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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三章 碧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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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溪,民间反复出现的名字,在立海皇宫似乎讳莫如深。
长于皇宫,十六年少加封“碧溪公主”,嫁入若狮子。狮子乐少主文韬武略可谓各国翘楚,才子佳人,这段联姻也是民间传颂的佳话。
碧溪,是多少少女的向往:身份、才情、容貌、婚姻,一世雍容,除了早逝让人遗憾,也不过叹息红颜薄命。
惜然对母亲并没有很深的印象,只记得哥哥总将母亲挂在嘴边,说惜然要将母亲做为榜样。
为国分忧,母仪天下,这样的母亲在狮子乐谥号“若贤皇后”。
若贤皇后是史书上的正名,而“碧溪”不过是青葱岁月的陈年旧事,在史册上也不过是只言片语。
对惜然而言,这个已经弃用的名号却不只如此,它似乎是自己在立海生活下去的重要的挡箭牌……
章三 碧溪峰回路转
“怎么了?难道这茶不合口味么?”紫衣少年看见惜然对着开片白瓷杯不住蹙眉,不禁浅笑。
“有点苦……”惜然不好意思的放下茶杯,这实在让人喝不下去。
“这是‘铁峰茶’,是立海的特产。多长在绝壁之上,产量极少。味苦,但对身体很有益处。”少年又抿了口茶,笑道“这苦,不非为一次历练。”
惜然撇撇嘴,喝个茶叶也要历练,这也太过了吧……
少年用拳头轻触惜然的额头,说道“怎么了?立海皇宫本就是皇子历练的地方,为了茶就这个样子,以后可少不得你抱怨的了。”
“寄人篱下我哪里敢啊,六殿下。”惜然故意跳下椅子,向少年行了一个大礼。
来这里也有了三天,与丫鬟们也熟络了起来。而眼前的如玉少年,更是让人觉得亲切异常。
“怎么又说这种话,”紫衣少年还是淡淡的笑着,可是其中有带有点哭笑不得“那个称谓你不愿叫也就罢了,叫精市便是。”
惜然身子一顿,那个称呼……是只属于一个人的……
在听到盈妃和男子夜谈的第二天,惜然见到了立海国的国主。
那个叫母亲为“溪儿”的男人。
男子看起来很纤秀,长长的鸢紫色头发从耳侧垂下两绺,随意的打着卷。眼睛精致细长却透着锐利,不怒而威。身上的皇袍重叠繁复,却难掩皮肤的白玉细腻。
这是精市的父亲,两个人真可谓是一个模子刻出来。只是精市显得更纤弱些,可能是年纪还小的缘故吧。
“你便是‘月霜姬’么?”
“是。”虽然男子的声音透着逼人的威严,但惜然认为自己决不可在此示软。虽然她的两腿不住的打颤,可还好有宫袍的裙摆挡着,不至于一眼看出来。
在这里,她代表的是狮子乐,父亲、哥哥、和自己的国家,怎么能让他人看轻?!
“呵,真是个倔强的孩子。”这是个女子的声音。
盈妃么?惜然转向旁边的女子。墨蓝色头发盘成一个凤髻,弯弯的柳叶眉,浓密的睫毛,以及那双透着蓝色的眼睛。
和自己一样的眼睛。
“名字?‘月霜’是你的名号,可也应该有自己的名字吧。”男子的话语不知如何软了下来,逼人的气势悄然退了下去。
“落惜然。”
“‘溪’然么?”男子似乎会错了意“确实像是她的孩子,除了眼睛和性格,都很像。”
看来母亲确实是柔顺至极的女子了,惜然自嘲,可是自己根本不是呢。
“眼睛和性格真像哥哥呢。”盈妃的语气略带怅然。
男子身子一僵,本来已向前走了半步的身子马上收了回去,定了定又恢复了原来不怒而威的气势。
真是复杂,惜然颇带玩味的看着眼前的两人,位高权重又如何?他们的心思自己已经尽收眼底。
“你……今年几岁?”国主好像看见惜然眼中一闪而过的明了,那是不属于一个孩子的神色。
“十岁。”
“霜降出生,过几个月便要十一了。‘月霜’是个好名字。”盈妃对惜然微微一笑,如同晨露下第一个绽放的花朵,很温馨,很清澈。
是姑母对侄女发自内心的微笑。惜然一瞬间觉得这个女人并不是盈妃,而只是自己父亲的妹妹,自己唯一的姑母。
“比精市快小三岁了呢,”男子不再提关于惜然父母的话题“对了,盈,精市还没有见过惜然吧。”
“是啊,也该见一见。闲云,”闲云从门外躬身进来“去把六殿下请来。”
幸村精市……紫玉公子……便是救自己的少年吧。
“父亲大人,盈姨,”少年向国主和盈妃见礼,转头看到惜然的时候不由一顿。
“哦?”盈妃没有错过少年眼中转瞬的惊异“精市见过惜然么?”
“惜然在院子里迷了路,偶然和殿下见过的。”惜然忙抢在少年开口之前说道。
开玩笑,那么窘的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知道?!贻人口实这种事情千万不能做!
“见过就好,”盈妃淡然一笑,也不再深究“惜然,以后不用叫殿下,精市是我的养子,兄妹相称便是。”
“惜然,没想到你就是‘月霜姬’呢。”少年的笑容像是雪释冰融一般,温和而又带着点距离。
这种笑容惜然很了解,她完全知道其下“保持距离”的意思。因为自己便经常挂着这样的微笑,不冷不热,不近不疏。
“惜然,精市是六皇子,叫‘六哥’便是。”盈妃看惜然并没有反应,便又说了一遍。
“……”惜然无声的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她知道叫一声“六哥”意味着什么,与立海皇子互称兄妹,便是盈妃的养女,立海的公主。如此一来,也有了在立海名正言顺生活下去的身份。
叫吧叫吧!惜然心里命令自己,难道你还想继续过饱一餐饿三顿的流浪日子?难道你还不知道没有过硬的身份在这个深宫里又如何生存下去?
难道你还不知道,狮子乐已经回不去了么?!
“六……六……”
最后一个字还是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惜然紧抿着嘴唇,叫不出来自己叫不出来。哥哥只是那一个人的称呼,微笑的严厉的教训自己的安慰自己逗自己笑的……
他不在了,可是他是唯一的。
自己唯一的哥哥。
精市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的女孩,明明刚刚还在微笑,现在却如同失语一般不断地摇着头。直到他看见女孩眼角的泪水,吃了一惊。
他以为她不过是狮子乐的掌上明珠,父疼兄爱。国家变故竟然又有姑母护着,可谓万千宠爱及一身。
可是她站在他面前莞尔一笑,是自己如此熟悉的有礼而疏离的微笑,其中透着对他态度的了然于胸。而盈妃让她认自己做哥哥,她却坚决不做。
他看见她眼泪中有痛苦、恐慌,以及本不应该有的无助。
“算了,也不用勉强。”国主别过头,仿佛不愿看到什么“又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情。”
“是啊,盈姨,惜然叫我精市便好了。”少年露出笑容,不带杂陈,像是温柔的月光。
“怎么了?又走神了呢。”精市打断惜然对昨天事情的回忆,笑着提醒“不是说想看看立海的莲花么?依你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就只剩下残荷了。”
“是是,劳烦精市带路~”惜然忙放下手中凉了大半又苦得不能再苦的铁峰茶,如逢大赦一般跳下椅子“岁月不等人啊~”说罢已经兴冲冲的跑到门槛前,便准备出发。
“哎呦!”惜然刚要出门,却喝什么东西迎面撞了个结实。
“哎呦……是谁……是小姐么?”
“闲云?”惜然坐在地上揉着被撞的生疼的额头,有些埋怨地说道“什么事情这么急?”
“你是走得太急。”紫衣少年并没有抬眼,又抿了口茶,白瓷杯恰好挡去他嘴角的笑意。
“小姐……不好了!”闲云猛喘着气,“太后,太后娘娘要见您!”
惜然皱了皱眉,看了精市一眼“太后?太后为什么要见我呢?”
精市也沉默下来,白玉雕琢般的眉眼严峻起来“惜然……”
“月霜小姐是在这里么~”门外传来拈细的尖锐声音打断了精市的话语。
惜然的眉头攥得更紧了,并不是因为疑惑精市想说的话,她知道精市想嘱咐自己什么。可是她对屋外某个狐假虎威的“总管”十分不满,没有提到狮子乐,故意不提“月姬”的名号,这无疑是想刹刹她这个流落异乡的小丫头的锐气,让她知道这里是立海,容不得自己半点放肆。
“公公,”惜然在总管进门的一刹那掩去了脸上鄙夷的神色,有礼却只是简单的点头视意,算是对刚才总管身份称呼的僭越的回应“小女便是月霜姬。”
“啊,月霜公主。”总管忙见机行事,他已经知道眼前这个女孩子并不是可以因年龄而小觑的……
淡紫色的锦袍上绣满月绘云纹,远远看去像是有云气在华服上流动。浅紫之间拥着白皙的脖颈和素手,右手上带着碧色的玉镯。如青云般的头发简单的在耳后一束,浓墨一般的发色衬得脸蛋略显虚弱的素白和眼眸清澈的群青色更加清晰,小脸上还带着孩子特有的稚气。
可是总管却从这个只及自己腰间的女孩身上感觉到一种压力,并不是很强烈,却让人无法忽视。
月纹……不会错的,这个女孩确实是炙手可热的盈妃的侄女;而浅紫色的衣服……这是只有贵族才能穿的“正色”,那么必然有人承认了她在立海的某种地位……
想到这里,总管不禁冷汗连连,看来这个只有十岁的女孩远不像看起来得那么简单,说不定还是不能怠慢的人物……何况,屋内还有被誉为“紫玉公子”的六殿下……
“六殿下,月霜公主,给您们请安,”总管的态度立刻恭敬起来,且不论惜然,眼前这个着绛紫华服的少年是绝不能得罪的“月霜公主,太后娘娘有请,请移驾广碧宫。”
“有劳公公带路。”惜然整了整衣袖,视意已经坐立不安的闲云不用担心,转过头来又对少年浅笑道“精市待会要带我去看莲花啊~不许耍赖~”
“小姐!”闲云终于忍不住了,小姐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啊?!
“那你可得在太阳下山前回来才是。”精市浅浅一笑,却并没有抹去眼中的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