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狗造反了》六曲屏山

9、名为睡美人

　　芈凉上辈子纵横疆场，是个做事雷厉风行的铁血娇娘，最见不得的便是后宅妇人动辄假哭装病、寻死觅活的做派。

　　见卫氏“旧疾复发”了，芈凉也不心软，当即令咏梅将她抬回了秋棠苑，并说道：“既然卫姨娘弱不禁风，以后就别出来吹风了。”

　　这话传到其他人耳朵里可不得了，三年前老爷芈爻过世，芈府上下守孝三年。自三年前开始，芈凉便接手了芈府的中馈。

　　大到芈爻的丧礼，各世家贵族的人情往来，小到丫鬟小厮的去留，各院配给的月例银子，一切的一切，都是芈凉在打理。

　　芈凉的任何一句话，都已经是芈府不可争议的决断。

　　见芈凉这么说了，其他人哪有不知轻重再去给卫氏解围的呢？

　　于是卫氏见没人帮腔，只得软绵绵的歪着将这病装到底，任由咏梅喊来的两个丫头拖着送去了秋棠苑。

　　那些闻讯赶来的无一不是默默低着头，大气不敢出，只看着芈凉到底怎么处理这事。

　　毕竟这事还得说回二小姐身上，就算芈凉想护短，也得护得有理有据才行。

　　可昨晚堂堂的芈府二小姐为什么会跑到客人的房间睡着了？就算客人根本不在里面，二小姐的行为也透着说不出的离奇古怪。

　　这事要是没有个明确的让人信服的说法，芈凉是难以服众的。

　　她却冷笑一声，看了看院子里看戏的姨娘们与丫鬟小厮们，道：“唱菊，先去把二小姐的贴身丫头绑过来，家法伺候！”

　　唱菊领命去往那西边的秋棠苑，不一会便将芈凊的丫鬟樱儿叫了过来。

　　樱儿来到院中，抬头瞧了眼乐氏，本指望乐氏搭救于她，却不料乐氏仿佛根本没看见她这个人。

　　樱儿顿时慌了，噗通一下跪倒在芈凉面前，道：“三小姐，奴婢真的不知二小姐怎么跑姬公子这里来了，这不关奴婢的事啊，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芈凉见这蠢货完全没个脑子，反倒是乐了：“嗯，我知道你无辜，毕竟你昨晚没有跟着你家小姐对不对？”

　　樱儿到底是天真，完全没听出这话里头的陷阱，忙不迭点头道：“三小姐明鉴，奴婢确实没有跟着二小姐。”

　　芈凉忽然冷笑：“唱菊，给我打，打这个玩忽职守的劣奴！”

　　唱菊依言上前准备掌嘴，却听樱儿哭道：“三小姐，三小姐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奴婢只是不想亲眼看着二小姐去姬公子那里幽会，都是奴婢护短的错，看在奴婢是为了二小姐的份上，您就绕了奴婢吧。”

　　芈凉长叹一声，掸了掸她淡黄色长裙上的灰尘，坐在了吟兰拿来的太师椅上，问道：“哦？你既然没有跟着你家小姐，你又是如何知道她与谁幽会了？你既然没有亲眼看见她与人幽会，怎么又一口一个姬公子的咬得那么准呢？莫非我二姐昨晚是被你诓骗至此的？否则你在秋棠苑她在正院，你是怎么知道她这里的事情的？难不成，你有千里眼？又或者，你未卜先知？”

　　要到这时候樱儿才明白自己着了三小姐的道儿，对啊，她既然没有跟着，她是怎么知道这里就一定有姬公子的呢？可是，可是乐姨娘明明说了是将二小姐送去姬公子的客房的啊，难不成还有假？

　　只得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眼乐氏，却见那乐氏却云淡风轻地直视前方，眼中完全没有她这个人。

　　樱儿彻底没了主意，忽然改口道：“不，不是这样的，是二小姐自己跟奴婢说的，她说姬公子这里有救命良方，特来寻找。”

　　话音刚落，旁边的另外一间客房有了动静，吱呀一声响，客房门大开，走出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正是刚刚睡醒的碧草山人。

　　他走出门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正打着哈欠，定睛一看，却见院子里站着密密麻麻的人，不由得环顾四周，见到了隔壁客房门前的芈凉。

　　笑眯眯问道：“小妮子，大早上就处理府中庶务啊？”

　　芈凉忙起身走了过来：“正是呢老神医，真是抱歉，搅扰了您的好梦。”

　　“无妨，反正老夫也睡不着了。方才老夫做了个梦，梦里一堆人指手画脚地骂姬飏那小子混账。老夫便不依了，姬飏这小子确实有些轻狂，却断断轮不到随随便便的一个人来指责的。老夫便卷了袖子与那些人肉搏了起来。打着打着，两腿一蹬，两眼一睁，老夫便醒了。”

　　芈凉微笑着听完，道：“老神医与姬公子当真是师徒情深。”

　　“情深个屁嘞。昨夜那什么贾骜的儿子贾什么的来见他，说他那里有一副绝好的山水画，那小子便屁颠屁颠冒雨赶过去瞧了。还说瞧完再回来给老夫按摩腿脚，谁知竟是一夜未归，愣是让老夫这老胳膊老腿酸疼了一晚上，你说说，这是哪门子的师徒情深？”

　　芈凉颔首，莞尔一笑：“姬公子毕竟年幼，正是玩心重的年纪，自然就有了山水画便忘了亲师父了。”

　　老神医哈哈一笑：“罢了，你都说他年幼了，老夫也不与他计较了。只是你这里瞧着挺忙的，不方便的话老夫便自己去将他寻回来吧。”

　　芈凉当即喊颂竹陪着老神医去了畅春园。

　　待二人离去后，芈凉盯着樱儿冷笑一声：“樱儿，你可都听到了，姬公子昨夜根本不在客房，你口口声声的二小姐找姬公子寻药又从何说起？再者，既是寻药的，为何到了你口中，却成了幽会呢？寻药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你又为何要回避呢？”芈凉再次咬紧不放，直问得樱儿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彻底煞白。

　　樱儿只得叩头，道：“无论如何，奴婢都是为了二小姐好，三小姐您就算疼二小姐，也不能白白冤枉了奴婢啊。”

　　芈凉懒得再说，只朝唱菊递了个眼神，唱菊当即问道：“是么？答不出三小姐的问题，你就只会装可怜了么？就你这么蠢的脑子，也敢陷害二小姐？来人，去请许医官，看看二小姐可是叫这贱奴下了药。”

　　樱儿闻言，彻底软在了地上。

　　片刻后许萌揉着眼睛赶来，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又使劲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晃动着他那招摇过市的紫色医官服走上前。

　　芈凉没说话，只是朝客房内侧了侧头，许萌便在唱菊的陪同下，提着药箱进去了。

　　片刻后，许萌出来回话道：“三小姐，二小姐确有中了迷药的迹象，且这迷药一时半刻也发作不起来，除非——”

　　“除非什么？”一旁看着的吟兰早已没了耐心，急道，“许医官有话不妨直说，咱家小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事还是经得起的。”

　　许萌便不再顾忌，道：“除非她叫男人亲了摸了，这药才会发作。而只有行了房事，这药才会自行解除。”

　　“哦？那么请问，我二姐身上的药可曾发作过了？”芈凉波澜不惊地问道。

　　“并没有。此药名为睡美人，只要没有男人触发这药性，服药者便会一直昏睡不醒，故而她一直没有任何反应，便是此时此刻地动山摇，她也是不会醒的。”

　　“多谢许医官，看来我二姐的清白还在，如此再看这樱儿口口声声喊着姬公子，真不知安的什么心了。”

　　许萌微微颔首：“三小姐客气了，那么接下来是否——”

　　不等许萌问话，芈凉已经起身，不怒自威地站在走廊下的台阶上，一双漂亮的凤目仿佛有着击穿人心的力量，看的在场许多的丫鬟小厮们惶恐不已，有那胆小的已经冷汗直冒。

　　这诛心一般的凝视一直维持了半刻钟，最后芈凉才问：“我却不知，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对二小姐使这肮脏卑鄙的手段。樱儿区区一个丫鬟，断断搞不到如此厉害的药物，背后定是有人指使！唱菊，给我查，各院昨晚的主子、姨娘都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几点睡的，睡后由谁守的夜，今早几点起的，起来后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给我一一详查！”

　　此言一出，樱儿彻底吓得昏了过去。

　　片刻后芈凉遣散了院中之人，只留下许萌与她自己的丫鬟，她问道：“许医官，方才你想问我要不要先将我二姐唤醒是吧？”

　　许萌点头：“没错，此药虽然卑鄙，却并非无解，只需我调一副药即可。”

　　“不必了，先让我二姐睡着，等需要她醒来的时候，我自会叫人去请你。”芈凉转身看了眼客房内，“眼下，她睡着对事情更有利些。”

　　许萌愣神了片刻，脑子差点没转过弯来，随后才恍然大悟道：“哦~我懂了，那我先将药配好，只等三小姐的消息。”

　　“有劳你了。”芈凉叫吟兰将许萌送走。

　　这时咏梅恰好从秋棠苑回来了，手中攥着个东西，递给了芈凉。

　　芈凉接过一看：“这是？”

　　“这是小小姐的蝴蝶发带。”咏梅答道。

　　芈凉一愣：“你是说，这是灿灿的？”

　　“可不是么？三小姐，奴婢也没想到秋棠苑的小道上竟然会有小小姐的发带，依奴婢之见，定是小小姐顽皮，昨儿个又去秋棠苑摘桃子了。”

　　“灿灿今年五岁了，要是听到了什么定然也能说个明白。很好，你现在就去畅春园，叫贾巍务必问清楚灿灿的乳母，灿灿昨日是否去了什么地方听到了什么动静。”

　　咏梅应声退下。

　　处理完这些事，吟兰也回来了，芈凉便由吟兰搀着去了花厅。

　　不一会姬飏已经洗漱一新，朝气蓬勃地从畅春园走出，一路由贾巍的常随冷桥陪着，来到了正院花厅。

　　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无数个念头涌过，二人竟异口同声道：“昨晚风雨声那样大，可还睡得好？”

　　话一出口，两人竟都是愣住了。

　　这一刻，这一瞬，仿佛有一双手撩拨着姬飏的心扉，令他热血上涌，呼吸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