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学新论》鹿门客

4、4

　　李树被剃头了。
　　当他摸到自己短的只有薄薄一层，把泛着青的头皮都露出来的脑袋的时候，他忍不住哇地哭了起来。

　　在小孩子的印象里，大人们都说剃头是件可怕的事。
　　什么人才剃头？乞丐都不剃头。只有要杀头的犯人和和尚才剃头！

　　他身上还穿了一套有着条纹，宽大的“号服”。

　　咔擦――手起刀落。他想起记忆中的刽子手杀人情形，更是面色青白。

　　正此时，对面穿着裤子的女妖怪对他露出了一个像是引诱人用的诡异的笑容。

　　他被吓的一打嗝，止住了哭，终于下定了决心，哆哆嗦嗦地对那个女妖怪说：“仙姑，我还没吃饱，肉柴……你、你让我多吃些饱饭再吃我吧……好让我饱着肚子，下去见我爹妈和阿哥……”

　　听说犯人的断头饭，总是丰富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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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学楼旁边升起了一座小食堂。一层的，只能容纳大约五十个学生。

　　里面分为厨房和用餐处两部分。
　　厨房里有一个脸上写着厨师两个字，胖乎乎的男人挥舞着饭勺，大铁锅在他手里，煎炒烹煮，玩出了各式花样。丰富的菜、肉原材料摆在一边。

　　用餐处，也就是食堂的正厅，有一个打饭口，里面站着一个脸上写着“工作人员”字样，分辨不出男女，穿着普通中国中小学里打饭人员贯穿的制服的，大手一挥，给李树又打了一碗汤。

　　他埋头喝着。咕噜噜。又一碗喝完了。

　　“我、我还要……”李树还想递出碗，被江云严厉地制止了：“不能再喝了。”

　　李树害怕她，抖了抖，不吱声了。

　　叮铃铃
　　叮铃铃

　　上课铃声响起来了。
　　江云拉过李树，叮嘱他：“你要去好好地上课......”

　　李树不理解上课这两个字，她便有些挫败地改口：“上了课，才能有午饭、晚饭吃。”

　　李树赶紧怯怯地点头。
　　他之前本以为自己将会被妖怪吃掉，然后去地下见妈和爹。就大胆地向“妖怪”要了吃的。

　　这“女妖”果然带他来吃了一顿极其美味的饭菜。油和肉，白乎乎软乎乎甜滋滋的精米饭，，都是热腾腾的，更有甜汤，他喝得一口都不剩，舔了好几次碗。

　　正在他填饱肚子了，坐立不安地等着被吃掉的时候，“女妖”不但没用张开血盆大口，显露鬼怪面目，反而自称是“江老师”。给并且告诉他，他还能吃下顿、下下顿——只要他去“上课”。

　　这是要把他养肥了再吃么？

　　但是......他留恋地看了一眼还残留着油花的饭碗，这么好吃的饭菜，还有肉呢，能多吃几顿，总是好的呀……

　　*

　　等目送着李树恋恋不舍地走入了教学楼，江云抿着嘴唇，看着那扇大门关闭。

　　“这样的孩子......这样处境的孩子......”她叹息着，“我有很多年没有看见过了。”

　　叹罢，她心念一动，在脑海中询问“教育辅助系统”：
　　【你之前说，只要我好好照顾这个孩子，就会向我解释一切，是不是？我现在到底怎么了？这是哪里？你是什么？】

　　她的问题问的又快又急，可见憋闷了很久。

　　在广播里，在黑暗中，都曾响起的声音答到：
　　【不是你买了我么？本系统是教育辅助系统，帮助宿主过教招的专用系统。】

　　似乎是知道她想说什么，这个声音很干脆：
　　【系统不知道宿主之前遭遇了什么。
　　本系统属于教育辅助系统类别。检测到了宿主之前爆发了生命危机，以教育辅助系统的权限帮助宿主保下性命。】

　　她有些失望，一再追问，却再也问不出什么了。

　　它告诉她，它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唯一知道的是，此处位于某种对生命有侵害现象的异度空间之中，它所能做的只有依靠自己的法则，为宿主开辟一片暂时可以躲避的“教育空间”。

　　而它对自己的来历、为什么可以做到这些，则一概不提。只是不断地提示江云，它作为一个教育辅助类别的系统，活动的能量全部来自教育活动的成就点，也就是“教育经费”。如果江云不能做到，它无力维持该空间内的“教育空间”，江云将“恢复”死亡状态，被这片异度空间吞噬。

　　系统希望江云广招学生，完成任务，获取教育成就点。

　　江云感到很失望。却又一刹那兴奋起来：
　　“既然你能开辟暂时的空间通道，链接外界，招学生进来，那为什么不能把我也送出去呢？在外界，哪怕是招生，也总比这里安全。”

　　【因为学生是外部异时空活着的土著，借时空连接点与其本身世界锚点的强度，可以自由来去。而宿主身上不具备该时空锚点，且状态异常，一旦离开该异度空间，将立刻从‘特殊平衡态’变为‘死亡态’。】

　　江云一愣。系统说的诸多名词她只能从字面意思猜测，并不懂具体意思，只有“死亡”两个字听的清清楚楚的――她离开这里，就会死。

　　她并不觉得系统是骗她的。

　　她想起了自己胸口的大洞......明明，她都被挖心了，却还能活动自如......

　　她沉默不语。

　　过了很久，她才抬起眼，耷眉无精打采地：“那么，只要我去教书就可以了吧？那个什么成就点？”

　　系统很诧异。
　　【宿主，谁告诉你是让你去教书而获取成就点？亲力亲为，效率也太低了。】

　　“啊？”江云懵了。

　　*

　　李树的面前伫立着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职业裙装――在李树看来是露着腿，衣衫不整的另一种‘女妖’。

　　这种“女妖”估计比较低级，和之前那个吃饭的地方，和为他疗伤的地方的“妖怪”一样，都没有修炼出人脸，只在人脸上写了些李树不认识的字。

　　在李树悄悄打量她的时候，平板空白的脸上写着“教师”两个大字，胸口隆起的女“教师”以普通话标准水平一级甲等达到国家播音员声音开口，机械平板的声调：
　　“同学们，今天我们要来学习新的内容――拼音字母。”

　　*

　　“教师口语：一级甲等
　　教师装扮：黑色职业装……”
　　江云念念有词。

　　【快点快点】系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移到广播上去了，一直催促江云。

　　江云只得继续满头大汗地在那块4D面板上输入：

　　教师长相：亲切温柔

　　......

　　下一刻，李树眼前的“女妖”骤变，原本只写着教师两个词就作为脸的“女妖”，脸上的字体褪去，平板一片的脸上渐渐有所略微隆起、分化，好像是有凭空的画笔绘上了颜色――她有五官了。

　　那是一张说不上有美丽，却叫任何人一便觉亲切温柔至极的面容，能够轻而易举地博取绝大多数人的好感。

　　*

　　江云打下一行字：

　　该教师的性格：温柔、细致、耐心，富有爱心，想象力，关爱学生，诲人不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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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刹那，李树愣愣地发现，忽然“修炼”出人脸的女妖，不但面容亲切下来，而且刹那平板的声音也柔和圆润，抑扬顿挫又充满关怀起来，原本的僵硬的表情刹那充斥着一种他说不明白的温柔的色彩。

　　*

　　等终于设定完了教师模板前面的内容，江云才松了一口气，打下最后一句话：

　　教师模板：001号。该教师模板适用学段：第一学段（一、二年级）

　　*

　　最终出现在李树面前的，是一个轻声细语，春山长眉，春波作眸，温柔垂首，声调轻柔，充满爱意的女人。

　　那样的爱意与倾听儿童的姿态，像极了天下所有最爱子女的母亲。

　　尽管容貌不同，体态不一，他的妈妈是个普通的农妇，远没有那么文雅温柔。他望着她，却刹那忘怀了她是由“女妖”化作。他不由自主，泪眼蒙蒙地叫道：“妈！”

　　女人坐下，以便将他甜蜜地搂在怀里：“树树，你好。我不是你妈妈呢。我是你一、二年级的老师，凌一老师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