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长门》就是凉薄

3、第二章

　　年少时好像特别容易喜欢上一个人人。就像许婹之前在一本书上无意间看到的一句话：在这个年纪爱你，不是因为你有车有房，只是那天阳光很好，你穿了一件我爱的衬衫。许婹没有想到，就只是那天的那一眼，却成了她往后许多年都抹不去的光华。
　　以傈发现最近许婹特别不对劲，下课的时候总是有事没事地凑到窗户边不知道在看什么，问她也不说。甚至在下一次换座位之前特地去找了班主任，要求要坐窗边的位置。要知道她许婹一向奉行的是“能离老师有多远就多远”的原则，这次她居然主动跑去跟老师提要求，以傈惊讶得下巴都要掉了。当然，作为从未提过要求的优等生，班主任欣然同意了。
　　以傈还是许婹的同桌，许婹被逼问得无处可逃。
　　“说，你每天都在看什么？”以傈眯着眼看着许婹，大有她不说实话就大刑伺候的样子。
　　许婹装作没看到，敷衍道：“没什么啊，就随便看看啊。数学老师不是说要多看看绿色的植物，视力才会好吗？”
　　以傈指着许婹，说：“装！那你就装！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啊？”
　　许婹撇嘴，不说话。
　　以傈最受不了她这样子，“算了，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许婹觉得自己真的是快要走火入魔了。每个课间都守在窗前，目光追随那个球场上肆意张扬的身影，几乎是一秒都不愿意移开。每次路过高三教学楼的时候，许婹都会不自觉地放慢脚步，期望不经意之间可以遇见那个魂牵梦绕的身影。后来高考越来越近，球场的人越来越少，少年也越来越少出现在视野之中。每每看见空荡荡的球场，许婹觉得自己的心就像那没有人影的球场，空的厉害。
　　许婹近日来越发沉默，上课的时候都常常看着窗外发呆，眉心间总带着若有若无的忧愁。为此班主任还特地找过许婹谈话，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许婹总是那副样子，笑笑说，没事。几次下来，班主任也放弃了。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以傈几乎可以肯定，许婹这是对谁动心了。可是许婹就是不肯开口，把心事藏得谁也触摸不到。
　　又是一次的失望，许婹有些死心地收拾好书桌，和以傈去吃午饭。高二教学楼旁边是去学校南门的必经之路。树荫遮天，旁晚时分路的一边还能看见落日的余晖。许婹和以傈特别喜欢这条路，每次上课下课都会绕到这一边，哪怕会因此走多一大段路，浪费一些时间。
　　以傈挽着许婹的胳膊，许婹抱着书，慢慢地走着。以傈一直在等着许婹开口，她直觉觉得许婹今天会说些什么。可是以傈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许婹开口。许婹突然停下了脚步，愣愣地看着前面。以傈奇怪的看了下许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是个高三的学长背着书包迎面走来。
　　许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全世界在她眼中都黯然失色，她只能看见那个阳光下朝自己走来的身影。他很高，目测有一米八多，比许婹高出一个半头。他很瘦，宽大的校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他很帅，路上不少女生都在偷偷地看他。他看起很疲惫，走得有点慢，眼底的黑眼圈清晰可见。
　　那人一步步地走近，许婹突然很后悔因为嫌麻烦，没有像很多女生那样把校服拿去改得合身一些。许婹突然觉得有些懊恼，早上起来头发随便一梳就出门了。许婹第一次觉得这条路是这么短，时间过得这么快，又觉得看着他向自己走来走了有一个世纪之久。
　　他走到自己旁边的时候，许婹紧张得心跳都快要停了。然后，没有任何停留，他就这样从身边走过……
　　许婹回头看着他的背影一步步远去，然后消失不见。
　　以傈用肩膀撞了许婹一下，说：“别看啦，都看不见了。你每天在教室窗户旁边看的就是他啊？”
　　“嗯。”许婹应了一声。
　　“你喜欢他？”以傈问。
　　许婹有点苦恼，说：“我不知道。”
　　以傈有些无语，“看你这样子百分百就是喜欢他。”
　　“可是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就见过他几次打球的样子。”许婹反驳，“你又没有谈过恋爱，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喜欢啊？”
　　以傈被呛了一下，“好，那我不管你了。去吃饭，饿死了，下午还一堆课。”
　　许婹还想回头看看，以傈直接拽着她去饭堂。
　　许婹读的高中实行的是全封闭式管理，没有特殊理由全部学生都要住校。不过这条规定对高三的学生特别宽容，只要家长同意可以申请外宿。从那天之后，许婹每天都算好他出现的时间，然后拉着以傈或装作在路边等人或装作不经意路过。以傈对许婹这种做法呲之以鼻。要她说与其这样每天浪费时间还毫无用处，还不如直接上前搭话问联系方式呢。许婹则认为，高考就要来了，她还是别凑上去打扰人家了。
　　“而且，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许婹说。
　　以傈用力摇着许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就像你说，他马上就要高考了要毕业了，你再这样就没有机会了。你现在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等他毕业了你上哪找他去？再说了，你又不是干嘛，就只是问个联系方式而已。”
　　许婹还是犹豫不决。以傈气结，每天还是任劳任怨地陪着许婹等在那个路口。他每天离校返校的时间十分规律。许婹也看过许多爱情小说，书里的女主鼓起勇气和男主告白，然后男主说他也已经注意女主很久了。许婹也像许多青春期的女生一样，做着美好的爱情的梦，想过他这样是不是因为自己。每次他稍微回头或者看向自己这边，许婹都紧张得要死，然后反复地问以傈，他是不是在看我他是不是在看我？
　　许婹也不是没有想过接近他，认识他，或者向他告白。但青春期的许婹不仅仅有着一颗对爱情激悸动懵懂的心，还有一颗自卑的心。许婹并不漂亮，五官算是端正，不高，有点胖，不会打扮。
　　就这样纠结着纠结着，然后高考来了，他走了。

　　今天许婹醒来的时候不算早，只是一晚上都在梦里重复当年的一幕幕，许婹觉得自己比睡觉之前还要累。掀开被子起床，许婹看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手机，然后转身下楼。
　　许婹今天没有去看阿蟒，直接出了许家的花园。许家所在之地是山坡上的一片私人别墅区。四周风景很好，路上也安静。许婹用力跑着，一直往山上跑，就像是在发泄什么一样，脑海里挥之不去了的是昨晚的聊天信息。
　　收到萧穆那条信息的那一刻，许婹整个人都是愣的。萧穆跟他女朋友在一起很多年了，感情一直很好。许婹看着手机看了许久，也不知道该回复什么，最后只回了一个安慰的表情。
　　[20:21:05]【许许许】：[安慰][安慰]
　　[20:22:18]【萧穆】：好烦[抓狂]！
　　萧穆并没有向许婹倾诉，许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两人聊天的时间很长，也有许多次萧穆提起他和他女朋友的事，许婹都是避重就轻地劝了几句，然后就岔开话题了。许婹总觉得这是他的私事，自己和他算不上亲密，问太多反而显得自己很八卦。
　　[20:24:56]【许许许】：找点其他的事情做吧，一切都会过去的。
　　[20:25:47]【萧穆】：玩游戏。
　　[20:26:07]【许许许】：嗯。
　　许婹今天跑步的时间格外长了些。回到家的时候，许未已经吃完早餐了。许婹满身都是汗，累得要死。许未照例是一脸的嫌弃，“从昨晚接你回来到现在，你都是这样一副要死的样子。”
　　许婹接过王姐递来的毛巾擦了擦汗，说：“都这个点了，还快不去上班。”
　　许未跟着许婹上楼，“你到底怎么了啊？出什么事？”
　　许婹停了一下才回答：“我没事。”
　　“屁！骗谁呢你？就你那副死样子像没事？”
　　许婹沉默，然后冲着楼下喊了一句：“宿亦哥哥你赶紧把他带走，烦死他了！”说完转身赶紧跑。许未还想追，被白宿亦一把抓住，说：“婹婹明显就是不想说，你干嘛还这样逼问她。”
　　“就是她不想说我才急啊！”许未说：“她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都不说，什么都藏在心里，迟早有一天憋死她！”
　　白宿亦哭笑不得。
　　许婹一冲回房间就把房门给反锁了。能这么多年如一日般啰嗦，她真的是服了她哥了。许婹从柜子里拿了套衣服出来，准备洗澡，眼角瞥到手机的新信息通知的指示灯是亮的。
　　[06:47:56]【萧穆】：这个时间要起来去上班真的是要命啊[抓狂]！
　　许婹笑了笑，淡淡地回了一句：
　　[08:34:27]【许许许】：[安慰][安慰]要上班的孩子真可怜。
　　[08:35:03]【萧穆】：幸灾乐祸的孩子一点都不可爱[鄙视][鄙视]。
　　[08:36:12]【许许许】：好好上班，认真做事。
　　然后许婹把手机一丢去洗澡了。或许这就是文字交流的不好之处吧，从萧穆发的文字来看，跟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好像失恋了他一点都不难过一样。许婹挺想知道他们为什么分手的，可是他不说她也不好开口问。
　　许婹身体渐渐下滑，让水漫过头顶。其实严格说起来，许婹对萧穆的态度有点冷淡，很少说会主动问起他的什么事。萧穆偶尔会提到一些私事，许婹也从不多问，静静听萧穆讲完，然后适当安慰几句。
　　以傈对她对萧穆的相处方式特别呲之以鼻。以傈一直都比自己勇敢，认为喜欢就要勇敢去追。这是许婹最喜欢以傈的一点，不过在这方面许婹的软弱是以傈最受不了她的一点。
　　许婹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手机一直在响。
　　“我去你在干嘛啊？那么久才接电话，给你发微信都不回。”电话一接通，以傈的不爽就迎面扑来。
　　看来不仅不能在背后说别人，连想都不能想啊。许婹轻笑，说：“我泡澡呢。怎么了？”
　　“大小姐的命就是好。我们每天都忙死忙活地工作，还要忍受上司的白眼，你却整天在家要么看看小说，要么出去玩，多爽啊。”以傈感慨，“我什么时候也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啊！”
　　许婹无语，说：“我前段时间为了新书每天都熬夜你是没看到。现在我是休假时间。快说，你这个时候打电话来什么事啊？”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以傈不爽。
　　许婹把免提打开，边擦头发边说：“不是不可以，但这不符合您的做事风格。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呢，我亲爱的以傈小姐。”
　　以傈撇嘴，说:“就是，那个，你听说了吗？萧穆跟他女朋友分手了。”
　　许婹有点惊讶，问：“我知道，他跟我说了。你怎么知道的？”
　　“你忘啦？我不是跟你说过应辰跟他同一个公司吗？他们俩关系还不错。”以傈有点后知后觉，突然很惊讶道：“我去，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你还说你俩没奸情？”
　　许婹被以傈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说这个又怎么样？你不更应该觉得他只是把我当做了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好朋友吗？”
　　“……他现在单身诶，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想法吗？”
　　“什么想法？告白吗？”许婹无所谓地说道：“我要是敢告白早八百年干嘛去了？”
　　“可是……”
　　“行了，不说这个了。”许婹打断以傈的话，岔开话题道：“洛洛要结婚了，你知道吗？”
　　“……知道啊，我请柬都收到了。”以傈说：“说实话我真没想到洛娆会是我们之中最先结婚的，我还以为她还会和那谁谁谁再纠缠几年呢。”
　　“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洛洛也明白，再这样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长痛不如短痛吧。”许婹提醒以傈说：“昨天我看她是下定决心要放弃了，你别在她面前再提起那个人了。”
　　“昨天你们见面了？”以傈惊呼：“我去！她去找你居然不叫上我！我靠！于学姿，你说我们多久没见面了？我心里不平衡！”
　　许婹擦干头发，整个窝进沙发里，顺手拿了本书来看。“不用心里不平衡，快过年了，过段时间我就回去找你们了。”
　　“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以傈忿忿道：“得了不跟你说了，老板来查岗了。挂了，拜拜。”
　　许婹笑了笑，放下手机。
　　这世界真的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以为他毕业之后就再难见他一面，却曾想他会是以傈男朋友的好友。说起来，他的□□还是以傈帮她要到的。不然俩人根本就不会有交集吧？
　　呵，生活总是出其不意地让你失望，然后又出其不意地给你希望。
　　手机震动了一下，微信上有信息：
　　【闫非】：婹婹你现在在休假吧？出来见个面吧，我请你吃饭。
　　许婹是真心不想出门，也不想和他有太多的交集。
　　【许许许】：不了，不想出门。一出门我哥就问个不停。
　　对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许婹的拒绝，信息很快就会了过来：
　　【闫非】：哈哈，许未哥这么久了还是这样。
　　【许许许】：嗯。
　　【闫非】：那等你下次想出门了再约吧。你好好休息。
　　许婹跟闫非也认识几年了。刚认识的时候，许婹觉得闫非这个人还不错，跟他在一起很愉快。可是久而久之，许婹发现他太热情了，已经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许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但她依旧选择了疏离。甚至，如果不是说许家和闫非家里有点交情，许婹估计早就把他当成一个陌生人了。
　　她不喜欢跟别人搞暧昧。暧昧这件事是许婹最不喜欢萧穆的一点。许婹大二的时候，萧穆大三。迎新期间萧穆认识了个师妹，师妹很主动，经常约萧穆出去。许婹记得，萧穆曾好几次说过他女朋友因为师妹的事和他吵架。萧穆说，只是朋友而已，真搞不懂她为什么那么生气。许婹没有说，他跟师妹的之间有多暧昧，许婹都有点不舒服，又何况是他女朋友呢？
　　其实自己跟萧穆在别人看来也很暧昧吧？真的是以五十步笑百步……
　　[16:28:39]【萧穆】：要疯了！
　　[16:30:13]【许许许】：还有半个钟就下班了[安慰][安慰]。
　　[16:31:56]【萧穆】：明天周末，师妹约我出去玩。
　　[16:34:32]【许许许】：去呗。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知道有多多少次了。其实许婹挺佩服萧穆说的那个师妹的。
　　[16:58:34]【萧穆】：算了，心情不好，明天不想出门。
　　许婹头脑一发热，居然回了一句：要不要来我这边散散心？等许婹冷静下来的时候，对方的信息已经回了过来：
　　[17:01:23]【萧穆】：好啊，正巧我有假期。
　　许婹惊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