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3、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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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常理，临近天明的时候，妖魔会有一波侵袭，重夜往往会在天亮之前就结束打坐调息，回到莽原上。
蛊虫随着对他修为的蚕食一点点强大起来，蚕食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他一开始就有种认知，穷奇对他是有的放矢，那些死去的妖魔不过是为了成为他体内蛊虫的肥料。
正因为感知到了穷奇的打算，他知道那些看似松散的包围，其实是陷阱。
他不是金丹，却远远强于金丹。
这件事，只有他和师尊知道。
作为上古凶兽之一，穷奇自然比凡人的要敏锐得多，如果穷奇一定要正面强行交手，它虽然可能会获胜，却很难全身而退。然而穷奇感知到了他体内的蛊虫，只要不断用妖魔逼他出手，蛊虫就会成长得更快。最终他的修为被蚕食干净，而穷奇吸收蛊虫渔翁得利。
但两边都在拉扯，这几日下来他也发现了妖魔包围的疏忽之处。
他本来也没打算坐以待毙。
如今双笙的加入，让他的打算更有了几分底气。
如果一定要反击的话，就是今天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她还是连日的疲劳积累爆发的关系，今天他休憩过了时候，也没有人来知会他，等他走上莽原的那一刻，莽原尽头已经有一轮红日冉冉上升。
但他更意外的是一望无垠的莽原上，百余柄灵剑如群蜂飞舞，随着少女的剑在妖魔山海之间穿行，明明是形态各一的数百柄剑，却如出一辙，进退有度。最终百剑归一，少女手中长剑一甩，血花飞溅，一手收负于身后，在红日的映衬之下，尤为壮美。
重夜站在原处，安静了许久，直到女孩转身看到他——
她偏过头，冲他微微一笑。
心头有一瞬间空荡荡起来，重夜的目光微熠。
她一步步走向他，重夜也不自觉往前迎上去。
直到两个人相距不过一臂，她轻声道：“前辈。”
还没来得及等他开口回应什么，她忽然就倒了下来。
靠在他怀里，下巴搁在他肩头。
他的动作有点僵硬，抬手想推开她，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手触及她的窄肩，却迟疑了。
“你怎么……”
“有点累。”她的声音里揉进了一点沙哑，振得他耳膜发痒。
重夜收起下颔，听见她不稳的鼻息，垂首侧了她一眼，忽然拧起了眉。
扶着她的手不由得紧了一些：“你受伤了。”
不是问她，是断定。
昨天她来时苍白的脸色还可以用连日赶路的疲惫作解，可直到今日都没有恢复，以他的敏锐，轻易就发觉了异样。
双笙站直了身子，“不过一波妖魔而已，我哪有那么脆弱。”
“我说的不是今日。”重夜神识扫过她的经脉，忽然抬手按在她的心口上方，“伤了多久？”
一股暖流自重夜的掌心注入她的心房，原本那处的堆积的淤血被化开，恶化的伤势也一点点复原。
“前辈，不要。”双笙想后退，却被他的另一只手钳制得动惮不得，“你体内的蛊虫……”随着他每次动用灵力，蛊虫都会更进一步地吞噬他的修为，她当然不愿意。
“别动。”重夜的声音低低地，就两个字，却气势十足，让她一时间忘了反抗。
就这么呆站了半晌，一抹红霞忽然从双笙脸上浮起，“前辈，差不多了。”
重夜本还专注地为她疗伤，听到她带颤地尾音，不由抬眼瞥她，见她不自在的神情，忽然意识到什么，猛地抽回搁在她心口的手，“是我唐突了。”
“不唐突，只是……时机不太对。”双笙轻咳了声。
这个回应让重夜愣了愣——不唐突，只是时机不太对？
好不容易他主动关心自己，双笙生怕他因此退却，想了想，她咬着下唇，牵起还在疑惑的重夜的右手，放在脸颊边轻轻蹭了蹭。
“嗯，我喜欢前辈，所以不唐突。”
重夜只觉得手心和她柔嫩的脸颊相触的地方阵阵酥麻，冰凉的柔软感在掌心一层层如棉絮，竟还有递进的层次传来，明明被她的动作搅得心乱，他却忘了收回手，反而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况下重复了一句：“时机不太对？”
双笙扑哧一声笑了。
她放开重夜，垂下脑袋轻叹口气：“前辈，有件事我要告诉你。”
重夜把手背回身后，认真等待下文。
此时白日已经抬上了地平线，为整个莽原铺上了一层金色的鳞片，双笙逆着光，目光清和。
“出来吧。”她突然道。
话音落下，她的左右两侧逐渐显现出两名男子的身形。
重夜下意识抚上剑端，却发现这两个人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龙渊、承影——他们是我的剑灵。”
他还没完全理解双笙的意思，承影却先笑起来：“看起来一本正经，该出手的时候还真是没犹豫呢，哎，毕竟不是君子剑，你说是吧，龙渊？”
另一侧有着灰蓝色瞳眸，上次和他针锋相对的男子漠然地抬眼望他。
重夜：“剑灵？”
“嗯，与我结契地剑中之灵，所以一直都会伴随我左右。”
他的眼底不知怎么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所以你的剑术……”
“别诬蔑她。双笙剑修的实力都是靠她自己得来的。”龙渊开口就怼了重夜一句，“你原本也不过是她的剑灵之一，就算如今变了个人，和她相处这么些时日，还不懂她？”
因为这一句话，重夜忽地怔忡在了原地。
“龙渊。”双笙急忙朝他摇摇头，重夜抵触自己被当作赤霄，这样明明白白把他原本剑灵的身份搬出来，恐怕他又要生气了，她安抚：“前辈，你别太把龙渊的话放心上，他只是太想念赤霄了。”
龙渊蓦地看向双笙：“我想念他？”
就算退一万步他确实有点怀念那个满口骚话的邪剑灵了，但能比得过她吗？
意料之外，重夜并没有发怒，只是静静地问：“赤霄——是你经常提起那个人——你的剑灵？”她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说过这个名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喊错过。
本来还在和龙渊暗示的双笙讶然地点点头。
重夜又问：“所以，平日你说什么做什么，他们都看在眼里？”他眯起的眼光渐趋危险。
“也不是全部啦。”双笙有些抱歉，“有时他们不在我身边，有时他们会在我体内休眠，只是今早除魔的时候他们不放心我，一定要看着所以……”
所以才说时机不对。
“这样。”重夜忽地扯起一丝轻蔑的笑容：“原来他也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双笙一时间没明白他的表情：“前辈？”
“今日我们要离开这里，准备一下吧，你的伤，别再轻举妄动。”
他看似友好地留下了嘱咐转身离去，口吻却有些疏远。
——以为是替身，原来连替身都不是。
* * *
皇极门和几大派的高手浩浩荡荡朝青阳界去。
本来这一次重夜若能取回青阳符印，黄泉界可以更游刃有余地布置一番，将穷奇作为瓮中之鳖制服，可如今出了变数，也就不得不随机应变，各门派地掌门最终决定直接出手，获得青阳符印地同时就要把穷奇压制。
最关键的是，作为黄泉界的门面，红莲修罗不能死。
“师尊，休息吧，这样赶下去，即使到了青阳界边境，这一众修者们的实力也要弱上几成，还如何封印穷奇？”寒风呼啸，重正的飞剑靠近师尊，十分妥帖地建议。
“哦，你倒是有心。”皇极门地掌门师尊玄决看了他一眼道，见弟子眉色顿展，又接了一句：“可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三师弟？”
重正一愣，忙低下头。
“传令下去，我先行一步，众人速至商定之处。”言毕，他与脚下的飞剑化作一道金光影没在天际。
作为皇极门掌门的玄决是此次围剿的领头人，大家自然都听命行事。
重正的目光隐有恨意。
虽说玄决不赞同休息，却也不是说完全不能停下，只是不能长时间地打坐而已。毕竟修者御剑或者借助法宝飞行的能力也需要一些时间恢复，所以每日夜深之时，修者们还是会停下稍作整顿。
密林之中，绿叶沙沙作响，有一道若有似无的声音，以常人难以感知的频率响起在林间。
“竟还没有吞噬吗。”背靠着树干的身影，声音似有不满，“大人也太过贪心了。”
“我没想到以红莲修罗的金丹修为竟能撑如此之久，更不知道他怎么能把受困之事传出来——他一直孤身行走天下，谁又曾想他还有帮手。”
“现在皇极门已经联合众门派出手，若再拖延形势对我们不利，让大人尽早把蛊虫食用，别等到前功尽弃就难看了。”
“我？我会看时机帮大人一把。”
不久之后，队伍重新启程，林间又恢复了平静。
而莽原上，一道隐隐的剑气如水般绽开，整个天地间的景色都再那若虚若实的气息中化为镜花水月。
重夜看着双笙身侧的承影一语不发。
两个剑灵先行一步，消失在重夜眼前，前去试探妖魔的形势。
重夜站在前方，身后是那十多个瑟缩畏怯的村民，和那个一直很依赖他的小女孩。
“大哥哥。”女孩在重夜身边笑声唤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重夜低头：“我没有。”
“我看得出来，姐姐也不高兴。”她回头看了看远处正在安排村民们的双笙。
重夜也跟着回望，目光落在双笙身上，凝滞了一般。
“哥哥不高兴，姐姐就不高兴，所以哥哥你要开心起来，这样姐姐就能多给我们好东西吃。”孩子的心毕竟是天真的，心心念念惦着昨天那顿腊肉粥。
重夜想笑，却又忍了住，蹲下身来：“等离开这里，你想吃多少顿都可以。”
“那哥哥可以不生姐姐的气了吗？”
“什么？”
“姐姐说的。”
重夜挑眉：“姐姐还说什么了？”
“姐姐说，她还受着伤呢，看在这个份上——”
“前辈就心疼心疼我吧。”
他身后，双笙轻轻靠在他耳边小声道。
作者有话说第143章 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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