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哪里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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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嵌着蓝色晶石的剑洞之中，双笙面对着空旷的洞窟深处，扬声喊道。
声音在洞窟中传来几声回音，逐渐沉寂下来。
“果然还是不行吗。”双笙有些失落地叹了口气，转身打算离去。
身后突然一阵微风拂来。
“丫头。”神识里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双笙张大眼，蓦然回头却依然是空荡荡的一片。
那声音轻轻笑起来：“我只是神识，并没有形体。”
她不好意思地抿唇，却还是像面前确实站着一个人般，深深鞠了个躬。
“谢谢前辈赠与我的剑意。”
“我的剑意愿意接受你，是你自己的本事，无须言谢。”
双笙静静听着神识中的声音，脸上依然噙着笑，比起那个总爱打击她的赤霄而言，前辈真的太温柔了。
不知道金芒剑意的主人到底有多大年龄，反正剑灵肯定都比她年长，何况他给她的感觉非常沉稳，双笙自动自发就把他代入成了博学多识的前辈形象。
不过，她今天来剑洞，并不是只为了道谢。
之前前辈说过，如果遇到了什么麻烦来见他，现在她确实遇到麻烦了。
虽然也可以问赤霄，可与他在瀑布一别之后，她现在见到他总是有种微妙的尴尬，而且她还有其他想知道的事情。
“……前辈，我之前施展了你的剑意……”
那声音语带笑意：“如何？”
“你的剑意，可以让时光倒流？”她小心翼翼地问，拿捏着适合的字眼，担心前辈听不懂，毕竟他和赤霄不一样，赤霄在现世邪炼了那么久，还吸收了别人的记忆，而这位前辈一直栖息于剑洞之中，不一定能明白她说的话。“我和一个叫‘犬神’的刀灵交过手，他称呼你的剑意为‘逆时’，我觉得他可能见过你，你对这个刀灵有印象吗？”
“犬神？”神识中的声音微微沉吟，随即如山泉滑过磐石的温润音调扬起：“自有记忆起，我就一直在这个剑洞内，从未见过什么刀灵，你的剑灵是我第一次见到的同族。”
“唔……”那就奇怪了，如果没有见过前辈，为什么犬神的眼神仿佛对它似曾相识？
“不过，我应该不是完整的神识。”
双笙闻言挑起眉梢，只听得神识中的前辈娓娓道来：“我不过是神识的残片，缺少了太多的记忆。”
只是残片……？双笙怎么也没想到会得到这个答案。
这么想来，前辈也真的是很可怜啊，本身连完整的神识都不是，从诞生起就只能受困于一个地方，以后如果自己有空，还是经常来看看他好了。对了……“前辈，我到底应该怎么称呼你？”
那声音淡然笑道：“我以为你就打算一直称呼我为前辈。”
“总觉得至少应该知道你的名字才能表示尊重。”
“我没有名字，不如……你给我取一个名字？”
“呃……这样好吗？”
“有何不可？”
双笙局促地伸手抓了抓额角，给人起名——还是给一个前辈起名这种事，总觉得应该更神圣才对。可既然前辈愿意把这个任务托付给她，她拒绝就未免有点驳人面子了。
于是她想了想，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前辈的剑意被称作‘逆时’，那么我今后称呼前辈为‘逆时’好不好？”
他也没有任何推辞：“好。”
感觉到神识中的声音明快了许多，更少了一缕幽沉，双笙欣然微笑唤着：“逆时前辈。”
剑洞中的微风越发轻柔地从深处吹拂而来。
双笙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再度不好意思地开口：“前辈，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但说无妨。”
“我的体内，因为赤霄的存在，没有办法使用灵气，经脉中运转的也都是煞气，不知使用煞气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再加上如今煞气在丹田中已经满溢，我的修炼到了瓶颈，一直在炼气境无法再进一步……”
“若是一般人，确是无法以煞气为根基。但你既是剑侍，又有剑心通明的剑胎加持，煞气于你无碍。”神识里传来逆时前辈轻描淡写的口吻：“还记得你如何修成炼气境？”
欸？她确实没想过……当初她就是在这个剑洞中，因为接受了前辈的剑意，然后……等一下！剑意？
“你的修炼之路与他人不同，与其说是修炼自身，不如说是修炼紫府中的剑胎，赤霄剑意激活了你的剑胎，逆时剑意打通了你的根骨，现在你想要突破，就需要领悟新的剑意。”
原来如此，新的剑意吗？可是当初她能遇到逆时前辈，也只是机缘巧合而已。
现代社会到哪里让她能找到新的剑意啊？或许，姬云墨他们作为人类的剑意也可以？
“此外……丫头，逆时剑意，虽能驾驭光阴之力，但你剑胎所得不过沧海一粟，务必审慎使用。”
双笙点点头，谦恭地聆听着前辈的教诲，回想起之前两次使用逆时剑意的瞬间，似乎都是剑胎触发的，能倒逆的时间也不过一两秒左右，比起之前前辈在剑洞里直接倒流了数个小时的试炼时间，确实是班门弄斧。
如果可以倒流几个小时……那时的她一定会让项老师离开那里。
仿佛听到了双笙心中所想，前辈的下一句话让双笙震惊无比。
“若你有想去到的任何时空，逆时能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
“如此为之会耗损你剑胎中逆时的剑意，剑意不可重生。而且你要谨记——切莫改变既定的因果。”
等一下，这句话……双笙略微思忖了一下，不解地问：“我记得前辈你之前说过，‘这世间的因果，并非不可逆转’？为何却又让我不要改变既定的因果？”虽然前辈说话文绉绉的，但她还算能理解他的意思，当她听到逆时能够帮她穿梭时空的时候，她的脑中登时闪过了很多个瞬间，可如果回到过去不可变，那回去又有什么意义？
“你与我不同，你承担不起。”逆时在神识中发出了一声长叹。
当她在剑洞中和金芒剑意所代表的剑灵对话的时候，剑阁另一处，也有一个奇特的组合在交流着。
“犬神还活着。”赤霄的声音颇为冷淡。
回应他的是正在桌案上一堆资料中埋首的姜意书：“我知道——即便是灵丹爆体，也不过是一个虚影期的剑修，对方好歹是上古邪刃，我还没那么天真。”几秒后他抬起头，目光颇有深意地往赤霄身上瞥了一眼：“你想要我做什么？”
“难道剑阁什么都不做？真是意料之中。”赤霄嘲笑得毫不客气。
“怎么，拿鱼肠剑灵继续和他们斗？”姜意书眼角微挑，：“你们两个剑灵，一个邪炼失心不能久战，一个神识残缺不能自愈，就算剑阁能祭出破军剑阵，至多也只能抵过一个犬神。剩下两把邪刃的能力未知，我把所有家主和剑首的战力和他们画个等号，权当做最大期待值，也只是最好的情况……如果真的三把邪刀齐出，胜算低于五成。”姜意书没有任何托大的意思，讲述观点的时候就像是做论文答辩一般有理有据。
“……世家千万年底蕴也不过如此，你们就没留什么后手？”
姜意书似笑非笑的表情似乎并没有多少危机感：“既然是后手，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拿出来的。你要是考虑加入剑阁的话，我也不吝于让你知道。”
赤霄唇角勾起一丝痞笑：“行啊。”
姜意书二话不说从桌案旁的抽屉里丢出一卷纸页：“认魂契。”
赤霄一愣，果然姜意书没那么好打发，他利落地摆摆手：“罢了，一个弱鸡剑阁我没兴趣。”
“管好你的嘴。”姜意书脸上的笑弧渐深，氲出一道暗影。
“双笙需要破境。”赤霄没有继续在之前的话题上打转，而是把重点落在了今天他来的本意上，“既然犬神没死，之后他们一定还会找上门来，以双笙目前的修为，哪怕我能附体，发挥得也有限。”
姜意书往椅子上一靠：“所以？”
“她需要领悟新的剑意，哪怕不是剑灵的剑意，也要有更强的剑意体悟。”倚在窗边的赤霄，目光眺向远处十方世界的云雾，漆黑色的瞳仁里，映照出的是山那端的风起云涌，“但我也不可能期待异端的袭击。”毕竟那太危险……如果她陷于与异端的苦战中，他一定会出手。
“所以，你要给她创造一个破境的机会。”
“你还真像个保姆呢。”姜意书望着他分神的模样，眼中抿起了戏谑的笑意。
赤霄偏过头，冷觑了他一眼：“你还想不想知道剑灵所在了？”
“嗯？”
“那个深坑的裂缝，被布了结界。”
本来言笑自如的姜意书笑容渐收。那个裂缝，自项洪安灵丹爆体之后就被掩埋，因为整个地下地形被破坏，前期捣土的魔灵狸力之流也都被消灭殆尽，所以新桥路那个陷坑已经被填埋上，裂缝的真正情况他们并未可知。
“犬神之所以出现，也正是因为你们碰触了他们设下的结界。”赤霄的表情难得认真道：“而他们之所以设下结界，就是在等裂缝真正成形。”
“那个裂缝……”姜意书皱眉。
“有另一个剑灵的气息。”
“在裂缝的那一端。”
* * *
“铃铃铃——”
放学的铃声响起，高三的班级毫不意外地继续留堂。
双笙对着面前的卷子，眉毛拧成了一团。
真的，为什么数学卷子不能像剑谱那么好玩？
虽然一开始对于剑谱她确实也只是一枚萌新，可是这几个月下来，在剑诀的造诣上她已经渐入佳境，现在让她看一本剑谱，她只需扫上几眼就能依着剑谱上的口诀舞起剑来——问题是数学她学了十几年了，现在看阿拉伯数字还是像看天书。
数学老师讲完最后一题的第三种解法，双笙的脑子已经打了结。
“哎，我的笙啊，你要是数学能赶上你语文和历史成绩的一半，就谢天谢地了。”傅晓慧在旁边充满同情地摸了摸她的头。
“或者政治分数也好啊，双笙的思想政治觉悟挺高的。”钱宓从前排转了个头，一边收拾书包一边笑她。
双笙轻咳了一声，默默地整理今天一沓又一沓的试卷。
反正被吐槽不少块肉，佛系，她要佛系。
“晚上宁少爷家的复习小组别忘了。”傅晓慧提醒她，没等她回应，探头打量她的傅晓慧蹙起了眉头：“双笙，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好差。”嘴唇发白了一天，整个人也没精神，早上说是胃疼，可是到了放学也没一点好转。
双笙下意识伸手遮了遮脸：“熬夜了。”其实是因为赤霄之前瀑布边上吸取魂气的缘故，这次他的受伤太重，吸取的魂气确实比以前来得更多，她要完全恢复过来，可能至少得在十方世界里过去半个月才够。
“那你还能去宁玦家吗？”
“嗯。”这一周高阶班正好没有晚课，她得抓紧时间把现实的学业成绩给补上。
“回去路上小心些吧，今天还是‘那个人’来接你？”
她点点头，刚好把书包收拾好，和傅晓慧她们走出了教室。
已经十二月了，冬天的天色暗得早，走廊外的天空已经染成了薄薄的绀青色，漫天飞絮状的卷云铺散在高楼大厦一头的落日余晖顶端，像极了油画刮擦的笔触。夜风徐来，一个人影半坐靠在光秃秃的梧桐之上。
他远远看着教学楼里走出来的三三两两同学，直到一个短发的女孩被一左一右簇拥着，几个人有说有笑往校门口走去。
他从树上跳下来，赤绳末端的玉石随着夜风在空气中荡漾。
三个女孩在校门口分道扬镳，他就站在她身后不远，目光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的背影。
最近好像自己一直在和她保持距离。
因为……觉得自己的心态不对。
至于为什么不对，他也说不清楚。
可是……现在也不是他折腾这些情绪的时候，赤霄仰起头合了合眼，再低下来的时候，神色一如既往地懒散。
他向她走去，准备送她回家。
这段时间的现实世界对她来说还太危险，和她保持距离就难以护她周全。
不能自保的宿主真是麻烦啊。
可是刚走了几步，校门口出现了另一个身影让他停住了脚步。
白衬衫，牛仔裤，一头微微蓬松的亚麻色短发。
“双笙。”周舟刚从街对过的奶茶店走过来，自然地递给她一杯暖呼呼的布丁奶绿，“今天又留堂了？”
“高三哪有不留堂的道理。”双笙无奈地皱着眉，饱含歉意地看着周舟：“周舟前辈你真的不用来接我了，每天都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我也不好意思。”
“反正不来接你，我也要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周舟的个子虽然没有那么高，但是皮肤白皙，一双凤眼不耷拉着犯困的时候，倒也显得黑白分明，完完全全是纯粹的少年感，乍一看，和双笙几乎没有什么年龄差，甚至于还往小奶狗的方向偏移了几分。“倒不如和你聊天来的有趣。”
少有人会觉得和我聊天有趣，双笙喝了一口奶茶，在心里默默想。
“和她聊天很有趣吗？”果然身后就有了质疑的声音。
背后传来强大的压迫感，双笙抬眼，赤霄高大的身形果然就站在她旁边。
“哦，你神游归来了？”周舟翘起唇边，两只手悠闲地插在口袋里，随意打量了一眼赤霄。
赤霄没理他，低头问：“这是怎么回事？”
“欸？”
“为什么这家伙在这里。”
“赤霄。”双笙不赞同地眄了他一眼：“这一星期周舟前辈一直负责接送我上下学，你这样说话太无礼了。”虽然是剑阁的意思，因为之前赤霄在犬神那一战之后就入定了，剑阁那边担心异端卷土重来，才会安排了周舟接应她。
老实说，周舟前辈真的是这个任务最好的人选，和其他人相处，她多少都会有些不自在，唯独周舟不会。
可能他身上没有剑阁那些人的弯弯绕绕吧，哦，姬云墨也没有，不过他不说话也挺尴尬的。
赤霄不屑地扫了了周舟一眼：“那你可以回去了。”
“是这样翻脸不认人的吗？”周舟少年似的脸上扬起玩性十足的笑容：“你也得问问双笙答不答应吧？”
突然被点到名的双笙像是受惊的小鹿般从奶茶杯里抬起头来，左右看了看两人。
为了要和周舟对话，赤霄是用实体出现在这里，幸好现在放学了很长一段时间，不然真的非常惹眼。
自从有COSPLAY这个选项出现后，好像穿着古装站在大街上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不过，周舟前辈等她到现在，还给她带了奶茶，就这么赶走人家确实也不太好。
还有啊还有……她现在见到赤霄，老是会想起瀑布那一次……
思前想后，双笙小声问：“赤霄……要不，你先回去？”
这两人一起的话感觉气氛要僵。
赤霄被堵了一道。
他是她的剑灵，周舟算她的什么？
她居然赶他走？
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个答案的赤霄，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被赤霄盯得有点发虚，双笙的目光落在他的薄唇上，又缓缓移开眼。
周舟看着二人不觉发笑。
“再不赶回去吃饭，你晚上的小组复习要来不及了吧？”周舟好心提醒道。
“……啊，对了。”双笙正准备跟着周舟离开，突然左腕边生出一股阻力，直接把她带离了周舟身边。
双笙慌乱地循着手臂上箍着的那只修长的手掌往上望去，是赤霄不发一语的侧脸。
赤……霄？
赤霄就这么招呼也不打地拉着她扬长而去，就算这年头有COSPLAY，可他这身扮相加上这张脸，再加上这霸道十足的举动，夜幕下校门口的围观群众几乎是目送他们远去了。
“喂，这样不好。”她明明说了要和周舟前辈一起走啊，双笙不时回头望向身后，周舟还向她挥了挥手，以示告别。
“你喜欢和他一起？”他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听不清情绪。
“是啊。”周舟前辈挺会聊天的，对她也不错，两人一起回去的时候，他还经常会跟她聊一些剑修剑道的知识，让她觉得很有意思。
感觉到拉着她的赤霄脚下趔趄了一下，双笙也不好不配合，只能跟了上去。
就这么沉默地一直走到了家里。
霍松大概又出门喝酒去了，厨房桌上摆着几道菜，用碗盘扣着。
两人站在玄关口，双笙盯着腕上那只男人的手，挣了挣：“可以放了吧？”
被抓得发烫。
赤霄闻言放开了她，但是目色里的不悦还是没褪去。
“又是怎么了？担心我和剑阁的人走太近吗？”双笙思考了下，好像这个答案最贴合实际：“放心吧，我跟周舟前辈相处，不是因为剑阁的关系。”纯粹是剑修之间的友好交流。
“……”他脸色更难看了。
近在咫尺的距离，双笙不可能没发现他满脸乌云，所以偏着头，把他仔细观察了一番。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啊，烦躁。
赤霄脑子里已经一团乱。
为什么这个人可以让他这么烦躁。
他到底在烦躁什么！
见她还在等着自己回答，赤霄索性敷衍了一句：“我手疼。”
双笙第一时间就看向他尚未愈合的左臂，现在也只生长到了胳膊处。难怪赤霄的情绪这么奇怪，伤患确实都会有点脾气……不知道剑灵的肌肉再生到底是什么机制？
愧疚感让她不由得伸手摸上他的臂膀，纤白的手好心给他捏了捏，想缓和他的疼痛，“哪里疼？”
赤霄一怔，垂眸打量着她认真给他按摩的样子。
再开口的时候，声音微微低了下来，不知怎地，掺了一丝喑哑的委屈——
“哪里都疼。”
真的。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哪里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