约会的情侣。嗯，那里是片花丛，好多种花很漂亮。那里有个湖，以前……”
　　萧穆带着许婹在F大、F大的周围、还有以前来这经常去的几个地方转了一天。许婹觉得萧穆应该是很难过的，但每次看他，萧穆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嘴角带着笑。他看着那些景物，像是在怀念什么。
　　萧穆在走之前，对许婹说：“我不难过，真的不难过。很奇怪，对不对？就是觉得心里空空的，空空的。”
　　然后许婹看见他一笑，拍拍许婹的头，说：“这几天辛苦你了，陪我去了那么多地方。下次你要是有机会去G市，记得要告诉我，我带你去玩。”
　　许婹沉默着，明明应该是被安慰的人却反过来安慰她。“我真的没事，开心点。人生在世难免会失去什么。”
　　广播里传来提醒登机的声音。萧穆提起自己的包，看着许婹，笑容温暖。“很高兴再次见到你啊，小学妹。”许婹听到他如是说。
　　机场里人依旧很多，许婹站在原地看着人群中冲自己挥手的男人。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个篮球场上笑容灿烂的男生。

　　许婹不是没有想过他毕业的那一天，但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那年夏天，高考来势汹汹。许婹的学校被选中作为考场，高一高二的学生要提前一个星期空出教室。放假回家的那一天，许婹在宿舍逗留到高三下课的时间。高三年级的教学楼在这条路另一边的尽头，一边是学校的南门。路过的时候，许婹故意走得很慢很慢。
　　还有一个星期就高考了，高三的学生走路都带着风，生怕浪费了一分一秒。身边不断有学长学姐经过，许婹一直在等待，等待那一个身影的出现。然后，他从身边走过，没有发现路边有个低年级的女生看着他，慢慢红了眼睛。
　　高考结束的那天下起了大雨。许婹要在这个时候返校，准备第二天的学业水平测试。学校外面的路还封着，雨后的校园里，广播放着离别的歌。校园里随处是接孩子的家长，拖着行李离校的学生，还有光明正大牵着手的情侣。似乎随着那一声“考试结束”的落下，以前不允许的、不能的、不该的事情都如雨后春笋般冒出地面。
　　似乎还是那一个场景，许婹一个人走在校园里，身边是高三的学长学姐。只是学长学姐们不再为着所谓人生重要的转折点而忧愁，而是一个个笑容满面，庆祝着解脱。许婹看见书本的纸屑从宿舍楼飘下，听见他们在风中、在歌声中高声呼喊：“毕业了！我们毕业了！”
　　那一声声的呐喊一直回荡在脑海里，仿佛有一个青春那么漫长。然后在夏日的余晖里，树叶的飘零中，许婹看见那个人朝自己走来。穿了三年的白色校服都已经泛黄了，男生留着学校规定的寸头。他侧着头，许婹这时候这才看见他身边的女生。女生很漂亮，明眸皓齿，螓首蛾眉，袅袅娜娜，站在男生身边特别般配。
　　许婹低下头，自卑感笼罩着全身。幸好没有听以傈的话，冲动地跑去搭讪告白……
　　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男生突然停了下来，凑到许婹面前。许婹被吓了一跳，怯生生地退后几步看着他。男生认真看了一会，突然伸出手拍了拍许婹的头顶，语气就像是在对小孩子说话一样：“小学妹你好眼熟啊。”
　　女生莞尔一笑，“你吓到人家了。”
　　许婹沉默。
　　“小学妹太内向了可不好哦，要活泼一点。”男生笑容很好看，许婹觉得眼角苦涩。男生恍然未觉，说：“马上就上高三了，小学妹，要认真学习哦。”
　　许婹还是沉默。男生也没有在意，牵着女生走了。
　　那是整个青春里，许婹与萧穆唯一的交谈。然后他毕业去了远方，许婹升上高三。
　　很多人说的炼狱般的学习并没有到来，许婹还是一如既往般悠闲。她成绩不错而且稳定，稳坐班里第一名的位置，在整个年级中也是榜上有名。以傈不止一次吐槽：“明明没见你多常看书，却还是考第一。明明总是在看杂志，作业却比谁都先完成。真的是人比人气死人了！”
　　许婹乐得不行，说：“我又不是没有在学习。我也有很认真地上课复习的好不好？”
　　以傈撇撇嘴。
　　许婹性格有些孤僻，除非必要几乎不会主动和陌生人说话。同班快三年了，许婹还和班上好几个人没有说过话，交好的也就同宿舍的几个。她喜欢靠近窗户的位置，经常可以看见她看着窗外发呆。许婹喜欢写东西，经常拿着一本很厚的本子不停地写着。许婹还是喜欢那条路。就算是以傈为了更多的时间学习，而不再选择绕路，许婹还是每天，在夕阳西下之时，一个人走过。
　　高三的日子对许婹来说，有点平淡无奇。拍毕业照的那天，许婹拉着简洛娆在那条路上拍了一张又一张的照片。高考结束的那天晚上，许婹她们班并没有像很多班级那样玩到天亮。班长也没有组织什么活动，就把所有的同学叫到一起，一起吃了顿饭，然后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