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专业打脸师》青云台

87、第八十七章

　　祈愿意味着什么？

　　秦雨微一怔，她似乎从没有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并不是她懒惰或愚笨，而是这个问题本身就……需要思考吗？

　　祈愿还能意味着什么？不就意味着梦想成真，心想事成吗？

　　她盯着韩钧，神色疑惑，不明白他这样问自己的目的。

　　韩钧很快给出了答案：“祈愿的本质其实是侥幸心——所有被认定为祈愿的想法和需求，其背后真意都是‘不可能’，正因为祈愿者认为这件事成功的几率很低，所以才会去祈愿，这个想法才会成为真正的愿望，如果这件事很简单就能办成，或者说成功机会很大，比方说只要按部就班，凭日常的努力一点点做上去，然后尽人事听天命的话，也就不会存在祈愿这种事了。”

　　听他这么说，秦雨微顿时明白了，接过话头道：“你的意思是，所谓祈愿其实就是希望变不可能为可能，是一种投机取巧，不劳而获吗？”

　　韩钧沉默片刻，点头道：“大多数情况下可以这么认为。”

　　“那，那我们做的事岂不是……在助长这种不劳而获的风气？”

　　秦雨微语塞，她感觉这个说法似乎有点过分武断，也过分恶意了，追求顺心的生活，追求梦想成真，这应该没有错啊，谁不想自己生活顺利，事业成功，感情美满呢？

　　只不过，在追求这些梦想的过程中，一些人选择了脚踏实地，不求神拜佛，不妄想一步登天，靠自己双手扎扎实实去打拼，一步一个脚印地实现它；另外一些人，则将希望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祈愿上，希望有哪位过路神仙凑巧听见了自己心声，巧施神通，一下就把事情给办妥了。

　　能够实现的祈愿，毕竟是极少数，并且也不是白送的呀，不还需要付出报酬才行吗？如果完全的不劳而获，不就正好轮到自己这些清道夫们登场了吗？

　　这些想法在脑子里转了几圈后，秦雨微问：“其实也不能算不劳而获吧，有报酬的，如果许诺了报酬又不付出，就会被清理，所以这……”

　　“那你知道为什么要设置报酬吗？”韩钧笑了笑，又问她：“为什么我们不能当好人做好事，白送他们美梦成真的机会，而一定要他们付出相应的报酬呢？”

　　“这……”

　　秦雨微闻言一顿，她还真想不出这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不能当滥好人，以免养出一大群只求索取，不管付出的寄生虫吗？

　　“因为……不能养懒人？”她试探着问。

　　“不是。”

　　韩钧轻声否定她的猜测，再度将目光投向下方的万家灯火，摇头叹道：“是为了维持平衡。”

　　平衡？

　　秦雨微一愣，什么平衡？他说的“维持平衡”是要维持什么？

　　似乎听见了她心里满满的疑问，韩钧接着道：“你再想想我刚才说的祈愿本质是侥幸心这件事，或许就能理解何谓平衡了。想通这点后，我再告诉你是在平衡什么。”

　　祈愿和侥幸心……

　　秦雨微陷入深思，也看着下方繁华都市浮光盈动，热闹喧腾的夜生活，反复回味着韩钧的一字一句，心里渐渐品出一些味道来。

　　祈愿意味着侥幸心，意味着把不可能变成可能，意味着不劳而获。

　　如果祈愿的内容是成功几率很大的事，那么根本无需祈愿，它自会实现；

　　如果祈愿的内容成功希望渺茫，但祈愿者本身没有任何投机取巧的妄想，愿意脚踏实地慢慢实现，或者面对现实，知道不能成功便坦然放下，那也无需去做什么祈愿。

　　如此看来，所谓的祈愿，其实质就是借用另一种力量，来满足靠自身力量无法实现的愿望，不论这个愿望的内容是什么。

　　那……想到这里，秦雨微浑身一个激灵，突然明白了韩钧想说的是什么。

　　夜风似乎突然变得寒冷，脚下坚实的医院大楼地面恍然悄然软了下去，软得叫她浑身发抖，几乎站不住脚步，必须用双手紧紧抓住栏杆，才能颤抖着向身边的韩钧提出疑问。

　　“所以……我们其实只是一个，一个……”

　　该怎么形容呢？秦雨微心里没底，停顿了两秒，小声问道：“一个中介吗？”

　　向某种力量做祈愿，由它来实现这些“不可能”，满足数不清的“侥幸心”，然后取走实现愿望的报酬，如果有人妄图反悔，不交出许诺的报酬的话，就要由祈愿清道夫们出面，对违约的祈愿者们进行清理。

　　从头到尾，祈愿清道夫们都没有满足过任何人的任何愿望，他们的工作只是惩罚违约者而已。

　　祈愿者和实现愿望的力量本身，才是这场交易的买卖双方，清道夫们仅仅是在生意不成时出手。

　　那么，到底是什么东西在实现这些愿望呢？

　　为什么实现祈愿一定要付出相应的报酬？

　　如果这股力量想学雷锋做好事，不收取任何报酬就满足祈愿的话，又会发生什么呢？

　　“呵，说中介未免油滑了一点……”韩钧笑笑，轻轻摇头，“或许我们更像执法者吧，只不过是完全中立的执法者，不为任何一方服务，也不能偏袒任何一方：既不能站在愿望实现者的一边，也不能站在祈愿者的一边。”

　　“而是站在平衡的一边吗？”秦雨微悄声接过他的话头，“这就是你刚才说的平衡，对吧，那我们到底在平衡什么东西呢？”

　　“是啊……平衡。”韩钧吐出这两个字，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抬头看向了辽远苍茫的夜空。

　　他没有急着回答秦雨微的问题，只是默默凝视两人头顶无边无际的漆黑，秦雨微顺着他目光看过去，也将视线投入了夜空深处。

　　在两人下方，繁华富丽的长宁市灯火辉煌，似一大片正熊熊燃烧的大海，霓虹与音乐妆扮着城市五光十色的夜生活，熙熙攘攘的人与车纵横穿梭，美食芬芳，醇酒醉人，烧烤的烟气在弥散，舞池的热力在扩张……而在城市阴暗低矮的另一面中，还有人在工作、在奔波，在照顾家小，在守护安宁，汲汲营营只求三餐温饱。

　　光怪陆离的世间万象浓缩在这片灯火的海洋里，将长宁市凝练成了一座耀眼的不夜之城。

　　或许，正因为城市的灯光过于耀眼，不知不觉中成为了一种污染，在长宁市的地界内，哪怕天气再好，夜晚也是看不到星星的，得走出很远，一直走到鹜归山后山的边缘，彻底逃离繁华都市的光环笼罩后，才能勉强看到疏朗群星，朦胧天河。

　　此刻，站在长宁医院的顶楼上，韩钧和秦雨微只能看到头顶的一片黑暗。

　　静默的仰望中，时间一点点流过，半晌，韩钧又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平衡是最难维持的。”

　　是吗？秦雨微动动眉毛，知道韩钧要开讲关键的东西了，他口中所谓的平衡，绝非通常意义上的平衡，而是一种更有深意，更强大，也更危险的东西。

　　“你接触这份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想过，既然人在祈愿之后可能愿望成真，那么这些愿望，到底是被谁实现的呢？”

　　“想过，我还问过。”秦雨微点头，“我问过陆国风，但他没有告诉我，只说那不是我们清道夫的工作，我们只管清理。”

　　“嗯，是我不让他说，太早了，如果那时候告诉你真相，未免太早了。”

　　“果然……”秦雨微挠挠头，意料之中啊，陆国风当初果然是受了韩钧的指示，才对自己语焉不详。

　　“现在可以告诉你了。”

　　韩钧笑笑，看着秦雨微，在她眼前抬起指尖，熟悉的幽兰星光在指头上跳跃，跟着，韩钧朝夜空中伸出手，曾经看过一次的场景再度展现在秦雨微眼前——

　　星光汇聚轮转，变成流淌的光带，仿佛在空中铺开了无数条高速公路，又像无数颗流星划破漆黑的天宇，在长宁市上空伸展。它们背负着不可见的愿望朝远处飞奔，每一条莹亮的线条，就是一个心愿。

　　秦雨微盯着这幅诡异又绮丽的景色，不由得屏住呼吸，心绪却如海浪般起伏，忧虑、向往、激动、畏惧、无数种情感扑面而来，这段时日的点点滴滴也如同放电影，在她脑海中一一流过。

　　这时，韩钧手指微动，她眼前的景象顿时一变！

　　灯火辉煌的长宁市在她的瞳孔上变得暗淡，仿佛被悄悄调暗的背景色，莹亮的蓝色光带因此显得更鲜艳、更明亮，它们向四面八方同时伸展出去的凌乱轨迹开始收缩，逐渐变得规整，然后升腾、扭转，最后不约而同地奔向了一个方向——

　　秦雨微等大双眼，她看见所有的愿望之光，都投向了虚空中的一处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