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寂静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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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修祭第七日，里秘境开启前。
奉天高台上不知何时张开了一道虚无的缝隙，那缝隙如猫瞳，撕开空间的无暇无疵。
往内窥去，是无底的沉寂，无边的黑暗，绝对的静止和空落。
时间仿佛在那缝隙中失去了踪迹，空间也早已不复存在，缝隙中所拥有的只是永恒的虚无。
修者们怀着好奇心和敬畏心在高台的缝隙外徘徊，却没人敢上前一步。
因为这是里秘境的入口。
如果没有许可，擅自入内只会迷失在虚空中，永世在黑暗之中颠沛流离。
要进入里秘境有很多方式，利用符篆的“钥匙”在任意地点开启裂隙进入，或者，从奉天高台的裂隙进入，区别在于进入里秘境之后的位置。
而大部分修者，尤其是有同伴或者同盟的修者，都会选择后者，这样能出现在同一个地点，不容易迷失。
十方剑阁这次有三个名额，自然也会尽量抱团，双笙、姜意书和姬云墨都在等待着里秘境开启的那一刻。
“霄哥呢？”身为后援团的一员欧凡没见到熟悉的身影，有些奇怪的问。
双笙手中执着赤霄剑，微微抬起向欧凡晃了晃：“这儿。”
“……他也能同意？”调侃的笑意噙在唇边，姜意书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最抵触回到剑体之内。”
“没办法，如果不待在赤霄剑中，以虚化状态跟进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这是最保险的方法。”
欧凡看了眼赤霄剑，感叹了一声：“只有这时候，我才会意识到他是个剑灵。”
平时他存在的实感太明显，一举一动都与人没有什么差异。
“我也是。”双笙低头瞥过剑身，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赤霄剑没有剑鞘，其实平时要一直拿在手中也是很麻烦的事，但她不想在进入秘境遇到危险时还要从胸口拔出赤霄剑，她怕把人吓死。记得韩天一是从手心中抽出的鱼肠剑？赤霄说这是剑修和剑侍的差别，因为剑侍以心侍剑，剑修以力驭剑。
虽然到现在，她也一直觉得自己没有对赤霄做到“以心侍剑”的地步。
“你们准备好了吗？”入耳的嗓音带着如玉温润的气息，双笙抬起头，视线越过欧凡，不期然撞进一双与众不同的眸子里。
“宁少爷？”姜意书有些意外的挑眉，下意识觑了一眼双笙，他知道双笙和宁玦之间有同学关系，当然可能比那一层关系更近一些——比如之前百里堂事件的后续处理。
宁玦朝姜意书颔首，尊称了一声姜首座。今天他又是一身精白色的祭祀长冠服，似乎是为了配合里秘境开启的仪式，原本就浅色的眼睛配上白色的衣袍，整个人都像是淡化在了雾霭里，沾不上半点烟火气。
双笙有种错觉，手中的赤霄剑似乎震了震。
不愧都是世家出身的人物，举手投足里都带着克制的礼节和矜贵之意，明明年龄也都不大，可是彼此之间却能就像是电视剧里的上流圈子那样谈笑风生，以旁观人的角度看来，这群人站在一起——就像是大家手下工笔描绘的精致水墨，少了几分写意，却多了几分工巧。
双笙站在一旁，识相地往更远处偏了些，只觉得自己颇有点格格不入的意思。
寒暄告一段落，宁玦的余光往这微眄，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随后走了过来。
“这位女侠，新秀赛上真的是出尽风头了。”他微微躬身给作了个揖。
不知是打趣她还是真的夸奖，双笙总觉得宁玦在她面前和在别人面前展现的是两个模样。
“少主大人不敢当。”话末她自己都笑了。
“不，我是真心夸奖，那一天你的表现……很耀眼。”
“谢谢。”
“今天你的小跟班呢？”宁玦问道，但是目光却很自然地滑落到她手中的赤霄剑上。
[ 让他滚好不好。] 赤霄剑连通双笙的神识，此刻终于发出了抗议。
“不好，你真不礼貌。”双笙咕哝了声，抬头恰好注意到宁玦对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一对浓密如扇的睫毛覆在他剔透的琥珀瞳仁上方，每眨一下就晃动一片阴影，在金灿灿的晨曦照耀下，反而让他精雕玉琢的清俊五官显得更加立体。
身边尽是妖孽。
双笙在心里喟叹了声。
“他……他休息了。”毕竟是带剑灵进里秘境，双笙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超出了规则允许范围，所以还是不得不找了个理由搪塞。
“哦？”宁玦应和的时候尾音微微扬了起来，这声原本肯定式的回应就变成了反问的语气，“双笙，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真不会撒谎？”
“我……”双笙一脸无辜地想反驳自己并不是撒谎，毕竟回到赤霄剑中的赤霄也确实是在休息没错，可一只修长干净的食指轻轻搁在了她的唇沿，伴随着他轻笑的表情。
唇上的触感像是静电擦过，她的唇瓣轻颤。
“嘘。”
他在双笙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牵过她的手。
有什么被塞进了她的手中。
随后他又把她纤长的手掌盖了回去，包覆住手心里的东西。
“保护自己。”
那一瞬间的宁玦，竟有些陌生。
是人都有情绪，可在那几不可察的微妙一霎里，他眼睛里的琥珀色似乎淡成了极淡的浅金色，仿佛千年霜冻似的顽冰凝固在眼底，却眼底空空，坦然得无悲无喜。
笑明明就在唇边，却不见一丝欢愉。
这眼神她真的太过熟悉，熟悉到有一种无可名状的痛苦。
[发生了什么？] 在赤霄剑中他只能闻得周遭的声音，却看不见周围发生的事情，所以那一声“嘘”和之后的“保护自己”以及双笙未曾回应的沉默，都让剑中的那个生灵胡思乱想。
双笙没有回答他，因为宁玦在离去之前附在她耳边轻声说——
“你知道么，华山秘境真正的主人，其实不是宁家。”
她不懂。
低头看了手中那一袋似曾相识的香囊，再望回宁玦的方向。
宁玦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就像他未曾出现过。
时间一到，里秘境正式开启。
那双猫儿眼似的的竖瞳裂隙开始一点点拉开，裂隙之内的黑暗渐歇，隐隐有白雾析出，随后雾气凝聚，经久不散，让人看不清裂隙内的世界。
十多名修者一一走进裂隙之内，隐去了身影。
“都交给你了。”他幽深的目光望着裂隙入口，眼中有复杂的情绪一掠而过。
旁边的老者微微一鞠：“虽然出了一些小岔子……”
“我知道，东西已经在她手里。”
“可是，您当初是如何肯定她会那么做？”
“她当然会。”他笑了笑：“毕竟，不是第一次了。”
他收回目光，恢复了眼底淡泊到无的眸色：“这样就好。”
他做了他能做的。
这样就好。
* * *
有没有玩过一个叫寂静岭的游戏？
一个小镇被浓雾包围，主角所到之处雾霭弥漫，不见天日。
双笙跟着姜意书他们步入秘境，此刻就觉得自己行走在寂静岭。
寂静岭中分为三层世界，现实世界，表世界，和里世界。
而她也恰好在里秘境中，只是寂静岭中表世界才是浓雾不散的那个，里世界则是炼狱深渊。
很快，一直沉在肩头的压力消失了，胸臆间有一股放开的舒然。
应该已经进入了里秘境。
双笙回头，背后依然是一片白雾蔼蔼，仿佛来时就是这样。
她再往前看的时候，发现前方姜意书和姬云墨，以及更前面修者的身影都在淡去，没入雾气中。
“姜意书！”她难得叫出姜意书的名字，也许因为自己不是剑阁中的人，也许是因为骨子里并不喜欢他的性子，双笙并没有加任何称谓。
“双笙？”她听到姜意书的声音近在咫尺，却空灵无比。
但奇怪的是，前方的那个若隐若现的，属于姜意书的人影却没有转过来。
“姬云墨前辈。”她又叫了一个人的名字。
同样是奇怪的空旷感：“……怎么？”前方的姬云墨还是继续往远处走。
双笙深吸了口气，举起了赤霄剑。
“赤霄。”
这一次回应她的，不再是虚无的语调，而是一个实打实的磁嗓：“难为你还记得我。”
白雾中玄衣锦袍现身在她的一侧，赤霄懒散地睁开眼。
“前面，很奇怪。”双笙抬了抬下巴，向他示意距离自己不远的两个同伴的身影，与此同时眼睑轻阖，一缕神识如机敏的灵蛇，向前方游弋而去。
没有人，前面，一个人都没有。
一股子悚然从皮肤底层钻了出来，爬满了手臂和背脊，让她有种身在恐怖片中的错觉。
“可是他们明明有回应我。”双笙像是意识到什么，遽然捉住身边赤霄的衣袖，深怕他也如同那两个人一般消失，“为什么会不存在？”
“那是因为没有动的是你。”赤霄低头瞥了眼紧抓他的手，扬唇轻笑：“那些回应声来自你的脑中，而不是真正声音。”
她没有动？
她分明一直在往前走。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雨巷里遇到的奇门遁甲？”
“这……这个也是？”
“类似，不过比那简陋的多。”赤霄抬眼望四周的雾气深处望去，眼角勾了起来，笑得轻蔑：“这恐怕只是基础的影障粉，借着雾气掩饰带致幻效果，只对你这个炼气境有用，姜意书他们感觉不到，自然无从觉察。”
只对她有用？双笙听到这句断语越发觉得诡异了，为什么刚进入里秘境就有只对她生效的影障粉干扰？是环境中本来就有还是有人对她下的药？
“影障粉再基础，也是需要炼制的。”赤霄手心一伸，双笙眉间的黑光闪过，剑胎规规矩矩地被握进他手中，“所以你不妨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有人要对你下手。”
是的，这次能进入里秘境的人，只有她是炼气境，其他人最低也是林晨华的凝息境。
一包影障粉一下子就把所有不相干的人士排除了，只留下她这个目标。
“云贵门？”她的赤霄剑紧握在手中，脑中快速地思考着，云贵门是丹修，炼制影障粉应该不在话下，甚至应该说专业对口，可是他们还有一个变数：无间剑鬼。
赤霄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扯了扯嘴角：“无间剑鬼没必要在这时候动你，那样不需要来里秘境，既然千辛万苦掩饰身份拿了‘钥匙’，这里必然有他们要的东西，现在把你作为目标未免太不明智——嗯，应该说浪费时间。”
即是说现在的自己根本不值得剑鬼这么做，双笙丝毫没有被看不起的愠怒，反倒觉得赤霄这番话说的很有道理。
忽然，赤霄手握剑胎在前方划出一道犀利的分割线，掀起一阵排山倒海的风浪。
面前百米空间的雾气都仿佛被切开的海水，翻腾向两侧。
一时间前路清明，旷野的土地上，空无一人。
双笙好像还听到一声闷哼。
作者有话说第73章 寂静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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